雪滿長空 第8節(jié)
等馬蹄聲漸遠,又等了些時候,確認周圍沒有東陵的軍隊了,溫兆才推開方才蓋在身上的尸首,李裕也才看清他渾身上下都是血。 “殿下,還能走得動嗎?”溫兆看他。 他搖頭,他腿上和身上都是傷,他起不來。 溫兆卻朝他溫和笑道,“不怕,我背殿下走。我們往北,去同陶將軍會和。” 他點頭。 溫兆吃力背起他。 那時的尸山血海里,溫兆沒有留下他,將他從死人堆里翻出來,背著他上路…… 那時的溫兆明明不該在那里的,他讓溫兆去給舅舅送信了,溫兆是特意回來尋他的。 如果溫兆不回來,就不會死…… 李裕腦海中的場景再次轉換。 溫兆背著他很久,也躲過了幾次東陵軍中的追殺,但兩人都筋疲力盡。 “溫兆,你放下我?!崩钤V獣詭纤?,兩人只能一起死,“他們不知道你在,你快走?!?/br> 溫兆沉聲,“殿下在,我在。微臣答應過陛下,就一定要把殿下帶回去,陶將軍他們就在不遠的地方,陶將軍也一定在找殿下,我們很快就能同陶將軍匯合了?!?/br> 李裕咬牙,“我們的行蹤,東陵這么清楚,軍中有jian細,恐怕我們見不到舅舅了。你家中還有一對龍鳳胎,你還有妻子,溫兆,你快走……” 李裕話音剛落,身后的馬蹄聲響起。 兩人都一怔。 “快走!溫兆!走!”他執(zhí)意要下來,溫兆也扭不過他。但正好一側有馬匹,溫兆迅速,“殿下上馬!” 他沒辦法自己騎馬,溫兆帶著他打馬,身后就是東陵的追兵,李裕心跳道了嗓子眼兒,也聽身后嗖嗖的箭矢傳來。 “溫兆?” “我沒事?!?/br> 但他分明聽到箭矢刺入血rou的聲音。 “殿下,你要自己握緊韁繩了……”溫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,李裕眼底通紅,不知他擋了多少箭矢。 溫兆話音剛落,身后又有箭矢貫穿的聲音傳來。 “溫兆!”李裕淚目。 “殿下,別停下,繼續(xù)跑……”這是他記得的,溫兆最后的聲音。 …… “殿下?”溫印再喚了聲。 可躺在床榻上的人確實沒有反應,方才應當是她聽錯了。 溫印正欲起身,忽得,目光卻微微滯了滯,她以為看錯,還是緩緩伸手撫上李裕額頭,既而眸間微訝,她沒看錯,李裕的額頭滲出了層層細汗…… 作者有話說: 魚寶寶快醒啦~ 第007章 他咬她? 溫印.心底隱約察覺出不同。 李裕的臉色確實比昨日紅潤了,但除了額頭的細汗和臉色略微紅潤之外,不仔細看是看不出端倪的…… 不管李裕的動靜是好是壞,這京中都有數(shù)不清的眼睛盯著離院這處,李裕的任何動靜都不宜聲張,也不能聲張。 眼下黎媽不在苑中,東宮這時候又遣了人來,她只能先應付了東宮的人,晚些回屋再打算。 溫印從袖間掏出手帕,替他擦了擦額頭的細汗,手帕上還有清淡的臘梅花香。等細汗擦掉,看不出端倪,溫印才又俯身牽了被子替他蓋好。 黎媽不在,溫印在銅鏡前整理好衣衫,自己梳了簡單發(fā)髻,畫了淡妝,銅鏡前一幅能應付人的模樣,溫印才推門出了屋中。 元寶和銅錢朝她福了福身,“夫人?!?/br> 溫印交待了聲,“我和黎媽不在時候,屋中誰都不讓進去。若是有人來,或是屋中有動靜,就來偏廳尋我?!?/br> 元寶和銅錢留在苑中,旁的粗使婆子來給溫印領路。 離院是早前的皇家園林,再小也不小,這兩日京中下了雪,地上凝了一層厚厚的積雪,是晨間才有人清掃過,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響。 粗使婆子名喚朱媼,也是侯府早前用慣的人。 朱媼同溫印道,“夫人,這院子不小,掃雪的人手根本不夠,是黎媽給了些酒錢,說夫人請各位軍爺喝酒的,雪天路滑,又請了各位軍爺幫忙掃掃院中的雪,這才給掃了條路出來?!?/br> 溫印輕嗯一聲。 這些事情黎媽還沒同她提起,但溫印一聽便心中有數(shù)。掃雪只是由頭,一來二去,酒錢就自然而然使出去了,同禁軍也就熟絡了,日后有什么要打聽,要幫襯也不會顯得特意。 黎媽是祖母身邊伺候的老人,這些事情駕輕就熟。 