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過，這樣比之前好?！背探闲Γ澳銈兇饲皝?，都不如今天和睦自在?！?/br>
    杜窈愣一下。

    “是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是年紀大了，可又不瞎?！彼骋谎?，“是吵架了吧，那會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嗯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就說，進門跟我哭了好一會?！彼D(zhuǎn)頭，去數(shù)落程京聞，“再要囡囡傷心，非要抽你不可?！?/br>
    他挺無奈，“爺爺，我哪敢?！?/br>
    一頓飯吵吵鬧鬧地吃完。

    再陪程建南說了會話，兩人便起身告別。杜窈坐進車里，下拉車窗，朝執(zhí)意要送到門口的一道干瘦人影使勁兒揮了揮手。

    看他拄著拐杖慢慢回屋。

    “爺爺身體似乎比以前好了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”程京聞?wù)f，“程既秋也有在照顧。對老爺子的病，他還算上心?！?/br>
    杜窈唔了一聲。

    對于程家的關(guān)系，她不便置評。

    往窗外望。

    空淡的月色被車疾馳的氣流攪碎，推開路邊婆娑的樹影。三月，路邊的枯樹已經(jīng)重新生了枝葉，點點春綠。

    在柏油路面投下新生的影子。

    一切蓬勃除舊。

    程京聞問：“你明天有空么？”

    “明天……”杜窈記起，“我要去見一下孟硯白?！?/br>
    駕駛座里的氣壓立即低下去。

    “見他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有一件設(shè)計的衣服放在他那里，”杜窈想予他一個驚喜，便沒有直說，“我去拿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和你一起?！?/br>
    “他還要請我吃飯……”

    “杜窈，”程京聞終于看她一眼，“你真不怕死。赴一個精神病的約。”

    “他應(yīng)該治好了吧?！倍篷狠p抿了下嘴角，“幾天前見過，狀態(tài)也還好。我的辭職信也是他批的。說想最后賠罪請我吃一頓飯，我就答應(yīng)了——畢竟，以前是真把他當朋友，也很感激他。鬧成這樣，至少……好好結(jié)束吧。就當，還他最后一份人情。”

    程京聞借看右視鏡的功夫，望她一眼。

    小姑娘很忐忑的表情。

    巴巴兒地轉(zhuǎn)頭，拿眼角的余光瞅他的反應(yīng)。

    還問一句，“你覺得呢？”

    他能怎么覺得。

    不想她去，又沒法攔。

    知道杜窈心腸軟，大概孟硯白又低三下四地跟她道過歉，才讓她答應(yīng)。

    想來大庭廣眾下他也犯不了什么難。

    只嘆，“記得報平安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”得到他的首肯。杜窈彎著眼兒湊過去親他，“你最好了?！?/br>
    -

    翌日天陰。

    出門時遇見一只黑貓。

    程京聞慣來不信神鬼之談，卻在這時候嚇唬她。漫不經(jīng)心嘖一聲，“你看——今天要有壞事發(fā)生?！?/br>
    杜窈回他一道白眼。

    “有你這么咒人的嗎？”

    “怎么，”他稀奇地偏頭，“你平常不是很信這些的么？”

    “那也不至于看見一只黑貓就緊張，”她撇嘴，“再說——不是商量好了嗎，你跟著?！?/br>
    “坐在車里算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你一起來，這飯還要不要吃了?！倍篷夯位嗡觳玻拔矣幸患苤匾脑O(shè)計在他手里，一定要拿到?！?/br>
    “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不告訴你，”她皺起鼻子，“一個驚喜。”

    程京聞嗤一聲。

    送她去了餐廳——市中心一家，客流量還算大。稍微放下心。

    但依舊是蹙眉，

    杜窈走前還親一親他，“放心啦?！?/br>
    “記得給我發(fā)消息?！?/br>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-

    孟硯白已經(jīng)在等。

    朝門坐。

    杜窈進來，便向她揚一下手。

    “小窈?！?/br>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“菜我已經(jīng)點了幾道，你還要加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好?！?/br>
    點單用的平板被交還給侍應(yīng)生。兩人一時無話，氣氛也沉悶下去。

    片刻，“還沒有恭喜你?！?/br>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和他在一起?！?/br>
    “噢。”

    “你們是什么時候確認……”

    杜窈笑笑，“今年。”

    “這樣。”他也笑。一種清頹的意味，像春雨澆傾的斷壁殘垣，“小窈，我輸在哪里？”

    杜窈看一眼他。

    “這沒有輸贏一說。孟硯白，我從來只把你當朋友?！?/br>
    “為什么，”他大概是被這直白的剖析傷到，講話聲顫起來，“……是我對你不夠好，還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對我很好，孟硯白?！彼畔率掷锍恋榈榈你y質(zhì)刀叉，“可喜歡是強求不來的。我騙不了自己，也不該騙你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你沒有對我動過心嗎？哪怕，就一點——我在街頭見到你，招你進公司，替你補□□件……一個陌生人替你做這一切的過程，你沒有一點動心嗎？”

    他甚至有一些語無倫次。

    似乎想極力證明自己的四年里，至少能有一項先比過這后來居上的幾個月。

    “孟硯白，”杜窈的目光很恬靜，“我可以騙一騙你。你需要嗎？”

    他一怔。

    “那你騙騙我吧，小窈?！?/br>
    “有意義嗎？”

    “對我有?！?/br>
    “孟硯白，你真的沒必要這樣——以后你會遇見更喜歡的姑娘?！?/br>
    “不會了?！?/br>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小窈，”他惶然，“我只能愛你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你是我的阿佛洛狄忒呢，”他喃喃，“我怎么能喜歡上除你以外的人……不過我知道，我當然配不上你。我是一個病人，會傷害你——所以我只想聽你說一下喜歡我，騙騙我，好嗎？小窈，就騙我一次?！?/br>
    杜窈抿起嘴唇。

    半晌，“吃飯吧?！?/br>
    “小窈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騙不了?！?/br>
    她低頭，重新拾起餐具。刀邊的鋸口慢慢切割斷rou的纖維?？脑诒P子上，發(fā)出細微的聲響。

    孟硯白也不再說了。

    垂眸，眼里的目光卻惻惻地閃爍幾下。

    騙不了。

    可是你明明一直在說謊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