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窈噘一下嘴。

    把手機改回靜音，倒蓋在床頭柜。躺回被窩里。直到天邊魚肚泛白, 才勉強睡去。又被生物鐘折磨叫醒，再睡回籠覺，早上九點也生不出一點睡意。

    渾身不舒服，骨頭都是綿的。

    下意識去找手機，給程京聞?chuàng)芤煌娫?。依舊是只響一聲。

    “喂?！?/br>
    沒有生日快樂。

    “程京聞, ”她講話都有一點鼻音。悶悶兒地從枕頭里發(fā)出來, “我難受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身體不舒服。”

    “客廳有藥箱。你量一量體溫，”他說，“沒有問題的話, 叫老陳送你去醫(yī)院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是小孩子嗎——還要你教？”

    這不是她想要聽的。語氣便也不太好，癟起嘴, 很沖地反問一句。

    偏偏，他沒聽出來似的。

    “怎么不是？”

    杜窈徹底毛了,  “程京聞！”

    “好了, 小朋友?！彼托? “你只是睡多了。去市中心逛一逛, 少待在家里?！?/br>
    杜窈一頓。

    終于忍無可忍，“你真的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？”

    他竟略一沉吟，“我知道?！?/br>
    杜窈立刻屏息凝神地期待——

    要說了嗎？

    要……

    “摩納哥國慶節(jié)。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杜窈一字一頓。

    “你去死吧?！?/br>
    -

    把程京聞拉黑以后的半小時，杜窈出門去咖啡館。

    才上車，便聽見一段生日快樂歌。心里一動，眼睛頓時亮起來。

    轉(zhuǎn)頭，“這歌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感謝收聽fm958，一路同行，與你相伴。我是主持人小徐，今天的電臺就在手機尾號3721點播的生日快樂歌里結(jié)束。我們明天，不見不散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老陳拉過安全帶，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沒。”她把話咽回去。又不甘心，“只是好奇——怎么有人在電臺點生日歌，少見?！?/br>
    “或許是家里有人過生日?！?/br>
    “是么，”杜窈咬了下嘴唇，“真幸福。”

    老陳便笑，“你生日幾號？改明兒，我也給你點一首?！?/br>
    正中傷心事。

    杜窈一癟嘴，“我不過生日。”

    “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因為——前男友在我生日當(dāng)天去世了，”她咬字清晰，“晦氣?！?/br>
    老陳吃驚，“怎么回事？”

    “空難嘛，”她笑瞇瞇，“世事無常?！?/br>
    “節(jié)哀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不難過?！?/br>
    老陳后視鏡看她一眼，“市中心今天有一個花展，要不要去看？也近，順路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呀。”

    心里算舒了半口氣。陰轉(zhuǎn)多云，于是欣然應(yīng)允。

    只是路上生了變故。

    猛的剎車，杜窈差些撞上前面的椅背。略是茫然地抬頭，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車出毛病了，”老陳開門，“我去看下?！?/br>
    一兩分鐘。

    他回來，“車胎漏氣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啊，”杜窈一愣，“有備用車胎么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，只能等人來拉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那我陪您一塊等吧?！?/br>
    “這怎么行，”老陳連連擺手，“花展就在前面幾步路，你看完，再回來找我。別在這干杵著，多浪費時間。”

    杜窈猶豫一下，“……也好?！?/br>
    “去吧?！?/br>
    “您好了，打我電話?！?/br>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與老陳告別。

    順?biāo)傅穆纷?。筆直，在第三個路口拐進(jìn)一條小道。按門牌號數(shù)過去，停在一間玻璃門口，遲疑地敲一敲。

    里面立刻迎出來一位工作人員。

    笑容可掬，“您好，是來看展的吧。”

    “對，”她四下環(huán)顧，“要買票嗎？”

    “不用?！?/br>
    玻璃門從里拉開。

    粗略望去，很空。左邊上開三口窄長的換氣口。日光蒼白，從罅隙投射在灰色的大理石地磚上。沒有一件家具裝潢，像一套剛買來的樣板間——無端讓她想到桐山館。只是更富麗一些的空。

    踩上兩級臺階，進(jìn)門。

    工作人員手里一副黑色的眼罩，“為了參觀體驗，請先佩戴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好?！?/br>
    心里卻有些打鼓。

    似乎不太正規(guī)，也并沒有見到其他參觀的人——挺像什么犯罪團(tuán)伙……

    這樣胡思亂想。

    她便狀似不經(jīng)意地問，“怎么沒見到其他人來？”

    工作人員笑，“我們每一個時間段都會限制人數(shù)。您很幸運，前面剛走一位?！?/br>
    杜窈眨了下眼睛。

    勉強接受這個說法。把眼罩帶上，由他扶住胳膊，拐進(jìn)一條走廊。地面鋪了厚絨的地毯，踩上，腳步聲悄悄。

    片刻，大概推開了一扇門。

    有熱風(fēng)撥動臉側(cè)的碎發(fā)。緊接，一陣暖融融的香——杜窈向來嗅覺不大敏銳。但在這一回，可以輕而易舉地分辨是百合的香。

    “您可以取下眼罩了?！?/br>
    杜窈依言解開。

    低頭的姿勢，于是，視野里先是很淡的光衍在腳邊。再抬起眼——

    呼吸一屛。

    大片大片的卡薩布蘭卡匯簇在四周。

    大概是一種特殊的燈。

    熒熒的白，流光一般躍動在輕擺的花上。似乎真的成一片海，枝葉作底，花作波紋。光是看一眼，便恨不得溺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下意識一聲驚嘆，“哇……”

    工作人員介紹，“我們每一小時會開啟一間花房。早上十點，是百合花。”

    “按開花時間來的么？”

    “沒錯?！彼Γ拔覀冞€有一個小活動，您是否有興趣參加？”

    “好呀?！彼廊煌?。

    “花叢里藏有八張指定方向的線索卡，”他說，“您按照上面的指示，能找到我們埋下的一份驚喜大禮?！?/br>
    好奇心被勾起。

    杜窈便真蹲下去找。小心地?fù)荛_花與葉，查看卡片。是燙金色的，并不難找。很快，湊齊八張，找到一方小木盒。

    打開。

    忘記呼吸。

    黑色的絲絨布上靜靜躺著一圈銀環(huán)戒指。頂端，綴一枚百合形狀的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