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章開辟新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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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天烏云凝結(jié)上空,猶如墨池被打翻,水墨傾瀉;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黑色汪洋,平靜的海面蕩然無波。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托起灰衣少年,使他不至于掉落水中。 “這,這是哪里?” 若水詫異張望,目力所到之處,只有看不見盡頭的黑水和烏墨一樣的濃云。 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染黑。 四面八方忽然傳來一聲悠長的回答:“這是你最初存在的地方?!?/br> 分辨不出聲音的方向,若水四處張望,試圖尋找說話的人:“什么意思?你又是誰?” 那聲音聽上去十分縹緲,宛如一縷幽香浮動著飄來,精確傳到若水耳中: “你不必知曉我是誰,只需明白,在這里,你會找到生命最初的答案。” “我不懂你在說什么。”若水搖著頭,以為自己進(jìn)入了結(jié)界,離開了與雁寧的院子,于是央求說:“前輩,可不可以放我離開,我有很要緊的事要去做,外面還有人在等我?!?/br> “不急 你所說的人,她安然無恙。反倒是你,難道不想知道自己從何而來?這臉上的青紋又是因何而生嗎?” 聽到雁寧平安的消息,若水稍稍定心,繼而朗聲回答:“想。但是我有比這更重要的事?!?/br> “我知道你要做什么,但你勝不了他?!?/br> 這一句篤定的斷言,無疑讓若水內(nèi)心陰霾更甚。 他知道對方法術(shù)遠(yuǎn)勝于他,可那又如何? 難道就這么認(rèn)輸,任由他欺負(fù)主人嗎? 不,他絕不! 若水清亮的眼眸里,閃爍著強(qiáng)烈的不甘。 雄性天生的競奪本能,使他產(chǎn)生格外憤怒的情緒。而想到雁寧被那人摟抱時,怒火燃燒猶甚。 盡管他此時還不知道,但一顆名為妒忌的種子,已經(jīng)悄然在他心中——生了根。 “你的力量太弱?!蹦锹曇粝袷谴嫘囊驌羧羲?,處處揭他的短,“你既無修為,又不會法術(shù),如何贏過他人呢?” 力量,又是力量。 若水沒有答話,垂于身側(cè)的雙手緊緊攥起,側(cè)顏藤蔓一樣的青紋,竟開始發(fā)出忽明忽暗的青色微光。 “想要力量很簡單。留在這里,解開你身上的迷題,自然會得到屬于你的力量?!?/br> “你身世的真相,你曾經(jīng)遺忘的經(jīng)歷,在這里都會有答案?!?/br> 隨著這番話結(jié)束,腳下的汪洋和高處的天空開始勻速而緩慢地流動,像是有一雙大手?jǐn)噭又顾鼈兂尸F(xiàn)出一種暗潮翻涌似的形態(tài)。 良久,若水微低的頭忽然抬起,仰天喊道:“我憑什么相信你?!” “因為我是來幫你的?!彼瓢茞澋膰@息自天邊飄蕩而來,摻雜一絲若有若無的悵惘。 “我答應(yīng)了一個人,此生都不能害你?!?/br> “她喜歡小孩,若看到你這樣,一定會很難過?!?/br> 不知為何,若水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突如其來的哀慟。 他問道:“你說的人是誰?我認(rèn)識嗎?” “我說了,等你解開在這里的迷題,所有的真相都會大白?!?/br> 顯然對方不愿意告知。 清楚這點后,若水長長呼出一口氣,用力眨了眨眼睛,堅定道:“我不會答應(yīng)的,我要離開?!?/br> 話音落地,一聲嘆息響應(yīng)在天海之間,顯得聲音的主人有些無奈:“隨你吧。