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這個姿勢來說，擁有四肢的猴子，相對于大多數(shù)野獸頗顯優(yōu)勢，很多妖將關(guān)節(jié)掰斷了都擺不出這種標(biāo)準姿勢?？上斓榔胶?，猴子大多毛躁，難以開靈，更難修行，這只白毛小猴算得上是“整個猴群的希望”。

    方長知道，它是準備煉化橫骨，這是妖怪修行路上一大重要關(guān)卡。

    風(fēng)云似要匯聚，但因山頂之故難以成行，下方云中微微響起幾聲雷響。

    煉化橫骨雖然重要，卻不會有太多阻礙，此猴未曾行惡，因果不纏，天人交感并不激烈，通常不會有天劫。

    妖怪們通常會被卡在前面部分，白毛猴子遇上方長點撥，并在雨后隨之來到山頂云海，是它的機緣。

    風(fēng)消云散，猴子口中發(fā)出“?！钡囊宦?。

    見此情景，方長明白猴子已經(jīng)成功越過了這道門，他朝猴子伸了伸大拇指，笑道：“恭喜猴兄，接下來積蓄再鞏固半天更有益，我先退了，還有事?！彼斐樯硐律剑尯镒幼约捍谶h處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云中山真?zhèn)€算得上物產(chǎn)豐富。

    方長回到峰下，在四處山谷山坡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，輕松找到了合適的陶土，而且位置離著仙棲崖不太遠。

    方長為防止弄臟衣服，找闊葉在筐中墊上，抽出筐中薄石片，挖了滿滿一筐陶土，準備先背回去試驗下。

    周圍山林依然氣霧蒸騰、甚是潮濕，不適合找柴禾。

    還好方長在下雨之前積累的柴禾夠多，周圍樹林又廣，他力氣又大，柴禾填滿了之前的窩棚，還在新屋子里裝了一圈，他床鋪下面也整整齊齊碼著柴禾，還墊著大量干草。

    重新將已經(jīng)熄滅的火塘點起來，屋中潮氣漸漸開始散去。

    方長離開屋子，在門前挖坑和泥，他用的不是陶土，而是門前的普通泥土，燒陶需要先做一個爐子。

    在地面挖了個小坑，方長用大塊的泥先做了一個有洞的平板，放在一旁晾干，這是爐柵，需要燒制一下才好用。

    接著，他開始給陶土加水，和成塊后不斷摔打，熟制，待到手感合適之后，才開始捏一些器皿，壇子、罐子、碗，做了四五件，同樣放在旁邊風(fēng)干。

    倒水洗了洗手，抹了把臉，方長給自己燒了筒茶。

    器皿胚體風(fēng)干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行，而爐柵也需要時間晾干。等待的時間里，方長計劃給自己把床鋪升級一下，同時繼續(xù)打磨自己的小玉刀。

    用小石鑿，取出幾根竹子劈開，截到合適長短，像竹排一樣，并排捆在橫竹片上。

    試了試，還很結(jié)實。

    不用安裝床腿，他還是將這塊竹制床板放在柴垛上，墊在干草和木柴中間，就能讓睡覺時身軀更平更舒服，不用再被凸起的木節(jié)硌到。

    方長吃了點東西，悠閑的午睡了一會兒。

    此時他才真正找尋到一些“山野之人”的快活。

    午后，背起藤筐裝上石斧竹片，方長準備去發(fā)現(xiàn)陶土的山坡下，再挖一筐回來，反正路程不算太遠，現(xiàn)在尚無要事，而原料總不嫌多。

    辨認了一下方向，他選擇了另一條路繞過去。

    從一座山半腰路過時，方長偶然發(fā)現(xiàn)——連綿的山間荒草，掩蓋了一座半人高的小廟，僅僅露出一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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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9章 【山神廟前會山神】

    心中好奇，方長轉(zhuǎn)換方向，走過去查看。

    走到小廟處不算艱難，因為雜草掩蓋中，有一條小路通往山下，算是有些許人跡，小路直抵廟門處。

    這座建筑很矮，用磚砌著，只有半人高，前后進深半尺，門楣上書寫著三個毫無藝術(shù)感的字“山神廟”，近前查看，見中間并無塑像，只供著五個朱砂字“云中山山神?！?/br>
    小廟地勢不高，周圍有沖刷痕跡，但是山神廟本身卻沒有受到洪水影響。