有黎媽在,諸事都有幫襯,府中不少事情都不需要她多cao心。 朱媼又同溫印說了些院中的事,同朱媼說著話,溫印到了偏廳外。 “貴平見過夫人。”貴平低頭拱手。 溫印看向黎媽。 黎媽使了眼色,溫印知曉是沒有幺蛾子之意…… 溫印又看了貴平一眼。 貴平是東宮的人,而且一定是東宮近身伺候的人。 這樣位置上的人,越得主子信賴,越謙虛謹慎;反之,越趾高氣昂的,越是不得重用的。 溫印不動聲色拿捏了幾分,也至主位上落座,“貴平公公有事?” 貴平這才抬頭看向溫印。 永安侯府二小姐云鬢纖腰,清波流盼,生得極美,早前就曾是王孫公子心中肖想,貴平跟在東宮身后遠遠看過溫印一次,未曾像眼下這般近過。 是真的好看…… 貴平自覺低頭,“夫人,殿下恭賀新婚,送了幅字來?!?/br> 貴平說完,偏廳外候著的小太監(jiān)捧了卷軸入內(nèi),呈上給溫印。 李裕病著,溫印伸手接過,緩緩在手中碾開——國色天香,佳偶天成。 貴平一直關注她臉上的神色變化,但溫印似乎只是看了一眼,連多余的神色都沒有就闔上了,淡聲道,“多謝公公走一趟?!?/br> “黎媽,讓人掛起來吧?!?/br> 黎媽應是。 貴平不由多看了她一眼,見她神色自然,也沒有旁的話要說,這么回去交差當然不行,貴平笑道,“聽聞夫人早前在定州,才剛回京,不知京中可還習慣?” 是特意尋了話說。 溫印笑著看他,因為天生麗質,就連不經(jīng)意間,眼中都透著明艷,溫印直言,“不習慣?!?/br> 貴平微楞,這樣的回答出乎意料。 而那雙眼睛,也確實好看…… 正好府中的丫鬟端了熱茶上來,貴平移目。 溫印端起熱茶,輕輕吹了吹,“京中太冷了,定州暖和些?!?/br> 貴平笑道,“也是,夫人若是有不習慣,可讓人來東宮知會一聲。” 溫印輕抿了口茶水,放下茶盞時,溫聲道,“昨晚就差點凍醒,屋中的碳暖跟沒有似的,不知道的,還以為是特意的?!?/br> 偏廳中都愣住,都沒想到溫印會忽然來這么一出。 “怎么回事?”貴平看向王媽。 王媽心中跟著咯噔一聲。 王媽是離院中的管事mama,今日貴平公公來,王媽也在。 聽貴平公公忽然問起,語氣中帶了寒意,王媽心中頓時慌亂,趕緊應道,“奴家也不知道呀,貴平公公?!?/br> 京中都知曉貴平公公是東宮身邊親近的人,貴平公公這幅眼色,王媽心中不好預感。 王媽心中忐忑,又不好說早前是經(jīng)茂竹公公特意提點過,說殿下很不喜歡廢太子,讓她心中要拎清楚些。但這不是茂竹公公的意思嗎?怎么突然會這樣? 王媽害怕。 王媽眼中的驚訝,貴平一眼就能看出,也平靜道,“這樣的刁奴也不必留下了,來人,拖出去。” “貴平公公!貴平公公!不是我,冤枉我了!”王媽大駭。 但屋外的內(nèi)侍官入內(nèi),直接將人拖了出去,王媽都沒來得及辯解。 黎媽看向溫印,也沒料得如此。 溫印目光掃了她一眼,繼續(xù)慢悠悠喝茶,好似一幅理所應當?shù)哪印?/br> 黎媽會意低頭。夫人是讓她別做聲,她也低頭免了同貴平的眼神接觸。 貴平看向溫印,“沒想到離院中有這等刁奴在,殿下也未料得,還望夫人見諒。等明日,東宮再差旁人來。” 溫印莞爾,“差誰來都一樣,不是嗎?” 溫印看向他的時候,貴平微怔,繼而笑不做聲。 溫印又朝貴平道,“其實我也不缺銀子用度,只是貴平公公,介意我讓下人購置東西嗎?” “怎么會?夫人主持中饋,自然按夫人的意思來,東宮只是問候一聲?!辟F平應道。 “那好?!睖赜】聪蚶鑻?,“黎媽,明日多買些碳來,要好碳。還有,聽說這處院子早前是皇家園林,方才一路過來,太素雅了些,多放些暖意的東西去,看著不舒服?!?/br> 黎媽應是。 “那就多謝貴平公公了?!睖赜】聪蛩?/br> “夫人客氣了,只是這府中的陳設用度,夫人都可安排,但院內(nèi)院外的禁軍都是護衛(wèi)安穩(wěn)用的,撤不了?!辟F平看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