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祖先所做的一切，君千棠難以克制心中的羞愧，但他素來高傲，不愿遮遮掩掩，加上曲寧萱已經(jīng)卷進(jìn)了這件事……所以只是頓了一頓，君千棠就說：“縱然是渡劫期修為的蛟王，壽命也頂多五十萬年，又怎能活這么久？但若是他魂歸天地，又有誰愿意做這樣的犧牲？為了天下的安定，也出于對他的敬意，人族與妖族同心協(xié)力，以世間六十四中珍奇藥材配制出一味丹藥，每過五萬年便讓蛟王服用一次，同時配以種種血祭手段，從而延長他的壽命，讓他的身體與精神都處于巔峰狀態(tài)，并不忘尋找替代蛟王鎮(zhèn)壓這個洞窟的法寶。七萬年前，開拓大帝墓xue時，大家發(fā)現(xiàn)了一件法寶，名為鎮(zhèn)海清光璽，卻心生惡念……”

    “于是，不再被需要，又沒有防備的蛟王服下了包裹劇毒的靈丹，被鎮(zhèn)壓在千漪湖底，成為各大世家和宗派煉制法寶與丹藥的一個活體倉庫，對么？”曲寧萱不客氣地打斷君千棠的話，難以克制心中的憤怒之情，“你們怎么可以做這么無恥的事情？怎么可以？”

    君千棠閉上眼睛，長嘆道：“這件事情雖然與我沒有任何關(guān)系，但我為自己祖先的做法感到羞愧?！?/br>
    “對不起，我剛才情緒太激動了?！鼻鷮庉娴拖骂^，輕聲道歉。

    方才話一說出口，她就知自己不該指責(zé)君千棠，因為此事與他無關(guān)，但想到他說出的真相，曲寧萱還是覺得無比壓抑與難過。

    明明是拯救了中州南部無數(shù)生靈的英雄，卻被害得這樣凄涼，人類自詡?cè)f物之靈，卻連一條蛟都不如……

    “沒事，我當(dāng)年知道這件事的時候，也和你一樣氣得要命，甚至跑去質(zhì)問君家的長輩。”君千棠搖了搖頭，語氣中也摻雜了一絲悲涼，“但是，知道祖先做錯了又能怎樣，這種情況下，誰敢將它放出來？”

    是的，知道真相后，但凡有點良知，有點傲氣，有點熱血的人都曾想過釋放這位蛟王，但誰又真敢將一位修為已經(jīng)到了渡劫期，對人類飽含憎恨，甚至可能有著滅世念頭的妖族絕世強(qiáng)者放出來？妖族難道不知他們精神領(lǐng)袖的遭遇嗎？他們知道，但他們不敢賭，不敢賭蛟王是否會不分?jǐn)澄业貧⒙尽?/br>
    曲寧萱死死咬住下唇，不知自己應(yīng)該說什么。

    “你離開千漪湖吧，七年之后再來?！本暮苁瞧＞氲卣f，“禹宸仙府十萬年開啟一次，據(jù)曾經(jīng)去過的人記載，靈牝珠就放置在其中第三層內(nèi)圍。眾多超級世家與宗派已經(jīng)決定，不惜一切得到靈牝珠，抽取蛟王的靈魂后，就將他的身體煉制成傀儡……最終，也只能這樣了。”

    說到最后，他輕輕嘆息，無限惆悵。

    “為什么……”曲寧萱忍住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的淚水，一遍遍地問，“為什么，拯救天下的英雄要得到這樣的待遇，就因為他是妖么？”

    被你們當(dāng)了七萬年的活體材料來源不算，靈魂還要被抽出，身體被煉制成傀儡，鱗片、筋、血都各有作用……蛟王明明還有意識，否則方才也不會以為她寧愿自我犧牲也要保護(hù)千漪湖畔的百姓，從而放棄入侵她意識的機(jī)會。一切都是你們做錯了，為什么你們還能活得這樣好，卻讓蛟王如此悲慘？

    “蛟王的身上不知施加了多少重封印，你卻能聽到他的呼喊，甚至能讓他有入侵你意識的機(jī)會……想到萬年隨靈仙對你異常的親昵，說不定，你能救他。”君千棠聽出曲寧萱話語里蘊(yùn)藏的無限悲哀，再想到蛟王會面臨的命運，也覺得異常痛苦，所以他放棄了一直以來自我催眠般的堅持，努力用平淡的語氣說，“蛟王威望極高，又留有意識，他從封印中掙脫之后，以一己之力讓中州腥風(fēng)血雨還是輕的。就怕他整合如今一盤散沙的妖族，發(fā)動兩族之戰(zhàn)，到時候還不知會死多少人……你留在千漪湖，還不知會怎樣……做任何事情之前，你都要想清楚。不過，無論你做出什么選擇，我都支持你。如果你開啟不了封印，我又能幫忙的話，直接和我說一聲，我會立刻趕過來?！?/br>
    停止遠(yuǎn)距離靈力通話之后，君千棠抬起頭，直直對著刺目的陽光，眼中流下淚來。

    原來，素來冷靜的我也有這般任性的時候，想用或許整個世界即將到來的鮮血證明，英雄不該得到不公的待遇。

    曲寧萱放下手中的玉符，讓小舟變回巴掌大，自己則強(qiáng)行運轉(zhuǎn)靈力，緩緩沉入水中，明明是一個湖泊，卻好似永遠(yuǎn)也到不了水底。

    再漫長的旅途也有盡頭，所以曲寧萱在第一層防御結(jié)界十米外停下，她望著幽深的水下，仿佛想穿透結(jié)界，看見那位為了天下人犧牲，卻被人類算計的蛟王。

    “如果我能救你的話……我該怎么做？”

    第三十三章 一念地覆

    “倘若本座說不能的話，你應(yīng)該會很高興吧？”曲寧萱自言自語般說完這句話后，沙啞卻飽含譏諷的聲音便在她腦海響起，“你會這樣問，定是知道本座的故事……你之所以這樣做，也不過是求一個良心能安而已。”

    曲寧萱低下頭，久久不語。

    蛟王說得一點都沒錯，為了大局，曲寧萱心中的理智壓過了感情，告訴自己不要救蛟王，但出于自己的私心，她實在不想讓蛟王走向那等悲涼的結(jié)局。她這樣問，實際上是忐忑不安地將決定權(quán)交給蛟王，如果事實證明她無法救出蛟王，離開也就心安理得，如果她真符合條件，能夠救出蛟王……就只能到時候再說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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