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滿長空 第29節(jié)
貴平垂眸,輕嘆一聲。 *** 等溫印從耳房中洗漱出來,黎媽已經(jīng)端了早飯到屋中。 李裕在喝粥。 李??戳丝此谎?,神色如常,假裝先前什么事都沒發(fā)生,繼續(xù)低頭喝粥。 溫印也真當他沒發(fā)現(xiàn)晨間醒來時,兩人合被而眠的事。 “夫人。”黎媽上前問候。 “黎媽,幫我找身衣裳吧?!睖赜》愿懒寺暋?/br> “好?!崩鑻屓プ觥?/br> 溫印就在李裕對面坐下,同他一道用早飯。 溫印一面拿起筷子,一面問道,“昨晚是在說龍鳳胎的事嗎?好像說著說著,我睡著了……” 溫印想著總要交待一聲。 今晚再讓黎媽多加床被子來,應當就不會再冷了…… 李裕端碗,輕描淡寫道,“好像是,我后來也睡著了,沒什么印象了,醒來的時候,你好像不在了……” 溫印.心中微舒,他果真沒醒。 “我去耳房洗漱了?!睖赜暋?/br> 正好黎媽入內(nèi),“夫人,衣裳備好了。” “放屏風那兒吧,我用過飯就換。”溫印繼續(xù)拿著勺子喝粥。 李裕又看了她一眼,也繼續(xù)低頭喝粥。 印象里,自從他去了東宮,已經(jīng)很少同人一道用過飯了。 母后還在世的時候,他入宮見完母后,有時會留下同母后一起用飯;后來母后過世,父皇每日忙碌于朝事,他同父皇每日照面,但很少有機會一道送飯。其實每年也只有年關(guān)的時候,他同父皇一道用的那頓年夜飯時間最長,父子兩人也會一道飲酒,說許多話,看年關(guān)煙花,他也會陪著父皇一起下棋,守歲…… 但像今日這樣,和旁人在一處用早飯,他已經(jīng)記不得上次是什么時候了。 應當很久了…… 久到,他都忘了是什么滋味。 溫印也見他大都在低頭喝粥,沒怎么動過筷子,但先前還好,還在喝粥,眼下仿佛是端著粥碗出神。 溫印拿起一側(cè)的公筷,給他夾了一條豆干,“嘗嘗這個,我特意從侯府帶回來的,把侯府的存貨都要搬空了。” 李裕收起思緒,看她時,眸間些許意外。 但溫印特意這么說,他又不好意思婉拒,便嘗了一口。 “好吃嗎?”溫印好奇看他。 他笑了笑,點頭。 他笑,是因為想起黎媽說的,溫印喜歡吃各種酸甜口的,辣的,咸的,總歸就是口味重的,一點都沒說錯,這豆干光是咸得都可以讓人喝得下一整碗粥…… 尤其是像他這樣習慣了飲食清淡的更是。 李裕趕緊又喝了一大口粥。 他點頭,是因為真的已經(jīng)許久沒有和人一起用過早飯了,方才溫印給他夾菜也好,同他說話也好,問他好不好吃也好,甚至是坐在那里,在眼下這種時候,都會讓他莫名覺得暖意,便也覺得什么都很好吃,即便是咸得齁死人的豆干也是。 但好在溫印只是問了他一句,他笑著點了點頭默認,溫印也沒有再殷勤給他繼續(xù)夾豆干。 李裕也伸筷子,夾了旁的菜往嘴里送。 溫印笑了笑,沒說旁的。 這頓飯,李裕不知不覺吃了許多。 雖然這頓只是早飯,但比起前幾日溫印不在離院的時候,這頓早飯是他吃得最多,也是最好的一頓。 晚些時候,李裕也用完,放下碗筷,溫印喚了銅錢端了水盅來給他們兩人漱口。 漱口后,李裕去了耳房,溫印在屏風后更衣。 等李裕從耳房出來,溫印已經(jīng)換好了衣裳,在小榻前的案幾處翻書…… 溫印生得很好看。 昨日歸寧回來,略施粉黛有略施粉黛的好看,今日在家中,素色的衣裳有素色衣裳的好看,青絲就用一根玉簪綰起,仿佛多看一眼,都讓人動容。 早前溫印才到離院,屋中空蕩蕩的,什么書冊都沒有,眼下忽然案幾上堆了一堆書冊,應當溫印讓人尋來的。 李裕上前,“什么書?” “話本子?!睖赜暋?/br> “話本子?”李裕意外。 李裕隨手拿了一本,在她對面落座,也翻了翻,但剛巧不巧,反倒的就是一段讓人遐想連篇,不禁臉紅的片段…… 李裕早前看的都是太傅讓他看得書,即便不是,也要么就是折子,他,他當然沒看過這種書。 李裕沒準備,耳根子處忽然就紅了。 好在溫印沒看他,不然他不知道怎么什么表情好。 正好溫印應道,“嗯,打發(fā)時間。。” 李裕古怪看她,“你,你喜歡看這種書?” 溫印抬眸,“怎么了?” 李裕低頭避開她的目光,“沒什么……” 許是京中貴女都喜歡吧,方才文字里描述那幕,他想想還有些…… 溫印又翻了翻手中這本,沒什么呀,就是普普通通的話本子,溫印目光落在他剛才翻的那本書上,但沒看清名字。 