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面的男孩都被逗樂了。

    周一上班，老胡打疫苗的藥勁兒過去，不發(fā)燒了，到崗，但是對面派出所傳來噩耗：全所身體最好的小汪警官請了病假。

    袁姐給了我和胡世奇二百塊錢，讓我們下午沒事兒的時候買點(diǎn)水果去小汪警官家看看他，老胡給他發(fā)微信，小汪警官把地址發(fā)給了我們，我們這才知道，他家住在渾河邊最貴的一個小區(qū)里。

    … …

    “房子又不是我的。是我媽的?！毙⊥艟贊M不在乎。

    我跟老胡沒客氣，換鞋進(jìn)屋之后來來回回參觀了好幾遍，老胡不住發(fā)出驚嘆：“你們家四個房間？… …五個？還有保姆房？… …唉我去，南面這 大河景… …還能看見奧體中心和青年大街橋，這也太奢侈了… …這毯子怎么還掛墻上呀？… …??？印度買的？… …汪哥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呀，你們家得老有錢了吧… …你們家?guī)讉€小孩兒？你有兄弟姐妹嗎？… …就你一個！那你還客氣什么，你爸媽的不就是你的！你爸媽干什么的呀？怎么置得起這么漂亮的房子？”

    “我媽是醫(yī)大的副校長。心內(nèi)科的博導(dǎo)，不不不，平身平身，不用下跪，她沒當(dāng)上校長，也不是院士，不開心… …”汪寧看著我和胡世奇擺擺手，抬著下巴微微笑著，樣子十分凡爾賽，對面有一面鏡子，我看見自己和老胡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，“我爸… …我爸早就去世了，我上初中的時候他就走了?！?/br>
    我跟胡世奇下巴馬上收回來了，立即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嘆氣，撫摸他，從形式上對這件事情表示了同情，對去世多年的小汪警官的爸爸表示哀悼，那個時間段也在我的心里與另一件事情銜接上了：他爸爸去世的時候，是不是就是少年的他不會講話，處處懟人的時候呢？

    我們默了片刻，覺得時間差不多了，老胡忽然抬起頭來：“那我姨，你媽… …后來還找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。一直單身。我們家就我們倆人?！蓖魧幷f，“還有小桂阿姨?！?/br>
    小桂阿姨是他們家的保姆，從廚房里給我們洗了一大碗車?yán)遄?，草莓和藍(lán) 莓出來，還有好幾個大橘子。我知道那些漿果貴，但是這幾個大橘子更是稀罕物，每一個都有我兩個拳頭合在一起那么大，紅艷艷的，外面的皮又軟又薄，扒下一瓣放在嘴里，汁水是爆出來的，我趕緊捂住嘴巴，只覺得酸甜滿口。

    說到汪寧的mama喪偶單身多年，胡世奇馬上接口道：“我爸媽感情不太好，總吵架，我覺得他倆快離了，要不要安排阿姨見一下我爸？我爸長得不錯的，一米七八，他倆要是成了，咱倆就是兄弟了… …”

    我用胳膊肘狠狠地杵了胡世奇一下，他吃痛捂著胸口，眼睛看著別處，沒敢吱聲。

    我惡狠狠瞪著他：“能行不你？見錢眼開的玩意兒，居然賣父求榮?！蔽铱戳丝赐魧?，溫柔地，誠懇地，“… …那什么，我爸媽雖然不吵架，但是你知道兩口子過到那么大歲數(shù)也都膩歪了，我要是非讓他們離也能離，要不要安排阿姨見一下我爸，我爸會做飯！那樣，我們就是兄妹了… …”

    汪寧氣得快冒煙，狠狠一擺手，躺回到客廳的沙發(fā)上，蓋上毯子：“你倆還能有個正形嗎？氣得我肝疼?！?/br>
    我拿著半個橘子跟過去：“… …嗨，不說不笑不熱鬧嘛。”

    下午三點(diǎn)半的光景，冬天的暖陽從渾河的西面照到大客廳里面來，落地窗跟前滿滿的綠植伸展開枝葉，十幾朵黃月季開了，爬到竹架子上，發(fā)出幽幽的香氣。米 色的真皮沙發(fā)又寬又大，頭枕和背部拱形角度完美，彈性極佳，我坐上去用力地嘎悠兩下，心想要是社區(qū)有錢，能在辦公室擺這么一套沙發(fā)的話，那我愿意天天跟袁姐開會。

    不過實(shí)話實(shí)說，汪寧家里雖然很豪華很漂亮，但是比起韓佳軒他們家實(shí)在是小巫見大巫，我跟老胡可以很快地參觀完這個房子，但是韓佳軒的家是可能迷路的，而且在韓佳軒家，我不敢碰東西，我怕沒碰好，碰碎了，賠不起。但是汪寧家，我跟老胡就覺得自在，隨便，當(dāng)然這也可能是因?yàn)楦斓木壒省?/br>
    話說這沙發(fā)是真軟乎真不錯呀，我坐在上面再墩一下，我再來一下… …

    汪寧躺在那里，縮著肩膀，攏著雙手，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這般沒見過世面地玩他們家沙發(fā)，我還是停下來，看他訕訕一笑：“見笑了… …”

    這個生病的家伙不穿警服了，身上是一套大格子的家居服，腳上穿著毛襪子，厚重的踩屎感拖鞋一前一后扔在地上，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，不穿制服的小汪警官就差了點(diǎn)意思，不立整了，而且可能是生病不舒服的緣故，他眉毛眼睛都往下走，兩個大大的黑眼圈，沒有精神頭，有點(diǎn)像土撥鼠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生病的呀？”我問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呀，從來不生病的，誰知道打個疫苗這么大反應(yīng)呀… …”他有點(diǎn)懊惱，也有點(diǎn)沒面子似的，“兩天了，退燒藥的勁 頭一過就能到三十九度多。“他從旁邊拿了體溫槍，伸到耳朵里，滴答一聲，拿起來看看，”我說的嘛，你看又上來了，又得吃藥了。”

    小桂阿姨拿了水和退燒藥來，汪寧一口吞了，又趕緊躺回毯子里面去，一邊告訴保姆：“晚上您做一只雞，一條魚，再炸一個大蝦，炒蘑菇和西藍(lán)花，還有西紅柿炒蛋… …”

    小桂阿姨說你要一桌子菜我都給客人做，但你媽早上走的時候交待了，你餓了只能吃大米飯，要不然還得拉肚子。這位小桂阿姨想必已經(jīng)在他們家服務(wù)多年，看管汪寧像是自己家的小孩子，回頭看看我們，數(shù)落著他：“仗著自己身體好就瞎造，有他這樣的嗎？打疫苗那天還去吃火鍋了，眼下這是好了，起來能跟你們說說話，一直到昨天晚上左側(cè)胳膊都是腫的… 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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