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忽然，李裕怔住，晨間起來怕亮，應(yīng)手臂搭在眉間擋光，他以前沒這個習慣，他也一直不怕刺眼。

    有這個習慣的是溫印，他是潛移默化了……

    李裕慢慢睜眼。

    恰好黎媽入內(nèi)，“殿下，您醒了嗎？”

    黎媽是方才聽到動靜了。

    “嗯?！崩钤问制鹕怼?/br>
    黎媽上前，臉上是慣有的和善。

    李?？聪蛩?，“黎媽，你的手沒事吧？”

    昨日一直沒有機會問起，眼下才尋到時間，單獨同黎媽一處。

    黎媽笑道，“沒事，小傷?！?/br>
    李裕輕聲道，“黎媽，我不是特意的，我沒想到你當時會上前，如果知道，我不會砸那個水杯……”

    他知道不輕。

    黎媽連忙道，“殿下，沒有的事，老奴在侯府伺候了許多年，總有不注意受傷的時候，就一道小傷口，隔兩日就好了，殿下別往心中去。老奴還慶幸呢，這水杯砸了，反倒真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黎媽……”李裕一時不知道說什么。

    溫印昨日說得對，從他醒來，一直是黎媽在照顧他，李裕輕聲，“對不起，黎媽?！?/br>
    黎媽連忙道，“殿下可別這么說，折煞老奴了。”

    李裕愧疚低頭。

    除卻黎媽，他也想起了早前東宮伺候的所有人，應(yīng)當一個都不剩了，因為他的緣故……

    黎媽上前，“對了，殿下，老奴是來同您說聲，方才藥童來了，再煎藥了，一會兒就會送來，殿下你還是照舊推了?！?/br>
    李裕頷首。

    “溫印呢？”李裕問起。

    黎媽笑了笑，“昨日鬧了那么一出，夫人昨晚留在屋中，也不算徹底同殿下撕破臉，兩人都留了余地，但今日也要緩一緩給旁人看，所以夫人今日都會在書齋?！?/br>
    今日都在……

    黎媽又道，“殿下寬心，昨日這么這一出，應(yīng)當能都瞞過去了?！?/br>
    李裕也輕嗯一聲，是，以李坦的性子，若是發(fā)現(xiàn)問題一定會動作，李坦沒旁的動靜，就是暫時覺得離院這處在掌控當中，所以才沒多放心思，但也會讓人來看著。

    他也不能掉以輕心了，李坦的人隨時都會來……

    眼下這只是開始，他要一步步走得平穩(wěn)，只能謹慎行事。

    黎媽又道，“對了，胡師傅的飯菜送來了?！?/br>
    李裕搖頭，“先不吃了，絕食至少得再做一日，李坦謹慎，不差這一日，胡師傅不是說藥在湯里，把湯喝了就是了……”

    黎媽擔心，“可殿下昨日也沒用東西?！?/br>
    黎媽怕他扛不住。

    李裕輕聲道，“溫印昨晚給了我一顆糖?！?/br>
    好像吃些甜的糖能好些。

    黎媽會意，“老奴稍后偷偷去拿些?！?/br>
    李裕點頭。

    “那老奴先出去了，殿下有事喚老奴?！毖巯虏幌裨缜傲?，李裕已經(jīng)醒了，有事喚一聲就會有人來，不像之前一樣要藏著掖著。

    等黎媽撩起簾櫳出了內(nèi)屋，李裕也從床榻上起身，稍稍行至屏風后。

    自從他醒到眼下，他還是第一次能透過窗戶看向苑中，終于不是這方狹小的天地。

    苑中不少丫鬟婆子他都沒見過，他知曉是溫印和黎媽擋在外面的耳目，興許，他明日就有機會去苑中走走了。

    李坦不好對付，他要有萬全之策。

    但他會一點點，從離開屋中開始，慢慢離開離院，京中……

    ***

    溫印這一整日都沒怎么閑著，經(jīng)過她昨日的‘壯舉’，眼下余媽和盧管事見了她像老鼠見了貓似的，今日她還沒開口，什么桌椅，盆栽，還有她早前說愁的碗筷之類，都送來了樣品給她看，讓她選。