    非常冷清，沒有供品，沒有香火，更沒有廟?！@種小廟根本塞不下廟祝，看痕跡，這里至少半年沒有人來過。

    方長是位修行中人，與這些地上正神不是一路，但是依然對這些維護天地秩序的神靈保持尊敬。

    他在旁邊折取細松木枝為香，運轉(zhuǎn)法力點燃，上前插入那個半空的香爐，然后拱手為禮。

    上面的動靜，自然瞞不過山神。

    當(dāng)方長敬香時，收到一大筆香火的山神就知道了，然后宅在府邸里的山神赫然發(fā)現(xiàn)，竟然是上次遇到的那位修行人。

    這是找上門來了？

    心里怕。

    山神有心躲到云中山深處去，又舍不得放棄這座經(jīng)營了多年的府邸，以及作為根本的廟宇。

    還在糾結(jié)中，就感覺上面的人敬過香，轉(zhuǎn)頭欲走，咬咬牙，山神一頓手中拐杖，出現(xiàn)在小廟門口，朝著正轉(zhuǎn)身離去的方長喊道：

    “請留步！”

    方長扭頭，見是山神出現(xiàn)，遂停住腳步回頭行禮道：“原來是此山之主當(dāng)面，在下失禮了?！?/br>
    “不敢不敢”，山神趕緊還禮，恭敬地說道：“任此職位只是代天地管理此云中山，并不擁有此山，更不敢稱此山之主?！?/br>
    “在下姓章，可以稱呼我章山神，或者云中山山神即可，小廟地方有限、條件簡陋，難以招待萬全，還望海涵?！?/br>
    見山神禮數(shù)周全，方長笑道：“不知道章山神現(xiàn)身相見，所謂何事？”

    原本內(nèi)心仍有忐忑的山神，見方長待人溫和、彬彬有禮，也是心下大定，這可能真是位道德高人，于是將緣由娓娓道來：“日前洪水之時，在下巡視山間，曾見到上仙于洪水中救助走獸，特代山中生靈致謝?！?/br>
    “不敢不敢。”方長有一絲羞愧，因為他知道，自己說不定什么時候，就會開始吃那些山中生靈——估計等陶器燒好后。

    他繼續(xù)對山神說：“在下投身云中山，在此修行，接下來多有叨擾。且所需物資飲食，需得自云中山里物產(chǎn)，還望章山神海涵?！?/br>
    山神當(dāng)然不敢說什么，他也并不在意對方使用山中物資，更何況，比起消耗掉的那些，云中山里多了位仙人，才是此次最大的收獲。

    即使不帶來什么好處，也可以像現(xiàn)在這樣，有個交流的對象，排解幾百年來的寂寞。

    對于方長提及飲食，山神心下也了然，他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仙人，都會選擇餐風(fēng)飲露之法。

    于是山神再次拱手道：“上仙請隨意取用，在下只是代管這里，并無有山，更遑談山間草木物產(chǎn)。只需不濫用、不隨意破壞，就不違在下職司。不知道上仙如何稱呼？”

    “在下方長?！?/br>
    “方上仙當(dāng)面，小神有禮了?！?/br>
    山神將方長讓到旁邊樹蔭下的大石上，拿出板栗松子招待，雙方相談甚歡。

    自從進入修行以來，不算妖怪，方長這是第一次接觸非凡之人，自然滿是好奇。而山神被當(dāng)年縣令敕封在此處幾百年，也憋了幾百年，因職責(zé)所在，沒法去周圍其他神靈之處串門。

    故這次交流，雙方都頗有收獲。

    尤其是云中山山神，他沒想到方長對大道理解極其精妙，頗有收獲。雖然山神土地城隍之類正神不走修行路，但這些理解對他們依然大有裨益。

    由此，山神也對方長更加恭敬，“上仙”喊得愈加順暢。

    閑聊中，方長問起：“不知道云中山下的山村，是否為章山神所管轄？”

