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滿長空 第12節(jié)
推屋出門,溫印不由攏緊了身上的狐貍毛披風(fēng),不讓寒風(fēng)灌到衣裳里。 元寶和銅錢正在苑外掃雪,堆雪人,見了她,兩個丫頭遠(yuǎn)遠(yuǎn)朝她行禮,“夫人!” 院中已經(jīng)銀裝素裹,是昨晚又下雪了。 臨近臘月,京中的雪天也頻繁起來。 溫印想起每年這個時候,哥哥都會帶著她打雪仗,還有溫載和溫榮。后來府中有了瑞哥兒和小鹿,打雪仗的時候就更熱鬧了…… 溫印嘴角微微勾了勾,白雪皚皚里,她頭一遭想起的都是早前歡喜的記憶。 她想哥哥了。 苑外,朱媼同人說話的聲音正好傳來,“這才晴了小半日,又下雪了。” 另一個粗使的婆子道,“可不是嘛!” 溫印仰首,空中是又開始飄雪;溫印伸手,雪花在她指尖融化,“元寶,銅錢,別掃雪了,陪我去梅苑走走。” “好!”有夫人開口,元寶和銅錢乖巧放下掃帚,留了朱媼等人在苑外繼續(xù)掃雪。 主苑有通往梅苑的長廊,元寶和銅錢跟在溫印身后,兩人的臉蛋因為方才掃雪凍得通紅,但同夫人一處就不用再辛苦掃雪了,元寶和銅錢臉上都是偷懶過后的笑意。 “院中都摸熟了嗎?”周遭無人時,溫印問起。 元寶和銅錢都連連點頭。 元寶先開口,“院中一共有大大小小二十七個狗洞,可以爬出去的有十處。值守的禁軍每隔一個時辰換班一次,他們主要守在梅苑,主苑,前苑和蘭香園附近?!?/br> 銅錢也道,“院中可以藏人的地方,有好幾處,但我還沒有走完,西苑有一處柜子后有間小密室,不大,可以容納兩個人?!?/br> 溫印輕聲道,“不急,繼續(xù)找,這處是早前的皇家園林,一定有暗道,但找的時候務(wù)必小心?!?/br> “好。”元寶和銅錢兩人都應(yīng)聲。 元寶和銅錢年幼,在離院里到處跑,旁人也最多以為她們兩人年紀(jì)小,又有夫人慣著,在院中偷懶鬧著玩。 摸清院中各處大有必要,未必當(dāng)下有用,但一旦要用,有備無患…… 快至梅苑處,前方三兩個人影迎上,“見過夫人?!?/br> 算上成親當(dāng)日,溫印也才到離院第三日上,人認(rèn)不全,便輕嗯一聲。為首的是管事mama模樣,身后跟著兩個粗使婆子。 “夫人,奴家是貴平公公讓來接替王媽的?!庇鄫屪詧蠹议T,“夫人喚奴家余媽即可。” “余媽?!睖赜∏宄?。這么看,貴平的確是新遣了管事mama來,沒有用院中的人。 余媽也是剛來,對院中也不熟,所以兩個粗使婆子正帶著她在院中熟悉路,正好遇見溫印,便上來行禮。 許是貴平打過招呼了,同早前的王媽比,眼前的余媽明顯恭敬。 “不擾夫人雅興了,奴家晚些再向夫人請安?!庇鄫尩皖^。 “好。”溫印也領(lǐng)了元寶和銅錢繼續(xù)往梅苑去。 梅苑在另一頭,去梅苑的路上花了些時候。 等到梅苑時,元寶和銅錢在梅苑跑著玩,溫印也看著她們兩人打雪仗,也偶爾會參與。 快至晌午,外院的小廝前來尋他,“夫人,昨日黎媽吩咐了要找修建暖亭的工匠,今日來了三家,黎媽說夫人要得急,盧管事怕不清楚夫人的喜好,讓小的來問夫人一聲,可有時間去看看?” “好?!睖赜芈?。 偏廳中,溫印坐在屏風(fēng)后的暖閣里。 三家都遞了暖亭式樣的圖紙來,盧管事就在溫印身側(cè),看溫印翻著圖冊。 第一家的和第二家的,溫印都簡單掃過一眼;等到第三家的時候,溫印目光停下來,輕聲問道,“這處樣式倒是別致。” 盧管事會意,“曲工留下吧,另外兩位可以先走了?!?/br> 小廝領(lǐng)了人離開偏廳,就留了盧管事口中的曲工在。 隔著屏風(fēng),溫印問起,“這處暖亭,像是定州式樣?” 屏風(fēng)后果真是韓渠的聲音,“夫人慧眼。小的聽聞夫人早前在定州小住過一段時日,所以選了定州的暖亭式樣。定州在南邊,多雨水,所以亭頂同京中不一樣。夫人可看看第六頁和第七頁,這兩處都是定州的暖亭樣式,前者簡易些,搭建也只需半月;后者要復(fù)雜得多,雕欄和亭頂都要月余。早前聽管事說,夫人想趕在年關(guān)前將暖亭搭好……” 溫印想了想,“倒也不是,這處院子要住很久,還是要按喜歡的來,我喜歡后面復(fù)雜些的式樣,所有雕欄的圖案我都要過目,不吉利的不要。這些日子你來府中走動勤些,盡量早些定下來,趕在年關(guān)前完工?!?/br> “小的明白了,小的明日就帶雕欄的樣式來給夫人過目。” 