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那在本地歇腳的，正帶著伙計們牽著牲口，和掌柜手藏在袖子里，互相抓握著討價還價不止；有那準備在虎橋鎮(zhèn)補充物資的，則帶上兩個聰明伶俐、嘴皮子利索的小伙計，挨家店鋪轉(zhuǎn)悠，尋找性價比最高的供貨商。

    方長隨意地在這虎橋鎮(zhèn)里來回走了幾趟。

    他還看到了劉阿黃，從修葺好的院落門口看進去，其正慵懶地臥在石頭臺階上曬太陽。這家人自從那次被拯救之后，日子越過越好越過越紅火，短短時間里已經(jīng)鋪高地基，起了好幾間屋舍，還重修了院墻。

    在最熱鬧、交易最頻繁的市集上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，方長忽然走到個賣雞鴨的攤位前，看了看地上幾只關(guān)在簡陋的竹木籠子里，兀自咯咕作聲的家禽，問道：

    “請問這個怎么賣？”

    見到生意上門，攤主瞬間來了精神，他從驢車邊沿上跳下來，高興地說道：“公雞五十文，母雞五十文，都是養(yǎng)好的大雞，和自己買雞崽兒養(yǎng)不一樣，當天就能用上。鴨子三十文一只，這個便宜許多，也能下蛋吃rou?！?/br>
    “這公雞報曉很準，不用擔心半夜亂打鳴；母雞正在生蛋時候，只要好好喂養(yǎng)，明天估計就能開始有蛋吃；還有這鴨子，喂養(yǎng)簡單不挑食，有個水塘甚至能自己找吃的?？凸俨粊砩蠋字?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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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303章 【消費降級】

    “好?！?/br>
    方長說道，而后他上前檢視了一番，接著隨意選了一只公雞兩只母雞，掏錢說道：

    “我要這三只，麻煩幫我裝一下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嘞！”

    看到來人甚至不還價，售賣雞鴨的攤主略帶詫異，不過他一點兒都沒有在臉上，將這份詫異表現(xiàn)出來，而是滿面笑容地備貨收錢。

    攤主麻利地從驢車上拿出個籠子，將三支雞別了翅膀拿出來，放進新籠子里，遞給方長，順便從方長手里接過幾大串銅錢，仔細數(shù)了兩遍，又翻看了下銅錢的成色，才滿意地揣進懷里。

    錢貨兩訖后，方長道聲謝，拎著籠子便走，順便重新開啟了身上的狀態(tài)。

    他解開背后包裹，將新買的雞籠隨手塞進去。

    倒是后面賣雞鴨的小販，忽然感覺有哪里不太對勁兒。

    “誒，剛剛那位客官呢？”

    他明明記得，剛剛有個身著白衣，背后還背著包裹、斗笠和寶劍的人，在自己這里買了幾只雞。但是一轉(zhuǎn)眼的功夫，周圍看不到對方的任何身影，街道左右兩個方向上很遠，都沒有白衣人，也看不到自家的雞籠子。

    唯有懷里沉甸甸的銅錢，還有地上少了幾只的貨物，證明剛剛那一切并非幻覺。

    “怪事兒?！?/br>
    攤主只是嘟囔兩句，而后繼續(xù)招攬來往客人。

    沒時間探究這種怪事兒，說不定是自己眼花了，家里人還要吃飯的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方長晃悠到酒館，看了看外面墻根處，因為豐收時間將近，比以往少了許多的酒客，又到虎橋鎮(zhèn)邊上的菜畦看了看，接著才沿街走過去，尋找老徐的羊rou面攤。

    經(jīng)過他的不斷鑒定，已經(jīng)確認這是虎橋鎮(zhèn)里面，所售賣的上等美味。

    最難能可貴的是，羊rou面的味道，在不斷的被攤主老徐改進。

    如今攤主老徐的兒子徐五仁，已經(jīng)去了興慶府求學，而且看起來不想再從事做面這項事業(yè)。此時，在面攤上幫忙，并已經(jīng)被內(nèi)定接下此處羊rou面攤的，是老徐的女兒徐蓮蓉和女婿。

