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宮有福 第92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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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聽對方竟問自己可要趕赴明年春闈,他頗有些意味深長道:“學生倒想趕赴春闈,就怕……” 何有道忙問:“怕什么?” 然后他哦了一聲,明白過來。 聽說這個衛(wèi)傅一表人才,但家境貧寒,這是擔憂湊不夠進京赴考的錢資? “勿要擔心,此事本官本打算等會兒宴上再說,”何有道停下腳步,望向眾人道,“這次你們新晉舉人若是趕赴明年春闈,督學衙門是時會專門派人送你們前去,一路上車馬住宿費全免,另還有食宿補貼,應該足夠你們趕赴一趟春闈了?!?/br> 聽到此言,一眾舉人皆是露出受寵若驚之色,連聲謝督學衙門謝何有道。 殊不知督學衙門本就是管學政的,朝廷對此本就有補貼,但若是當?shù)貙W政貪點,這些東西自然就沒了。 當然,朝廷肯定補不了這么多,但何有道身為建京提學道,還是有一定權(quán)利的,沿路食宿都在驛站,也花費不了什么。諸如南方科考大省,有些地方的學政為了資歷升官,還有包船送考生赴京趕考的。 衛(wèi)傅恰如其分地也拱手謝道:“如此一來,學生就沒什么顧慮了?!?/br> 何有道大喜,拍著他的手道:“好,好,好!” . 不同于督學衙門歡樂的氣氛,幾位回到會同館的考官皆是坐立難安。 一面不停地讓下人出去打聽消息,一面還不忘交代若有人來尋自己,便說自己腹疼難忍,還不忘讓會同館的人去請大夫,最起碼裝樣子要裝得像。 這一出可把會同館的人弄蒙了,館使嚇得忙讓人下去徹查廚房,看看是不是哪兒出了什么問題。 等待無疑是最難熬的,當?shù)弥貋淼牟粌H自己一人,主考蘇大人更是直接沒去赴宴,也是以腹疼為借口,這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? 好你個蘇懋,原來你竟早就得知,還如此來坑我們! 此事光躲是不行的,出了這么大個紕漏在他們手里,若是與他們無關,他們自會裝不知道。 且不說,所有應試舉人的考卷會送往京城禮部磨勘,雖就是走個過場,但誰能保證中間不出問題? 即使這里不出問題,那位既成了這一科的舉人,這事不可能不被人所知,被人知道后,他們還是跑不掉。 哪怕藏匿一年兩年,數(shù)年后被發(fā)現(xiàn)了,到時依舊會追究到他們頭上,畢竟是從他們手里考出來的。 “這個何有道真是害人不淺!這么一個人在他手下,他竟毫不知情?” “考鄉(xiāng)試之前,還要過縣府院三試,偌大的建京,難道所有人都是瞎子不成?” “還是都知道,就是故意坑我們這些京城來的官員?” 朱范朱大人在屋中來回地轉(zhuǎn)著圈,宛如熱鍋上的螞蟻。 這會兒周大人倒沒那么慌了。 “倒也不用如此偏激,并不是所有人都見過那位,你不就沒見過?” “可……”朱大人道,“現(xiàn)下可該怎么辦才好?” 周大人略微思索了下:“我們?nèi)ぬK大人拿個主意吧,畢竟他才是主考不是?” 此法可行。 顯然想到此法的不止一人,來到蘇懋的住處前,另兩位竟然也在。 雙方對視,皆是苦笑。 那位最后跑掉的齊大人略微有些埋怨道:“三位大人真是好眼力,走得迅捷無比,竟沒知會一聲我?!?/br> 另外三人不知該說什么,除了苦笑還是苦笑。 朱范算是唯一值得慶幸的,因為他沒見過那位,若不是這次與好友一同來,恐怕他就陷進去了。 話不多說,四人一同求見蘇懋。 本以為對方還要推脫一二,誰知竟當即就讓他們進了。 進去后,只聞屋中有一股很明顯的酸腐臭氣,像是放了多日已壞掉卻又沒倒掉的菜,又像有人吃隔食打出的酸嗝,難聞無比。 再看榻上,臥躺著一人,面露虛弱之色,不是蘇懋又是誰。 難道他真患了腹疾?不是假的? “讓諸位大人見笑了?!?/br> “蘇大人這是——” 蘇懋虛弱地在榻上拱了拱手,道:“實在汗顏提及,汗顏提及啊,本官本就喜吃,卻礙于舟車勞頓,又在貢院里關了近一月,出來后不免讓人做了些愛吃的菜,誰知卻……” 剩下的不用再說了,都懂。 可如此一來,該怎么辦? 本以為主考也是裝的,應該是提前知道些什么事,所以躲開了。誰知人家竟不是,而是真吃壞了肚子,那他們還要不要主動說出來意,若是說了,不就是不打自招? 為官者,除非必要,一般都不愿授人短處。再說這事該如何解決,還沒商量出個章程,四人面面相覷,皆是靜默不言。 蘇懋主動問道:“難道四位大人還有什么事要與蘇某商議?可是為了鹿鳴宴?只是本官這種樣子,實在是去不得,有何大人在,想必應該沒什么大礙?!?/br> 說者‘無心’,聽者有意。 