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與劍共眠 第108節(jié)
司空寒掌心出現(xiàn)了一縷黑氣。 黑氣凝聚成一柄極細(xì)的長劍,就像是一根纖細(xì)柔軟的嫩竹。 “煞氣!” 司空寒本就兇名在外,大家都視其為年輕后輩的勁敵自然對他十分了解,此刻看到煞氣外泄并不意外。 只是想要以煞鎮(zhèn)煞未免太過異想天開。 煉魂鞭可是仙品煞兵! 司空寒以黑色劍竹支撐身體,擋在蜷縮在地的葉驚春上方,他冷冷道:“繼續(xù)!” 第二鞭、第三鞭…… 很快,二十鞭過去,司空寒紋絲不動,連哼都沒哼一聲。 最多,眼紅了一些,唇白了一些而已。 底下,無數(shù)人圍觀天穹。 看到這里時,絕大多數(shù)人都受了震撼! “時峰主和邵峰主都頂不住的鞭子,司空寒頂住了!” “執(zhí)法堂堂主都才挨三鞭,司空寒一口氣挨了二十鞭都面不改色!” 有萬相宗弟子站在高處,興奮地給其他宗門的修士、外來的散修介紹,“那是司空寒,我們?nèi)f相宗的絕代天驕司空寒,看到外城大門正對的那座天驕魂碑沒有,司空寒就是第一名,他元神已經(jīng)超過了出竅期!” “最先破除第一個天河異相的也是他!” “司空寒!”上方的爭奪,他們無法參與,但大家心里都清楚,風(fēng)雨欲來。萬相宗弟子都屏著呼吸等待,在看到時驚春被打得遍體鱗傷的時候,哪怕周圍的人都在說半妖該死,可他們絕大多數(shù)人,心中難免有幾分悵然和驚慌。 誰不想宗門強大,可以護住底下的萬千弟子。 她是半妖,可她的確沒做過對不起宗門的事啊,前些日子,不正是她手持長劍斬殺宵小,震懾了無數(shù)想來河關(guān)州攪風(fēng)攪雨的外來人么? 于是,在司空寒站出來,并看起來十分輕松地接下煉魂鞭后,萬相宗弟子緊繃的情緒終于得到了一些放松,不知是何人帶頭喊出了司空寒的名字,很快,這聲音就如星星之火,瞬間燎原。 “司空寒、司空寒……” 很多人都在高呼這個名字。 就連合歡宗都有不少女修尖叫著喊司空寒,“天啦,阮蜜,我也喜歡上他了!”說話的是一向冷靜的徐輕輕,她手里的團扇都扔出去了,似想扔到天上,扔到司空寒懷中一樣,“我被他迷住了,好有男子氣概!”那么多人沒能站出來,而他,為了師父,站出來,并如磐石一般穩(wěn)穩(wěn)矗立在風(fēng)浪之中,看起來是那么的可靠! “我要與你競爭?!毙燧p輕突然一臉嚴(yán)肅地道。 阮蜜低著頭,漫不經(jīng)心地道:“那也得他活得下來才行?!?/br> 她低頭,沒看上方,自顧道:“身體很壯,也很持久,不過,那可是仙品煉魂鞭?!彼此茻o聊地擺弄著手指甲,實則心里亂得很,都不敢抬頭看。 …… 蘇旖夢也聽到了外面的聲音。 他們都在喊司空寒。 她也跟著喊司空寒,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到,她拼命地喊:“司空寒、司空寒!” 直到,又一鞭落下,這次,鞭子抽打的不是他的后背,而是他的臉。 彩顏面具雖能有效遮掩容貌,可它本身品質(zhì)不是太高,被煉魂鞭一抽,里頭隱匿陣法瞬間崩裂,整個面具也分崩離析,化作了五光十色的粉塵。 好似所有人都被勒住了喉嚨,喧鬧的聲音戛然而止。 殿內(nèi)的人,殿外的人…… 所有關(guān)注著他的人都沉默了。 “哈,難怪要帶面具,居然能丑得跟惡鬼一樣。他那張臉,是被什么東西給啃過嗎?”有惡毒的聲音響起,打破了這片短暫的死寂。 “合歡宗的女修,不是說要與他合修么,現(xiàn)在還去么?” 阮蜜聽得這些聲音才抬頭看,她看到那個本來很堅強的男人,正慌張地用手摸自己的臉,他嘴唇翕動,好似在說:“別看?!?/br> 什么別看,還是叫誰別看? 鞭子不會停下來等他。 一鞭一鞭落得更快,猶如疾風(fēng)驟雨。 “jiejie,別看!” 蘇旖夢知道他在說什么,他分明在說,jiejie別看! 蘇旖夢視線模糊,她抹掉眼淚,大聲地吼:“臉毀了有什么,又不是拿不回來!”她以前喜歡亮閃閃的珠寶,喜歡一切好看的事物,喜歡司空寒原來那張臉,對著那張臉,她都能多吃一碗飯。 她也曾在貼著司空寒毀掉的臉吸出靈珠時,有過想吐的沖動。 然而現(xiàn)在,他暴露出來的那張臉,只會讓她心疼。 他說jiejie別看的時候,她心里好似有什么東西悄悄破開,化作荊棘藤蔓,將她的心緊緊地纏繞包裹,酸澀從心口蔓延至全身,盡數(shù)宣泄在眼底。 等看到司空寒撐著的脊背微微顫抖,她喘不過氣,心尖尖兒都跟著他一塊兒顫著疼。無論如何掙扎,最終還是會回到原來的位置么? 他的臉暴露于人前,被煉魂鞭抽至重傷,最終還是變成了原文里那個惡鬼修羅、無法在天河異相里大放異彩的魔劍司空寒。 