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們找劉天朗干什么呀？”女人嘴里跟我

    們說話，眼睛仍看著自己養(yǎng)的貓，把一個小的抱起來，肚皮朝上捧在手上，撓了幾下，小貓很受用，喵喵小叫，女人又掰了一塊兒指甲大的香腸放在小貓嘴里，“當(dāng)初是你們非讓我把他領(lǐng)走的，現(xiàn)在你們又過來找他了？你說你們，還讓不讓人消停過日子了？她看看小汪警官，”你是警察？你干嘛？來抓他？他是惹事兒了嗎？我告訴你，這孩子我養(yǎng)大的我知道，他不會說話，有的時候著急，但是他可沒有壞心眼，誰帶他不好一定是那人欺負(fù)了他！你們查清楚了再抓他！”

    小汪警官笑笑，溫和地，理解地：“沒有人欺負(fù)他，我也不是來抓他的，找他是有事情要他趕快跟我們?nèi)マk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對。就是有事情要找他。”我馬上附和道，“大姐您放心，沒有人找他的麻煩?！?/br>
    ——我坐在一個板凳上，小汪警官坐在我旁邊一堆廢紙殼子上，我的裙子是我mama剛洗過的，小汪警官的T恤和長褲都簇新發(fā)亮——他很愛漂亮，愛打扮，不穿制服的時候總穿新衣服，但工作已經(jīng)讓我們養(yǎng)成了職業(yè)習(xí)慣，但凡來居民家里辦事，無論衛(wèi)生環(huán)境如何，都要親熱自然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樣，這樣才能拉近距離，讓群眾把你當(dāng)成是自己人——更何況，我跟汪寧兩個都經(jīng)過翟叔家的洗禮，這拾荒者的小窩棚里哪怕養(yǎng)了幾十只貓，那跟“人間反應(yīng)堆”翟叔家 相比還是不在一個量級上。

    我們的保證和微妙的職業(yè)姿態(tài)讓劉天朗的姑姑似乎稍稍放下心來：“那你們找他干什么呀？”

    我說明來意。

    在那一片刻女人是驚訝的，愣了好一會兒，喃喃道：“哦… …瘋子快死了？… …死了好呀！他還沒死嗎？要不是他，孩子能遭罪嗎？從小被人追著罵，追著打，不都是因?yàn)樗钳傋拥膬鹤訂?？！不都是因?yàn)榀傋臃呕饸⑷藛?？！?/br>
    “無論如何，人快走了，得讓孩子見他最后一面，再說了，之后… …人要是真的不行了，后面還有很多事情得辦呢。”我說，“家屬不來，沒人能負(fù)責(zé)。我們也沒法幫忙。”

    女人呵呵一笑：“別找我了，我不知道天朗在哪里。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。”接著她抬頭看看我，帶著點(diǎn)笑，像是要跟我開玩笑一樣，“知道我也不告訴你！”

    我站起身來，準(zhǔn)備離開：“您這樣難為我也沒用。我就是個傳話的，辦事兒的，您可以不幫我找劉天朗，以后有一天他明白過來，怪罪您沒有讓他跟他爸見上最后一面，沒說上最后一句話，您看看能不能受得住這個埋怨?！?/br>
    ——這也是袁姐教的，碰到那種不好溝通的工作對象，你只是求他是沒用的，得讓他知道利害，讓他知道不配合的結(jié)果，把責(zé)任推給他，這也算嚇唬。有的人你可以好說好商量，有的人你得嚇唬一下。要不然工作 沒法干——這話說完，汪寧看看我，輕微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贊賞的。

    “你們走吧！”女人下了逐客令。

    第八章 （2）

    汪寧把我送回家，他還得回派出所值夜班。我讓他等等，去羅森買了三明治，一盒酸奶給他，他拿在手里有點(diǎn)詫異：“食堂給準(zhǔn)備夜宵，你給我買這個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早上我看李師傅在白板上寫了，今天晚上是羊rou餡餃子，你不是不吃羊rou嗎？”

    汪寧愣了一下，隨即垂下眼睛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：“嗯… …洋洋你快上樓吧，我看你開燈再走?！?/br>
    … …

    我跑了一天，有點(diǎn)累了，家里沒人，做好的飯菜放在桌上，一個紅燒排骨，一個燉茄子，紅豆大米飯，都用保鮮膜包著。mama之前在微信里告訴我，姥姥犯高血壓了，頭暈，她和爸爸得舅舅家去看看。我一個人吃飯洗澡睡覺，頭一沾枕頭就著了?？墒沁@天夜里，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。

    夢里我來到一個似曾相識的地方：十來?xiàng)澪鍖拥募t磚矮樓，綠地里有石子甬道，葡萄藤和向日葵，向日葵那么一大片，長得老高，下面有個人的背影，是個小孩樣子，頭小小的，肩膀窄窄的，一會兒朝這兒走走，一會兒向那兒看看，像是困在這一片向日葵里，找不到回家的路了。

    我走上前去，我看見自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小弟弟，你要去哪里呀？你是不是迷路了？我?guī)慊丶液貌缓?？?/br>
    男孩兒回過頭來，黑白分明的眼睛，我在那一刻醒了，窗外天色泛青，朝陽還沒升起，我睜著眼睛在自己的枕頭上想了 好半天，我好像是認(rèn)識那個夢見的男孩的，那不是劉天朗小時候的樣子嗎？

    就在同一時間，我打算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的時候，山水佳園四號樓三樓天臺上的住戶鄭大爺?shù)拈T鈴被人按響。

    鄭大爺和老伴剛剛換上了白色對襟功夫服，聽到門鈴聲互相看了看，各自警惕。

    他們沒開門，低聲問：“誰呀… …”

    “大爺，是我呀，社區(qū)的小胡，胡世奇?！?/br>
    鄭大爺退休之前在初中教美術(shù)，為人斯文老實(shí)，又特別熱心社區(qū)里的事情，總給我們出手繪海報(bào)，跟我們工作人員都熟，但是這次他不打算給小胡開門，支吾道：“… …有事兒呀？小胡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呀，是想來溝通一下，大爺你們家是不是在大平臺上養(yǎng)雞了？擾民呀，被鄰居投訴了，您看您是不是把雞處理掉？”世奇客客氣氣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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