    她也剛好可以打發(fā)時間。

    她是貴女嘛，一慣的講究就多，挑得也多，這個不滿意，那個不滿意，一整日便差不多過去了，余媽和盧管事還都提心吊膽的，明日還得接著再送東西來給她過目。

    臨末了，這處消停了，溫印又想起韓渠來，不知道韓渠同丁勝接上頭了沒有，之前甘雨一事后，她叮囑了韓渠盡量謹慎，尤其是曲工這個身份來離院的次數(shù)不能再頻繁，便只能通過旁的手段傳遞消息。

    之前韓渠說的兩日，那今日也該到了，還沒見安潤幾人，許是路上大雪耽誤了。

    也不急在這一處……

    溫印放下茶盞。

    正好元寶抱了臘初來，“夫人，臘初來了?！?/br>
    看到臘初，溫印眸間浮起笑意，也從元寶手中接過，親昵蹭了蹭，“小臘初，小奶狗~”

    溫印問道，“苑中怎么樣了？”

    黎媽留在苑中照看，所以元寶會借送臘初來這處的名義給她送消息。

    元寶湊近，乖巧道，“晨間的時候殿下沒喝藥，也沒吃東西，太醫(yī)不好勸，黎媽在勸。后來中午時殿下喝藥了，但是還是沒吃東西，說不餓。”

    元寶朗聲。

    溫印笑了笑，輕聲問道，“真喝了嗎？”

    元寶古靈精怪搖頭。

    溫印笑了笑，“知道了，去吧。”

    元寶撒腿就跑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快至黃昏時，朱媼來了，“夫人?！?/br>
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朱媼是府中老人，一般不會這么著急忙慌得來找她。

    朱媼一面喘氣，一面道，“夫人，安姑娘她們回來了，就在苑中，大箱子小箱子的，苑中都堆滿了，夫人也知道，安姑娘來了，整個苑中都鬧哄哄的，不止余媽，殿下也都驚呆了，黎媽讓老奴來告訴夫人一聲?！?/br>
    溫印愣住，“你說安潤直接去苑中了？”

    朱媼尷尬點頭。

    溫印頭疼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主苑中，大眼瞪小眼之后。

    安潤忽然笑起來，“嘖嘖，哎喲，我們姑爺真俊，真好看~”

    李裕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這，溫印身邊伺候的人，不都應(yīng)該像黎媽一樣穩(wěn)妥嗎？

    這是……

    李裕不自在。

    安潤又湊近，“就是臉色怎么這么煞白……”

    忽然，安潤仿佛想起什么一般，大聲道，“哎呀姑爺，你是不是真要死了，夫人同你成親沖喜，你就醒過來了吧？”

    李裕臉都綠了。

    就連早前跟過來瞄情況的余媽都忍不住上前，“安姑娘，殿下要休息了?！?/br>
    安潤忽然轉(zhuǎn)眸，“別別別，別碰我衣服，這個料子可金貴了?！?/br>
    余媽嘴角抽了抽。

    李裕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安潤?！睖赜〉穆曇魝鱽?，原本還死魚眼睛瞥著余媽的安潤忽然就往屋中去了，“夫人夫人~我回來了~”

    溫印的聲音也從外閣間傳來，是囑咐黎媽的，“以后沒我的吩咐，別讓他進這個屋?！?/br>
    黎媽應(yīng)是。

    安潤撒嬌，“夫人~！”

    溫印的聲音繼續(xù)傳來，“還有，太吵的時候，就把他嘴巴封上?！?/br>
    黎媽又應(yīng)是。

    安潤不鬧了，靦腆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你跟我來?！睖赜☆I(lǐng)了安潤一道出了苑中，估摸著，是怕太吵了。

    李裕也看向余媽，“你也出去?！?/br>
    余媽福了福身照做。

    安潤這次從定州來，帶了溫印一堆東西，溫印在定州兩三年，東西肯定多，黎媽去照看著收拾去了，屋中就剩了李裕一人。

    李裕還在想剛才那個奇奇怪怪的安潤，總覺得哪里不對……

    思緒間，元寶的聲音從外閣間傳來，“別去別去，臘初，別去屋里?！?/br>
    李裕轉(zhuǎn)眸，見一只狗跑了進來。

    李裕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怎么不知道，苑中有一條，狗的……

    外閣間里，元寶都要急哭了，臘初不聽話亂跑，可屋中是殿下，夫人交待過別打擾殿下的。

    “殿下，臘初跑進來了，奴婢能進來抱臘初嗎？”元寶聲音里都有些急。

    李裕回過神來，溫和道，“進來吧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