她現(xiàn)在只想沖出去,抱住他,告訴他,“你的臉會回來的,我也不在意你的臉是什么樣子,你給我撐住啊?!?/br> 蘇旖夢施展了融靈之術(shù),她用狗尾巴草與紅梅劍氣抗衡。 就算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,不能去到明心殿上,她也要跨出這個圈兒。 她要站在門口,等司空寒和師父平安回來! 明心殿上,司空寒的身上出現(xiàn)了傷痕。鍛骨決雖然大乘,但他修為始終只有金丹期,每一次鞭刑,都會消耗他的靈氣,靈氣不足,鍛骨決到后來,發(fā)揮出的威力就越弱,此刻,鞭子刺破了他的皮膚,正在折磨他的rou身。 面具的損毀,則好似震蕩了他的神魂,崩潰了他的意志,使得原本穩(wěn)如磐石的他,變成了被風(fēng)雨壓彎的大樹,隨時都有徹底折斷的危險。 時驚春手撐在地面上,艱難地想爬起來,“你,讓開!” 司空寒人搖搖晃晃,手中本來細(xì)軟的黑色長劍竟是逐漸變大,一雙眼睛則是濃郁的黑色,里頭的瞳孔縮至針眼大小,是鮮血的顏色。 他抬頭,拔出撐地的黑色長劍,斬向再次落下的煉魂鞭。 長劍跟煉魂鞭相撞剎那,煉魂鞭微微顫抖,游走其上的煞氣被震散,直接消失不見,與此同時,司空寒手中黑色長劍發(fā)出一聲長嘯,仔細(xì)去聽,仿佛無數(shù)慘叫、哭嚎夾雜其中。 他眼前只剩下一片猩紅,是想要屠盡一切生靈的兇光。 “你們?nèi)f相宗這天驕居然走火入魔了?他這已經(jīng)人性全失了吧,膽子真大,居然連我們?nèi)枷霘ⅲ 笨吹綋]過來的黑色劍影,一人哈哈大笑道,抬手直接將劍影打散了。 “算了,聶如意,你讓煉魂鞭抽快點兒!” 煉魂鞭揮鞭速度加快,而司空寒被打得摔倒在地,他的手中,劍影再次凝聚成形。 他的理智,即將被魔劍的煞氣徹底占領(lǐng)。 然而就在這時,有熟悉的樂聲出現(xiàn)在耳畔。 “司空寒,你看,我能用樹葉吹曲子。好聽嗎?” 在凡間的很多個日夜,他都會反復(fù)觀看早期的留影石,她用樹葉吹著歡快的小曲,那是他暴虐、狂怒時的唯一精神安慰,能讓他緩緩平靜下來。 如今,他再次聽到了輕快悅耳的曲聲,有一種生機勃勃之感,像是整片天地都因那動聽的曲調(diào)而鮮活起來,讓他,不忍毀滅。 他腦子里突然有了瞬間清醒:一旦他被煞氣主宰,他就會,變成她討厭的人。 變成一個沒有自我的傀儡,受腦中那個莫名的念頭指引,踏上一條離她越來越遠(yuǎn)的路。 松開劍,我保護不了任何人。 拿起劍,我會成為煞氣的傀儡,徹底走上邪路。 絲絲,我該怎么辦呢? 那曲聲越來越響亮,眾人一開始只是覺得悅耳動聽,到后來,竟注意到殿外的靈植出現(xiàn)了異常。 大殿的地面出現(xiàn)了絲絲裂紋。 殿內(nèi)養(yǎng)靈植的好幾個,其中就有丹鼎門的,那許爻身上攜帶了一顆有了點兒靈植的藥王參,居然從他儲物空間里跑出來,奮力地原地蹦跶,將大廳踩出了大坑。 無數(shù)靈植的根須往上蔓延,簇?fù)碇活w小草到了地面。 孟清河都看到里頭有熟悉的根,他一眼就能認(rèn)出他的桃木! 那老家伙不是在休眠了么,居然…… 居然跟其他靈植一起,送了一顆草過來? 狗尾巴草從大殿的縫隙里長出來,不過眨眼間就變成了一條毛茸茸的金色大尾巴。它輕撫著司空寒的臉頰,像是在說:“別哭了,我陪著你,要撐住呀。” 殿外,常櫻用袖子擦了擦眼淚,“是絲絲。” 她的靈植覺醒了新的能力。 明明是株狗尾巴草,卻成了靈植界眾星捧月的存在。 人無草木心、草木皆有情。 司空寒那只不知該不該握劍的手,抓住了面前的狗尾巴草。他神識安定下來,就連接下來的煉魂鞭,似乎都沒那么疼了。 “十鞭!” “我可以撐一鞭!”又一個萬相宗修士站了出來。 底下有弟子歡呼,“是我們秀峰的峰主!” “……還有八鞭!” “還有我!” “是執(zhí)法堂的云執(zhí)事!” 本以為,會讓萬相宗的修士離心,沒想到,這群人關(guān)鍵時刻居然還多了點兒凝聚力。 其他幾宗人臉色不好,許爻正想說話,就見合歡宗的一個出竅期女修道:“我,外宗的能不能行?” 就連天衍劍宗一個劍修也兩眼發(fā)光地看著司空寒,“這是個劍修好苗子,別打死了?!?/br> 說話的兩人,都被各家的渡劫長老訓(xùn)了,但在外界,仍是引得眾人歡呼,阮蜜都興奮地道:“那是我們萱靈小師叔,她的裙下之臣猶如過江之鯽,是我想要超越的目標(biāo)!” “我們果然喜歡同樣的男人。” 徐輕輕:“那張臉你還可?” 阮蜜:“吹了燈,不都一樣?他體力多好啊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