    說不得，許多年后，方長就要在徐蓮蓉夫婦這里吃面了。

    他走到面攤處，和老徐與徐蓮蓉夫婦打了個招呼，而后尋位子坐下，喊道：“一碗羊rou面，雙份羊rou，再加個蛋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嘞~！”

    老徐依然歡快地高聲應(yīng)和著，而后指揮女婿扯面，他則在一旁將碗準備好，并細心地整理旁邊浸在燉煮湯汁里的羊rou。已為人母的徐蓮蓉，則拿著兩條毛巾，正在麻利地收拾面攤上的桌椅。

    方長看了看，笑問道：“老徐，外孫女幾個月了？”

    老徐抬頭對方長眉開眼笑地回答道：“三個月了，內(nèi)子正在家里照看著，馬上要到傍晚忙碌時候，怕攤子上忙不過來，所以蓮蓉過來給我搭把手?！?/br>
    遠處的夕陽已經(jīng)接近房頂，面攤上人不算多，個數(shù)寥寥，但來源很雜。

    有錯過了飯食的行人，或者專門慕名而來的喜好口腹之欲的，還有那些剛剛忙完了生計，來這里叫碗豆腐面，填飽肚子回家睡覺的人。

    “您的面?！?/br>
    老徐的女婿，那位稍有些木訥的粗壯漢子，小心地端著面碗，輕輕放在方長面前。方長拿起筷子，輕輕挑起一片，面片薄如蟬翼，嗅之味道濃香，吃起來也甚是滑溜，一如往昔。

    他朝老徐的女婿夸贊道：“不錯，不錯，已經(jīng)有了老徐的手藝，你這是已經(jīng)出師了？”

    壯漢嘿嘿笑了兩句，用腰間干凈毛巾擦了擦手。

    倒是老徐見狀有些不太滿意，他瞪了一眼只笑不回話的女婿，而后說道：

    “是啊，他雖然像個木頭，但是這份手藝卻學的十分快速，教了沒幾遍就學了個透徹，后面練習了幾次之后，如今已經(jīng)能夠獨自cao作，倒是很讓人放心?！?/br>
    “唯一的問題，是這夯貨并未學精，雖然煮面煮rou鹵豆腐等等都做的又快又好，但卻對如何將羊rou面改的更好吃，沒有絲毫頭緒。或許這點還得靠蓮蓉，她倒是總有不錯的想法?！?/br>
    旁邊徐蓮蓉上來勸解道：“爹~，你不要怪他，他就是這個性子，后面多練練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女兒的柔聲讓老徐的不滿頓消：“好，好……”

    方長埋頭吃面，羊rou面的味道充滿味蕾，即使他用正常人速度在進食，碗里的面食也進肚飛快。

    吃完了面，方長沒有著急起身，也沒有著急結(jié)賬，只是坐在攤位旁邊，觀察來往的人。

    太陽的高度變得更低，往來行人也多了起來。

    方長坐在桌子旁邊，聽著周圍來吃面的食客們，互相交談，倒是迅速知道了不少天下間事情的細節(jié)。

    沒過多久，一道挑著擔子的身影，從北面走來。

    日頭低垂，將來人的影子斜斜地拉長，于街邊填充出一片黑影，倒是沒有被路面完全容納、映在路旁墻上的部分，比例接近正常人。

    來人走到攤位里，小心地將自己背后的擔子卸下來，放在不礙事的地方，又將扁擔抽出來，戳在江邊，接著才對攤主喊道：“老徐，來碗羊……不對，來碗豆腐面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嘞~!”