若日后再相見,恐怕就沒有這樣安穩(wěn)了。” 若水不明白他的意思,未等他細(xì)想,遠(yuǎn)處的天與海猝然崩塌,好似一面鏡子摔成碎片,再如煙霧一樣消失。 眼看崩勢愈演愈烈,須臾之間便要及至腳下,若水倉皇著后退,忽地腳下一空,身體驟然跌倒,落進(jìn)一片黑暗中迅速下沉,直至失去意識。 “小魔物?” “小魔物!” “完了,不會變成植物人了吧?” 雁寧看著床上躺得筆直、眼皮緊閉的少年,連聲哀嘆。 對方只說不會打死,又沒說還給她一個活蹦亂跳的小魔物。 這個缺德、yin亂、欠揍且該死的yin妖! 半響后,雁寧嘆了口氣,俯身趴在床邊靜靜地注視。面前的人睡顏堪稱安詳,只有緩慢起伏的胸口,昭示人還活著。 “回元丹喂了,傷口也恢復(fù)了,怎么還不醒呢?” 她伸出一根手指,戳向小魔物的側(cè)臉,悶聲說:“再不醒,我就一個人跑路了,留你在這里被妖怪揍?!?/br> “別走?!?/br> 急促的喊聲憑空響起,嚇得雁寧手指一抖。 下一瞬,床上的人驀然睜開雙眼,怔忡幾秒后慌亂轉(zhuǎn)頭,目光接觸到雁寧的那一剎,瞬間安定下來。 “主人,你還在。” 雁寧眉梢一動,接過話:“是啊。難不成還會拋下你嗎?” 她撒謊不打草稿,毫不愧疚自己產(chǎn)生過獨自跑路的想法,即便就發(fā)生在前一刻。 聞言,若水神色漸暖,浮現(xiàn)幾分喜色。短短幾息,又醞釀起一陣遲疑:“那個男人,他是……” 雁寧沒聽出他的猶豫,心情被卷土重來的憤怒占據(jù),唾罵道:“是個混蛋!” 仍覺得生氣,雁寧一句接一句破口大罵,順帶連對方如何威脅,也一口氣說出來 “妖誓?會不會傷到主人?!”若水下意識拽住雁寧的袖口,焦急問道。 雁寧一拍他肩膀,自信道:“不會的,我怎么可能和妖怪立這種東西!” 暫且不說自己從未見過這類妖怪,就算見了,也不可能去締約。 她今年才學(xué)到的知識,記憶猶新:修士與妖族不能輕易結(jié)誓。 妖誓有利有弊,修士除非走投無路,不會與妖族有此交易。更因此舉對妖族而言是奇恥大辱,若被迫立誓,其必要待誓言完成之時,手刃對方。 這樣的費力不討好的事,她怎么可能會做呢? 聽到果斷的回答,若水這才放下心來,猶如洇濕水霧的眼眸,依依看向雁寧。 “主人,你又救了我一次。若水是沒是很沒用?總給你添麻煩?!?/br> “沒關(guān)系,你還弱嘛。我是你的主人,自然當(dāng)護(hù)著你?!?/br> 漫不經(jīng)心的一句話響起,若水嘴角笑意不減,看起來如小兔一般無攻擊力。 雁寧樂呵呵講述下一步盤算,沒有注意到,小魔物的笑容其實有一絲微妙的僵硬。 突兀地,若水插了一句問話:“主人喜歡的強(qiáng)大的人嗎?” 雁寧愣了一瞬,隨后坦然回答:“我更喜歡自己變強(qiáng)。” 多財巷。 一黃一灰,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并肩在巷口靜站。 “我們來這里做什么?”灰衣少年問道。 “來托人救命?!毖銓幰粨P手,示意對方跟上,自己則大步流星向前走。 若水亦步亦趨追趕雁寧的腳步,扭過好奇的臉:“主人,這里有你的朋友?怎么沒聽你提過?” 雁寧輕松道:“笨啊,上次在那個酒樓遇見的財政部長……不對,是長老,她說過有事就去找她。這不我們要去找她救命了?!?/br> 若水這才想起早前的事,思及那個奇怪的女人,憂慮道:“她真的會幫我們嗎?” “不知道,死馬當(dāng)活馬醫(yī)唄。除了她,你我還能在這城里找到第二個有可能幫忙的人嗎?” 摸摸小魔物的腦袋,雁寧扭頭沖他一笑:“我賭她肯定會幫?!?/br> 多財巷只有一座長老府邸,跨過大門,一座接一座的亭臺樓閣迎面而來,處處雕梁畫棟、粉金飾玉,充斥著一股燒錢式的奢華。 就連側(cè)面小廂房門上掛的珠簾,都是用五色靈水晶串成的,著實豪奢到了極致 一路走過,雁寧不禁咋舌:這么明顯的露富,真的不怕被舉報個貪污腐敗嗎?到底怎么賺的這么多錢? 關(guān)于這個問題,她很快得到了答案。 “什么?二十萬!” 