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滿長空 第170節(jié)
宋時遇剛從火場中出來,臉被熏得一片紅,一片黑,看向禁軍時,隨意抓了抓臉,“說?!?/br> 這是貴平身邊的禁軍,“宋將軍,貴平公公讓宋將軍帶人去城中搜索廢太子下落。” 搜城?廢太子? 宋時遇忽然反應過來,“是廢太子找到了?” 宋時遇眸間多是劫后余生的慶幸,如果貴平讓搜城,那就是人還活著,至少不是在眼前的火海里。 宋時遇目光看了看眼下的火勢,還心有余悸。 禁軍應道,“將軍,還沒,但公公的意思是,他留在這里帶人繼續(xù)搜查和救火,請將軍和魯將軍一道去搜城中,尤其是城門附近?!?/br> 宋時遇方才還好,聽了這句頓時火氣上來,“那人還沒找到,怎么就確定人不在大火里,這個時候不救人,去城門口做什么!南轅北轍嗎!” 宋時遇是氣粗了,所以口無遮攔。 對方是貴平跟前的人,陳松連忙攔下,又朝禁軍道,“宋將軍才從大火里出來,人還沒緩過神來,緩一緩就去!” 禁軍應聲。 等跟前的禁軍一走,陳松才折回,“將軍。” 宋時遇也知曉方才在氣頭上,看了看陳松,又看向面前的大火,正欲開口,腦海中忽然想起早前李裕的話。 —— 我不認命。 宋時遇眸間微滯。 眼下書齋都已經(jīng)坍塌了,火勢越來越大,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這場大火上,包括他,他幾次入書齋去救人,都不得不被逼退…… 但如果是金蟬脫殼。 宋時遇目光微斂。 以李裕的魄力,他是能做得出來,他如果真的能借這場大火離開,日后未必沒有旁的可能…… 正好陳松在一側(cè)提醒,“將軍?!?/br> “走!去城門口!”宋時遇沉聲。 陳松不知他怎么忽然間態(tài)度就轉(zhuǎn)變了,但宋時遇開口,陳松跟上,周圍都是救火的人,身后火光沖天,陳松看宋時遇臉色并不好看,再聯(lián)想到剛才貴平身邊的禁軍讓他們?nèi)コ侵兴讶恕?/br> 陳松詫異,“將軍,不會真的出事吧?” 宋時遇看了他一眼,躍身上馬,“不知道?!?/br> 他是不知道。 這里火勢大到已經(jīng)將書齋附近燒得坍塌,即便李裕還在,也應當被燒焦了,救回來的也只是一具尸體。 但如果李裕已經(jīng)趁亂逃出了婁府,在城中,那他一定會等待時機,伺機出城。 宋時遇心底似揣了只兔子一般,惴惴不安,又隱隱有東西在心底暗暗蠱惑。 入夜了,婁府周圍已經(jīng)亂做一團,宋時偶也見魯一直帶著禁軍從婁府離開。 宋時遇眼底染上暮色。 *** 李裕方才留了心思,沒留在原處換衣裳。 婁府老宅修建得原本就很繞,不是府中的人有些地方根本會被繞暈,進不來。安潤循著記憶找到一處夾縫中的苑落,在這處換衣裳。 早前安潤留心,多備了兩身衣服,就是怕中途生變。 李裕和安潤身上的小廝服已經(jīng)染了血,想趁亂從府中離開不被人發(fā)現(xiàn),衣裳必須要換下,而溫印也一道換了府中婢女的衣裳。 婁府這樣的老宅,每個苑中都有救火的水桶,離開時,每人手中都拎著救火用的水桶。四下慌亂里,其實不容易被人發(fā)現(xiàn),反倒像是融入周圍,慌慌張張,來來回回跑著,也沒人留意。 到?jīng)]人的時候,李裕握緊溫印的手,快步往后院的小門處去。 雖然走水的時間提早了將近兩刻鐘,但眼下他們卻比既定的時間延遲了至少將近半個時辰,時間很緊,但不是沒機會,也因為眼下的場景比想象中的混亂,反而更好脫身。 三人經(jīng)過書齋附近的苑落時近乎沒有任何阻力,也沒人會留意這個時候在人群中拎著水桶穿梭的人影。 眼看馬上就要到后院,無論是李裕還是溫印,一顆心都砰砰跳著,但相互見都沒說話,就怕忽然出聲會擾亂心神。 眼見著離后院只有一墻之隔的距離,安潤在前,他們兩人在后,溫印近乎屏住呼吸,卻忽然見安潤折回。 兩人不由駐足,安潤眼疾手快牽了兩人躲到苑外夾角的縫隙處,也是婁府老宅彎彎繞繞就出來的不易察覺的空隙之一。 很快,周圍的腳步聲響起。 腳步聲鏗鏘有力,是在周圍巡查的禁軍。 人不少。 安潤也好,李裕和溫印也好,都屏住呼吸不敢高聲。但同時,一顆心緊張得像是隨時都要躍出胸膛,也不知道這些腳步聲什么時候會停。 一直在等,一直在等,等終于,三人都意識到,禁軍是在交叉巡邏,也就是,在府中搜人! 三人臉上的神色都陷入了僵滯中。如果府中在這個時候的搜人,恐怕是暴露了…… 眼下他們躲在這里,是可以躲上些許時候,但也等于困在這里,根本離開不了。 