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窈臉有點(diǎn)兒紅。

    男款大衣本來是闊型款，在程京聞身上貼合適宜。杜窈披上，衣擺幾乎要拖在地上，緊緊攏住衣領(lǐng)，依舊空蕩蕩一圈，襯得她愈發(fā)嬌小纖瘦一團(tuán)。

    手指不自在地攥緊一片毛呢面料。

    “我自己的衣服就在樓上?！?/br>
    “知道，”他說，“不想等?！?/br>
    杜窈咕噥，“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呀……”

    “麻煩?！?/br>
    程京聞先一步走在前面。

    杜窈吸吸鼻子。攏緊大衣，小步子跟在他身后兩尺遠(yuǎn)的距離。

    往曲廊深處走，一間中式廂房。

    漆朱的木門，掛一件翠色木牌，上用小纂體寫一個茶字。

    走近，能嗅見清郁的茶香。

    正對門一處玄關(guān)，左右都是隔間。杜窈跟他往右走，最深處的一間。

    推開，里面都是熟人。

    盧豫和姜維一個賽一個的坐沒坐相，歪七列八地坐著。似乎很沒勁兒——

    廢話。

    今天本來在公司好好地上班，臨時被程京聞扯來喝茶。

    茶這種東西，平時茶包泡在杯子里添個水味兒胡喝就罷，要他們正兒八經(jīng)品。光是看侍應(yīng)生泡的幾道工序已經(jīng)開始犯困。

    也不明白程京聞自己閑情雅致算了，迫害他們兩個是為什么。

    聽見門開的聲音。

    姜維唉聲嘆氣地抬頭，“程哥，我想回公司畫……”

    他畫圖兩字都沒說全。

    就見程京聞身后一張姑娘的臉?？s在一件尤其不合身的男款毛呢大衣里，朝里張望。對上他，很標(biāo)致性的杏眼眨了眨。

    竟然是杜窈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在這？”他吃驚。

    “喲，”盧豫倒是不奇怪，“公主?！?/br>
    “來收你們公司的保護(hù)費(fèi)?！?/br>
    杜窈應(yīng)了姜維一句。挺自如地把大衣往沙發(fā)上一搭，去拿茶杯，“凍死了?！?/br>
    程京聞把一疊文件遞給她。

    “這里?！?/br>
    杜窈一口茶暖了身子，才伸手去翻。草草地看幾眼，“可以?！?/br>
    拿筆簽了字。

    姜維在她邊上也看了幾眼。

    是復(fù)賽的賠償條款。他頓感不安，“這……”

    “哎，”盧豫拍拍他肩膀，“姜維，跟我出去買包煙?！?/br>
    姜維有些猶豫。

    看了看杜窈，還是起身，和盧豫一起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細(xì)微的關(guān)門聲。

    杜窈支起下巴，“你們這個小孩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叫姜維?！?/br>
    “我知道，”杜窈對于他打斷說話的行為不滿地鼓了鼓臉頰，“比賽前兩天就知道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叫什么小孩？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，”杜窈莫名，“挺合適?！?/br>
    “不合適?！?/br>
    杜窈不明白程京聞一直強(qiáng)調(diào)這個點(diǎn)做什么。眨了下眼，“怎么不合適？”

    程京聞略蹙眉，“你們也才差五歲。”

    “這算什么，”杜窈支起下巴，眼兒彎彎地像一泓月牙，“——你吃醋了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。”

    他講話的語氣很平，神色也淡。但杜窈捉見他右眼微不可察地輕瞇了瞇。

    又騙人。

    她悄悄翹一下嘴角。抱起沙發(fā)上的靠枕，心里也塞了甜棉花似的。

    “好吧，”杜窈縮進(jìn)沙發(fā)角落，“既然我們小程小朋友不愿意，那就不叫了?！?/br>
    她翹了翹粉白的鼻尖兒。

    烏亮的杏眼載了一室的燈火與星光，生動明俏。眼下的臥蠶rou也鼓鼓的，乖巧的甜。

    聲音也軟，很有捉弄他的意思。

    程京聞略怔一下。

    輕蹙起眉，“也不許這樣叫我?！?/br>
    “為什么呀，”杜窈噘嘴，“真不可愛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不許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?！?/br>
    她挨在被爐邊，喝幾口茶，唇齒生香，肺腑都舒坦很多。

    慢慢地剝板栗。

    “程先生——這么叫，可以吧？”

    “不行?！?/br>
    他坐在被爐另一邊，辦公。眼皮不從電腦后掀一下。

    “規(guī)矩真多，”杜窈嚼著板栗，含糊，“小程公主。這個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“就叫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那多沒勁?！?/br>
    杜窈伏在矮矮的案幾上，與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話。

    香爐里的香燃盡，茶碗里的茶也不知道泡過多少道。

    杜窈的聲音小下去，有些累了。

    “我走了，”她站起身，“他們聚餐應(yīng)該早就結(jié)束了?！?/br>
    程京聞也站起來，“我送你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也該走了?！彼f，“你先去，我收拾東西?！?/br>
    杜窈便沒有再拒絕。

    回到大堂，正撞見孟硯白。手里拿一件奶油黃羽絨服與白色的羊皮包，是杜窈的衣物。

    孟硯白走過來，“去了這么久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”杜窈接過衣服，“謝謝?！?/br>
    他的視線仔細(xì)地從她的發(fā)絲兒探查到嫣色的嘴唇，再到脖頸與衣衫。

    嗓音溫和，“我該做的。等下送你回家?！?/br>
    “不用了，”她說，“我和朋友還有約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朋友？”

    “你不認(rèn)識，”杜窈胡謅，“我跟她約了附近商場逛街?！?/br>
    “好，”孟硯白平和地笑笑，也不再強(qiáng)留。離開，“玩得開心?！?/br>
    杜窈跟他揮揮手道別。

    把衣服穿上，套上圍脖。拎起包，去看身后——程京聞還沒來。

    有些疑惑，返回去后院找他。

    程京聞?wù)吭谒兑陨系睦葮蜻?，手里一把不知哪里來的魚食。

    光風(fēng)霽月一副皮囊，的確很適合做這些閑散風(fēng)雅的動作。指節(jié)分明的手往池塘里一灑，無數(shù)條鯉魚爭先恐后，在奪食，也或許是在爭水中的倒影。

    “哎，你怎么在這兒喂魚?！?/br>
    杜窈的話不由自主捎上一點(diǎn)兒埋怨的語氣，“——不是送我回家嗎？”

    程京聞手里魚食細(xì)碎。

    “以為你去坐孟硯白的車了，”他不掀一眼，“你們關(guān)系挺好?！?/br>
    杜窈一時莫名，“不是你說要送……”

    這不咸不淡的語氣。

    她眨了下眼兒反應(yīng)過來——哎，醋勁好大。大約是看見孟硯白替她拿衣服拎包，心里不痛快了。

    眉眼彎了彎，離他近了許多。

    胳膊肘抵在圍欄上，從程京聞的下巴底兒歪頭，笑盈盈看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