    “并不是?！痹浦猩缴缴駬u頭，“山下的各處村莊，都是四方土地的職轄范圍，林溪村除外，那里由于在山谷中，被劃撥到了云中山山神的轄地。具體為何已經(jīng)不可考，這是我不知多少任前發(fā)生的事兒。”

    “哦？章山神在此處多久了？”

    “四百七十一年有奇，當(dāng)時山下有位鄭縣令，得上一任山神離任前托夢，遂遴選過世賢能。當(dāng)時某生前素有賢名，僥幸得中，被敕封此處，算來，已經(jīng)近五百個春秋矣?！鄙缴裨捴?，充滿著對于歲月的感嘆。

    官府的敕封很簡單，只需要貼上告示，將山神所在廟宇修葺一下即可。這些告示有用，是因為對百姓有用，此事知道的人多起來，也就被天地所認。

    如果前任山神離任時不曾托夢，時間一久，或百姓自發(fā)封舉，或天地規(guī)則自動選擇山神上位，都不會讓這里出現(xiàn)空缺。

    “不知山下林溪村有恙，山神可否知曉原因？”方長順口問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哦？”

    “今日我上山取水時，見到山下林溪村的方向，似有災(zāi)厄衰敗之氣纏繞，不知發(fā)生何事。”

    山神皺著眉頭說道：“在下只是微末小神，并不通上仙這種望氣之法，至于山下林溪村之事，且待我去調(diào)查。”

    又閑聊了一些山中的事兒，方長準備告辭：“此次多謝章山神招待，只是在下今日還有要事，不能多加叨擾?！?/br>
    他還要去取陶土。

    山神笑道：“今日多謝上仙指點，只是小神身無長物，還好云中山里物產(chǎn)頗豐，這些上好的板栗和松子，在山中產(chǎn)量不高，但很是美味，在山下能賣到百文一斤，頗是稀罕，還請方上仙笑納?！?/br>
    方長也不推辭，收下了這一小包堅果，雙方約好時常走動交流，分手各回。

    將板栗松子裝好，他回到之前取陶土的山下，掏出石片挖掘，又照上次模樣采集闊葉墊底，裝了滿滿一筐，才向仙棲崖行去。

    雖然之前的水果已經(jīng)吃完，但有了這些堅果，晚飯已經(jīng)解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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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10章 【崖下來客】

    檢查下后，見爐柵已經(jīng)徹底干透，方長在地上挖了個有缺口的坑，把格柵放在上面。這是爐子的灰膛，還可以用來通風(fēng)，增大火勢。

    然后他于旁邊，使用普通泥土和泥。

    將和好的泥圍著爐子邊緣部分，轉(zhuǎn)圈向上壘砌，爐子的坯體漸漸升高。

    方長還拿來柴禾柴草取火弓，在爐中生起火來，加速爐子的干燥，同時不斷用泥加高爐體。只是這個過程中，爐子很容易在干燥后開裂，需要做的是用泥不停的補上，將裂縫糊住。

    將干燥好的幾件碗罐拎過來，小心放進窯爐中，周圍填滿柴草，然后點燃。

    一邊燒，一邊小心的加柴。

    晚飯就在爐旁解決，烤后的板栗輕輕一剝殼就下來，色澤金黃，噴香軟糯。吃著栗子，剝著松子，方長繼續(xù)照看窯爐。

    直到半夜。

    然后他發(fā)現(xiàn)，這一窯器皿，齊齊碎了。

    不燒了，回去睡覺。

    清晨方長準時從床板上起來，竹制的床板比之前的柴垛要舒服很多，趁著朝陽未升，他采了一些茶葉，然后盤坐在崖邊大石上，開始吐納修習(xí)。

    兩條白色霧氣從鼻孔中噴出，就像兩條小龍，可惜方長閉著眼睛看不到這一幕，而白毛猴子并沒有回來。

    待到太陽完全躍出地平線，他才收功起身，隨著他將道場安在此處，每日修行，仙棲崖上靈氣，有了絲微難以言明的變化。

    到窯爐中檢查了一下，方長將燒碎的器皿提出來，放在一邊觀察。

    琢磨了一下，應(yīng)該是這幾件陶坯，并沒有徹底干透，就被自己放入火中煅燒，所以才會崩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