溫印想了想,“明后兩日有事,大后日再來吧。” 明日是出嫁后的第三日,歸寧時要在府中歇上一晚,翌日再回離院。 她是沒想到韓渠來得這么快,年關(guān)前,韓渠都會頻繁出入離院,說話的機(jī)會很多,不急在這一兩日。 韓渠應(yīng)好。 盧管事去送時,韓渠盡量低頭,做出唯唯諾諾怕打量周遭禁軍的模樣。 溫印又特意留在書齋看了一下午的書,等用過了晚飯才回了主苑,不讓旁人看出端倪。 回屋時,黎媽迎上前,接過她手中取下的披風(fēng)。 闔上屋門,黎媽朝溫印道,“不說話,也不肯吃東西,在床榻出神坐了一整日,老奴勸不動?!?/br> 溫印倒是平靜,“他昏迷多時醒來,舅舅沒了,自己和父親都被軟禁,又在病榻上,怕是需要時間緩緩?!?/br> 話是如此,黎媽擔(dān)憂,“會不會意志消沉下去?” 溫印看了看黎媽,溫聲道,“那也得靠他自己……” “對了。”溫印又問起,“胡師傅有說什么時候來?” 李裕是東宮,意志消沉也消沉不了兩日;相比起他會意志消沉,溫印更關(guān)心他的病情。 說起這處,黎媽不由嘆道,“原本說好晌午過后就來的,但被陸家……” 黎媽改口,“被陸國公府上攔了下來,先去了那頭……” 黎媽心中原本就對陸江月頗有微詞,眼下更是,“這不是擺明了欺負(fù)人嗎?” 剛回京中時就來過這么一出,黎媽心中窩火。 換作早前,旁人哪敢如此! 溫印卻不以為然,一面翻開水杯,倒了水喝著,一面淡聲道,“不奇怪,從小到大陸江月都是,她聽說我要做什么,她就要做什么,什么都要同我比。她早前只是陸尚書的女兒,眼下是陸國公的女兒了,不得趾高氣昂些?” 話雖如此,黎媽心中還是不舒服,但夫人都沒說什么,她不好開口。 溫印放下水杯,“不管她,反正人都醒了,早一日晚一日不打緊,別因小失大,讓人看出端倪來?!?/br> 黎媽應(yīng)是。 溫印撩起簾櫳回了屋中,李裕還坐在原處,目光空望著一處出神。看到是溫印出入,不是黎媽,李裕看了她一眼,沒吱聲。 她晨間咬過他,他心里還有別扭勁兒在。 “我去沐浴了,有事喚我。”溫印輕聲。 李裕眸間微滯。 很快,耳房內(nèi)窸窸窣窣的寬衣聲和水聲傳來。李裕怔住,他不習(xí)慣這樣的場景,尤其是眼下,在離院這樣的地方…… 溫印回了屋中,讓他忽然反應(yīng)過來這一整日過得很快。 快到他才來得及從她口中的只字片語,順著早前的記憶和局勢,推測這次京中變故的細(xì)節(jié)和當(dāng)下處境,一眨眼就到了這個時候…… 黎媽是她身邊的人,來問了幾次他要不要用飯,他都搖頭。 才知曉京中的事,他沒胃口。 而且他要先縷清思路…… 耳房中的水聲讓他轉(zhuǎn)了一整日的思緒,終于有了片刻停下的時間。 耳房中的水中停止時,仿佛這片刻放空的時間也跟著停下,恨意,沮喪,疲憊和窒息,復(fù)雜得湊在一處,他再度仰首空望向一處。 離院內(nèi)外都是禁軍,院中都是李坦耳目,他是廢太子,早前東宮的人早就沒有了。李坦即便不殺他,也不會讓他見旁的人,他會被困死在離院,做一輩子的廢太子。 他在離院中猶如困獸,只有溫印可以倚仗。 雖然不想用倚仗這個詞,但似是也只有這個詞。 想到她沐浴完要回屋,他心中還有些莫名的別扭勁兒在,但時間一分一毫過去,溫印一直沒出來…… 李裕又等了許久,還沒見溫印出來,李裕下了床榻。 但他不好出聲,就在耳房外等,耳房中還是沒有動靜,他只能厚著臉皮撩起簾櫳,耳房內(nèi)溫印也正好伸手將簾櫳撩起來,兩人都沒料得的四目相視。 李裕:“……” 溫?。骸啊?/br> 李裕見她青絲垂下,斜搭在肩頭,還有發(fā)梢未盡的水滴順著…… 李裕才反應(yīng)過來她剛才應(yīng)當(dāng)是在耳房中擦頭,所以沒動靜,他怎么知曉,他又沒同旁的女子一處過。 溫印莫名看他。 李裕不好意思說起方才的事,溫印瞪大了眼睛,“水,我用過了。” 李裕:“……” 他不是想…… 溫印又眨了眨眼,好似反應(yīng)過來,“那,讓黎媽伺候你沐浴?” 李裕微惱,“溫?。 ?/br> 最后硬著頭皮道,聲音軟了下來,“我有話同你說……” 作者有話說: 女鵝:我不信 魚寶寶:…… 第010章 同榻 元寶和銅錢到耳房換次水,黎媽眼神微妙看了看溫印,沒多問旁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