溫印又道,“離院里到處都是耳目,這些書不是打發(fā)時間的,是打發(fā)耳目的。他們不是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嗎?我在看話本子啊,要不在屋中這么久做什么,同你說話嗎?” 李裕倏然會意。 但她最后那句“要不在屋中這么做什么,同你說話嗎”還是讓他眸間微微滯了滯,剛才那頁書冊里,男主女在,在歡.愉前,女主就同男主說了這句話…… 分明語境不同,但李裕還是耳后紅了。 他是年少,但不是什么都不懂。。 李裕生硬換了話題,“聽黎媽說,你要在梅苑里新建一處暖亭?” 說這個總沒錯。 溫印果真笑了起來,“是啊,我喜歡那處梅苑,那里的臘梅開得很好,很多品種不常見,好些我在書里才見過,別處都沒見到過,竟然在離院見到了?!?/br> 溫印早前沒有告訴旁人,她是驚喜。 她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,李裕輕嗯一聲,低頭斟水,“離院原來就是梅園,是賞梅用的皇家園林,祖上有位太祖奶奶喜歡賞梅,□□爺爺就擴建了這處園林,栽種的全是臘梅。因為太祖奶奶喜歡,又搜集了很多珍稀品種,別處都見不到,但在梅園里能見到?!?/br> “原來如此?!睖赜≡缜耙猜犂鑻屨f起過離院的由來,但梅苑里的那些臘梅樹黎媽看不懂,也打聽不出這些珍稀品種的來歷。 李裕輕抿了一口茶盞,又道,“其實,這里很早就改名叫離院了,并不是疫病之后,送走太多人的緣故。是當初這位太祖奶奶過世,□□爺爺想念她,就時常來梅園這處懷念,離院這兩個字是□□爺爺改的,牌匾上的離院兩個字也是□□爺爺?shù)恼孥E,意思是,送別太祖奶奶后,在這里思念她……” 溫印嘆道,“聽你這么一說,忽然覺得這處離院不一樣了?!?/br> 李??此?。 溫印托腮笑道,“很美,也不悲涼,他們相伴到老,最后一人送走另一人,另一人還會到此處懷念,很美好,這處離院很好。” 溫印也端起茶盞,輕抿了一口。 李裕又道,“其實我小時候還聽過太祖奶奶和□□爺爺?shù)墓适?,比話本子有趣多了,□□爺爺說,他變成過太祖奶奶的馬。” 溫印險些被茶水嗆到。 確實比話本子有趣,連話本子都不敢這么寫…… 李裕跟著笑起來,“真的,我小時候聽祖父說起過,祖父說是他祖父告訴他的,這叫口口相傳,不留紙張上的?!?/br> 溫印再度笑起來。 李裕又道,“不過我覺得太傻了,我日后不說給我孫子聽?!?/br> 溫印眨眼,“那你說給我聽做什么?” 李裕:“……” 李裕嘆道,“你不是愛看話本子嗎?我就忽然想起了,對了,還沒說完呢,□□爺爺將這處題字叫離院之后,又將梅苑改名叫思楚苑,因為太祖奶奶姓楚,梅苑里早前那處破敗的暖亭就叫思楚亭,只是現(xiàn)在看不清字樣了。疫病時,離院之所以會用來收治那些病患,是因為太祖奶奶通醫(yī)理,早前在北關(guān)救了許多人,后來□□爺爺就說了,日后京中若遇災情,病疫,可將這處離院用于收治百姓,這是太祖奶奶愿意看到的。所以,這才是離院的真正由來。” 有思念,有守護,也有心系百姓。 李裕說完,看向溫印,溫聲道,“所以即便眼下我身處離院也不會害怕,太祖奶奶會看著我,會否極泰來,家國平安。” 溫印還是頭一次聽李裕說這么多話。 而且不是像昨晚說的朝中之事,就是普普通通,兩人在一處說話。 這樣的閑談,好似讓兩人親近了許多,也讓她看到了不一樣小奶狗…… 溫印笑了笑。 “怎么了?”李??此?。 溫印笑道,“你說的□□爺爺是李徹,他經(jīng)歷的兩次謀逆,一次昏迷半月,一次被逼落水,但他坐穩(wěn)了皇位?!?/br> 李裕眼中有驚喜,也有贊許,“你知道?” 溫印托腮頷首,“祖母告訴我,女孩子不能不讀史冊,不知前朝事,知其然,后宅才能安寧?!?/br> 李裕輕嘆,“難怪你聰明,原來老夫人睿智?!?/br> 這馬屁拍得通透,一次拍了兩人。 溫印笑了笑,沒有戳穿,繼續(xù)道,“所以我不看話本,史冊比話本精彩。” 李裕不由多看了她幾眼,溫印,真的和他早前見過的京中貴女都不一樣…… 言辭間,黎媽入內(nèi),“夫人,朱媼說看見余媽來了?!?/br> 余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