是啊,還有何有道在那兒,他們慌什么??? 何有道乃建京學政,又是本科主考,真追究也是先追究他,他們又從未見過考生,鹿鳴宴又因腹疼無法赴宴。 外有何有道何提學,內(nèi)有蘇主考蘇大人,這位又是真腹疾,他們索性繼續(xù)裝著便是,只要在離開建京之前,不見任何考生就行。 等走了后,天塌下來也與他們無關。 沒錯,就是這樣。 四人匆匆離去,各自回房里繼續(xù)裝腹疾,若有人問及怎么腹疼還能去找蘇大人,自然是聽聞蘇大人腹疾,想問問他有沒有什么藥。 之后,何有道還真帶著一眾新晉舉人來探望缺席的考官們了。 可惜幾位考官腹疼難忍,儀表不端,實在見不到人,一眾人只能在門外問候一二,便飲憾離去了。 不提這里,另一頭黑山村,福兒一天都魂不守舍的,生怕聽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。 老爺子見不得她這樣,道:“他都不怕,你怕什么?再壞能壞到你們剛到這里時那樣?” 說的也是,福兒遂把事情扔在腦后,不再去想了,去看她娘給大郎做棉襖。 墊著白布的桌上,趙秀芬將裁減好的布平鋪在桌上,再把棉花一層層平鋪在布上。 “娘,你也不要給他做太多衣裳,不是說月份的娃子見風長?你看看他,剛生下來才一臂長短,現(xiàn)在都長這么長了。” 當娘的把娃放在桌上比了比。 趙秀芬無奈地嗔了頑皮的女兒一眼,道:“見風長他也得穿,虧得了大人,難道還能虧孩子不成?就穿一季也得穿,不用省這點棉花和布,給大人做一身,就夠給他個小的做幾身了。再說,不穿了也不浪費,留著給下面小的穿?!?/br> 普通人家都是這樣,大的穿新衣,小的撿大的舊衣穿。 “娘,二叔難道真打算休了二嬸?” 昨兒那事之后,大概是真惱恨了茍家人,王鐵根不光把茍家人攆走了,還讓茍家人把茍春花帶走,說要不起這種婆娘。 茍家人大概為了拿捏女婿,就把女兒帶走了。 這事王家人也是忙完了事后才知道。 如今二房家里是大丫做飯,倒沒影響生活。不過平時茍春花也難得摸一回灶臺,都是大丫帶著兩個meimei忙里忙外,當娘的沒個正形,家里的事不管,地里的活兒也不做,成天走家串戶說人是非。 “要是能休早就休了,還有幾個孩子咋辦?我估摸你二叔想治一回你二嬸,才會沒去接她,估計過陣子還是會去接的。” 福兒在家里吃過午飯,回家?guī)Т罄伤缬X,睡到下午起,又回娘家了。 等吃罷晚飯,她正打算回去,衛(wèi)傅回來了。 “怎么樣?” 彼此都明白在問什么。 衛(wèi)傅露出一個笑,道:“諸位大人可能在會同館吃了什么不潔的東西,有數(shù)人腹疼不止,無法赴宴。” 福兒眨了眨眼,這是個什么意思? 回去后,衛(wèi)傅告訴她經(jīng)過。 聽完后,她饒有興味道:“沒想到你還有這等威勢,把一眾官員嚇得落荒而逃?” 衛(wèi)傅苦笑:“我能有什么威勢,不過是都不想攬事罷了。這是官場一貫的弊風,事不關己高高掛起,遇到事了,能躲就躲?!?/br> “那照這么說,反而還便宜了你。那位何大人若是知道你身份,大抵腸子都要悔青?!?/br> 衛(wèi)傅也覺得這位何大人是個妙人。 “那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?真去赴考春闈?” “去,為何不去?” 第73章 遼邊一入秋,天就驟然冷了下來。 前幾天還在穿夾衣,現(xiàn)在要穿棉衣,家家戶戶的炕也都燒了起來。 忙完了農(nóng)活,如今村里所有人都在為即將來臨的寒冬做準備,王家人也在忙碌著,打算趁著地上結(jié)凍之前,在福兒家側(cè)面蓋個院子。 不用蓋得太復雜,圈個大圍墻起來就行,在里頭加蓋一層房子,用來種洞子菜。 王鐵栓整整大半年,都在尋思這事。 聽說明瓦取光也能種菜,就是不如琉璃瓦,他便在家里后院那三間破房子里試,把窗戶都拆了,把窗戶拓大,用竹子編了窗格,窗格上蒙上最上等的油紙。 這種油紙是他自己自制的,提前問過了衛(wèi)傅,衛(wèi)傅說可以試試開化紙。 開化紙又叫挑花紙,產(chǎn)自浙江開化,其質(zhì)地細膩,紙色潔白如玉,紙雖薄但頗有韌性。 王鐵栓去買了紙和桐油,先把紙浸泡在桐油里,泡完后陰干,再泡再陰干,如是三四遍,再把紙張過蠟,便成了。 如此處理的紙呈淡黃色,薄且透,他試著蒙在窗戶上,并在屋里種上菜??隙ú蝗缭谕饷娌说乩锓N的菜,產(chǎn)量也不如,但菜還是長的。 確定了這事,王鐵栓打算今年大干一場。 后院那三間破房子地方肯定是不夠的,所以要加蓋房子,但王家宅基地就這么大,兩邊都有人了,即使往外擴,也擴不了多少,這才選中了福兒家一側(cè)那片空地。 那片宅基地福兒早就買下了,她本來打算在這里蓋個小作坊,后來實在沒空,就暫時擱下了,上次蓋房子的磚也還有剩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