骨節(jié)纖細(xì)的手指拍上桌面,筆墨紙硯頓時震了一震,雁寧瞪著對面,難以置信道:“你覺得我像有這么多魔石的人???” 對面女子掩唇而笑,一雙杏眼狡猾眨動:“提醒一下,是十萬魔石和十萬靈石。沒有可以打欠條,但是一分都不能少?!?/br> “你就不怕我還不上?或者直接斷絕聯(lián)系” 女子好似聽到了笑話,發(fā)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:“拿不到錢,我自會討些同樣價值的東西來抵。至于斷聯(lián)……” 她紅唇向上抿起,眼中狡黠精光閃爍,悠悠道:“魔域內(nèi),還沒有我想找卻找不到的人。” 此話一出,雁寧還未有所反應(yīng),一旁的若水卻動了動手指,長睫輕顫了一下。 不過,并未引起任何注意。 “說來也怪,魔宮那種地方,往外跑還來不及,竟然會有人上趕著進(jìn)去,真是……睿智的選擇啊?!?/br> 女子漂亮的面孔絲毫不掩嘲笑,雁寧看在眼里,只覺這司金長老著實將趁火打劫的jian商特質(zhì)表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 偏偏她還不能拒絕! 雁寧深吸口氣,沉聲道:“如今魔宮封閉一月,你真的能保證我們安全進(jìn)去?我可不想前腳進(jìn)門,后腳就被人發(fā)現(xiàn)?!?/br> “封就封去,我可是光明正大把你們送進(jìn)宮里?!闭f罷,司金自袖中掏出一張絲帛,提起玉筆沾墨,快速地寫了幾行字,隨后又變出一方琉璃石印,在帛面叩了紅色圓章。 “來,在這兒印個手印,不必寫名字,反正你隨口編一個我也不能驗證?!敝噶酥附z帛一角,司金拿過印泥,示意雁寧伸手。 帛面上,瀟灑筆墨處處含鋒,雁寧看了字跡,實在不相信這是恨不得將“有錢”兩個字貼在腦門上的人寫出來的。 “快點吧,不必?fù)?dān)心字據(jù)篡改,這可是鎮(zhèn)海墨、織云錦,寫上去就改不了的?!?/br> 雁寧呼出一口氣,不帶遲疑地伸手,正要碰到印泥時,忽然被身旁的人扯住了衣袖。 轉(zhuǎn)過頭看見小魔物擔(dān)憂神色,雁寧了然地笑笑:“沒關(guān)系,欠個債而已,錢財哪有性命重要?” 下一刻,她果斷接過印泥,在柔軟絲帛上,干脆地摁下指尖。 過程中面色不變,目光如湖面一樣平靜。 任誰也看不出來,此刻她其實幾欲淌淚。 二十萬……沒有了。 如果不是躲逃那該死的yin妖,她怎會需要提前進(jìn)宮? 雁寧咬著牙扯出一個標(biāo)準(zhǔn)的客套微笑,對司金說:“馬上,快點,我等不及進(jìn)去了?!?/br> 魔宮外。 一輛白璧香車徐徐駛進(jìn)宮門,兩側(cè)守衛(wèi)安穩(wěn)如山,視線沒有絲毫偏移。 不遠(yuǎn)處,另一輛更為奢華金貴的車架里,女子正慢悠悠飲茶。 “主子,您為何答應(yīng)送她們?nèi)雽m?” 司金放下玉盞,抬起眼皮瞟了一下說話的人,才道:“既能賺錢,又能給圣女遞個人情,何樂而不為呢?” 跪坐的男子不解道:“主子不是不樂意與圣女那幫人為伍?” “那我就要一直為魔尊做這守金庫的奴才嗎?” “憐奴失言!” 男子腦袋深深伏地,身體幾乎貼到了車板,窄瘦的腰肢繃得極緊,十分卑微的姿態(tài)。 司金杏眼微瞇,看著男子的頭頂?shù)溃骸澳悴皇鞘а裕遣粫Ф戎髯拥男囊??!?/br> 男子顫聲道:“奴謹(jǐn)記教誨,此錯再不會犯。” “這倒不必?!彼窘饟沃掳?,紅唇饒有深意地勾起,“你能活到現(xiàn)在,憑靠的就是你的愚笨和無知,等你變聰明的那一天,離死也就不遠(yuǎn)了。” 說罷,她像失去了興趣似的,揮揮手讓男子退到車外。 白色背影被車簾擋在外面,只剩一個人時,司金伸手掀起窗簾一角,高聳入云的建筑物落進(jìn)眼中,望著那漆黑的城墻,神態(tài)浮現(xiàn)出一絲難以言說的意味: “仙門修士……圣女,我送出去這份大禮,你可一定要好好利用啊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