因為一旦被發(fā)現(xiàn),還穿著這樣的衣服,一眼就知道他們想渾水摸魚出去。 等又過了稍許,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停下。 是交叉巡查的禁軍過去了,也就是暫時些許空閑,安潤沉聲,“我去看看,殿下,夫人別動。” 這個時候出去一定危險,但不探,便等于始終困在這里。 溫印還來不及叮囑一聲小心,安潤已經(jīng)離開。 李??聪蚪锹渲狻?/br> 溫印看著他,心中忽然意識一件事,如果不是李裕之前同安潤一道折回,他眼下應當,已經(jīng)平安出婁府了…… 他是因為不放心她。 溫印垂眸。 今晚是李裕離開定州最好的機會,甚至,是唯一的機會。 一旦打草驚蛇,對方的看守只會更嚴,甚至,一勞永逸,取李裕性命。 李裕原本就已經(jīng)舉步維艱,好容易等到這個機會,興許,是他唯一翻盤的機會;他折回尋她了…… 溫印看向李裕。 正好,再有一輪禁軍交叉巡邏開始,溫□□底微沉,李裕卻看向她,“一炷香,一炷香時間,他們的交叉巡邏的空隙是一炷香時間,只要一炷香時間能過,我們能安全出去。” 溫印見他眸間清亮,是藏了希望。 等了這么久,終于等到今日,李裕一定不會止步于此,也不該止步于此! “三炷香,他們交叉巡邏的時間是三炷香時間?!崩钤P闹幸恢痹谟嬎阒?,“阿茵你看?!?/br> 李裕撿了一側(cè)的樹枝在地上畫著,“這里是我們所在的位置,中間擱著一條長廊,翻過這條長廊就是后院,小門在后后院的東南角,也就是說,我們在這些時間差內(nèi),合理利用時間,避開這些巡查的禁軍?!?/br> 溫印也低頭看向地面,地方原本就不大,兩人的頭湊在一處,都微微怔了怔,李裕笑了笑,分毫沒有在困境中的頹喪,而是邊畫邊同她示意,“阿茵你看,稍后等安潤回來,我們先等三炷香時間,這一次的交叉巡邏就結(jié)束,然后中間間隔的一炷香時間,我們剛好可以從這處穿過長廊到后院,然后又是三炷香交叉巡邏,再一炷香時間可以到后院東南處的小門處,如果順利,這個時候我們可以離開婁府;如果不順利,還要找隱蔽之處,再呆三炷香時間……” 溫印看他,“想要平穩(wěn),到后院的時候就不能直接往小門處去,要找掩護,再等三炷香時間是最安全的。” 李裕驚喜看她,“我還以為你沒聽?!?/br> 但她不僅聽得認真,還聽出哪里有問題。 溫印輕聲道,“李裕?!?/br> “嗯?”他看她。 “你如果不是……”她話音未落,李??此?,沉聲道,“沒有什么如果,你是我發(fā)妻……” 聽到發(fā)妻兩個字,溫印頓了頓,感覺奇奇怪怪的字眼從他口中說出。 李裕也覺得奇怪,但好像就自然而然從腦海中蹦出來了一般,也莫名臉紅,“沒說錯?!?/br> 溫印:“……” 正好交叉輪值結(jié)束,再次驗證了李裕說的三炷香。 安潤也剛好折回,一臉煞白,“貴平在。” 安潤說完,溫印和李裕都愣住。 安潤聲音里有些喪氣,“貴平在后院,應當是剛帶了人來搜這處,正同禁軍說話。而且方才我打探過了,沒看到宋時遇,魯一直和陳松,這里是貴平在看。” 溫印和李裕面面相覷,方才豁然開朗的境地,眼下又陷入了困境,若是貴平在后院,他們走不出去。 眼見著這一炷香空隙結(jié)束,禁軍再次開始交叉輪值。 三人的臉色都越漸不好看。 入夜已經(jīng)很久,沒時間了,城門口要落鑰了。 一旦陳門口落鑰,就要有駐軍或是貴平這里的文書和令牌才可以出城。 但任何特殊文書和令牌都會冒極大的風險,尤其是眼下婁府失火。 但再晚來不及了…… “我們殺出去!”安潤咬牙,“不一定沒有機會……” 李裕搖頭,“出不去,周圍輪值的人這么多,就算僥幸出去,要等于打草驚蛇,我們連這條街巷都走不出去,還會連累婁家和永安侯府?!?/br> 今晚情況太復雜,什么事情都湊到了一處。 “那怎么辦?”安潤焦急。 時間越長,這里暴露的幾率也越大,而且安全離開定州城的的幾率就越小。 溫印輕聲道,“其實有辦法。” 李裕和安潤都看向溫印,溫印撿起剛才李裕放下的小樹枝,在李裕畫的簡易圖上勾了勾,“把貴平引出后院,時間就夠了,而且,如果貴平在,禁軍不會在這處交叉巡邏,這個時候走,萬無一失,是最安全的方法……” 李裕怔住。 這地圖是他剛才同溫印一道畫的,溫印一說,他就清楚溫印說的何意,而不是像安潤一樣,整個人茅塞頓開,激動著,“是!” 李裕低聲,“要把貴平引開,不是容易事。” 溫印輕聲道,“你同安潤先走,和伍家樹會和,先出城,我去引開貴平,只有我去貴平不會懷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