    攤主老徐應(yīng)聲回答道，而后示意旁邊的女婿開始制作。

    來人正是懷鳳府的謝廣安，如今看起來經(jīng)濟形勢不好，他已經(jīng)有些消費降級了。

    方長記得，老謝之前每次來到虎橋鎮(zhèn)時候，都要來老徐這個小攤上，要上一碗羊rou面，大快朵頤后，才按照以往經(jīng)驗尋找住宿位置。

    輕輕朝對面擺了下手，而后對面人立刻就發(fā)現(xiàn)了方長，驚奇道：“誒，竟然是方先生，好久不見。別來無恙哈。”

    方長笑道：“老謝你也是，每次來都是這個時間，你從龍安府來的罷。對了，今次為何要選豆腐面，而不是你之前喜歡的羊rou面？難道最近行腳活計所得報酬拿得少么？”

    “是啊?！敝x廣安輕輕嘆了口氣，對方長說道：“天下亂糟糟的，連累懷鳳府和龍安府的形勢也不太好，日子不好過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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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304章 【贈送種子】

    這段時間里，不知道謝廣安又遇到過什么事兒，他臉上的皺紋明顯多了一些，頭發(fā)根部也有點點白色出現(xiàn)，看來天下形勢不佳，給這個靠行腳養(yǎng)活家里人的漢子，添加了不少壓力。

    不過，聽到方長的問題，謝廣安倒是沒有太多抱怨，反而不知是安慰方長還是安慰自己：“其實這附近還好啦，懷鳳府寧和府龍安府，都還算安穩(wěn)，并沒有像天下許多地方那樣鬧將起來?！?/br>
    “和那些起了亂子或者鬧了兵匪的地界兒比起來，這里依然算得上是太平盛世，所以很值得慶幸。畢竟這世道還不知道后面會變成啥樣子……能平安活著就是好日子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聽說，今年的稅又要加重了?！?/br>
    說完這個，謝廣安低下頭，開始吃他那份豆腐面。

    豆腐面里同樣被澆了一些羊湯，面片上面還蓋了兩大片厚厚的鹵豆腐，倒也讓人吃起來很有滋味。雖然不如這里的招牌羊rou面，倒也很受鎮(zhèn)民們和來往行人們歡迎。

    似乎是不愿在這個話題上多說，謝廣安只是呼嚕呼嚕埋頭吃完，拎起旁邊扁擔和貨物，起身告辭，去尋找自己慣常的晚上住處。

    方長抬抬頭，看到西面太陽已經(jīng)接近落山，遂起身會賬，又找了個小攤子，買了兩疊重油重糖的伏虎餅塞進包裹，而后出鎮(zhèn)朝北行去。

    虎橋鎮(zhèn)外面的白溝河水依然隆隆作響，浪花不斷拍在橋下直聳的河岸邊。

    伏虎橋依舊，兩旁欄桿上面形態(tài)各異的小獸，也一如往昔，時光歲月沒有在上面留下什么痕跡。只有官道上依舊喧囂，有不少趕路的行人車輛，正趁著太陽未落往鎮(zhèn)里涌，他們甚至路過刻有“虎橋鎮(zhèn)”三個大字的巨石時候，都無暇去看上兩眼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剩下的路途不遠，甚至以方長目力，站在鎮(zhèn)口，就能在仰頭時候，看見仙棲崖的輪廓。

    而這短短路途，對于趁著傍晚路上人少，徹底放開腳步的方長來說，只是一瞬間，他就站在了山腳下。

    從這里，能看到小溪從鎮(zhèn)邊流過，而后折彎朝白溝河流去的景象；還能見到林溪村里，每座屋舍都在冒出的炊煙；然后才是周圍梯田里面，面積明顯擴大了不少的藥材田地。

    他輕盈穿村而過，朝仙棲崖前行。

    仙棲崖的入口已經(jīng)更改過，如今要隨著方長自己修建的崖壁棧道，才能走到仙棲崖正門。

    不過他又使用大號陣法，將棧道的入口遮住了了。

    從那往后，唯有緣人才能走上仙棲崖。

    此次回崖上，方長感覺自己會在崖上待一段時間，他準備在仙棲崖住些時日，等待去東海的最佳時刻。過早或者過晚，說不定會導(dǎo)致自己難以尋覓到目的，或者遇上真正的危險。

    翻過兩座山頭，方長忽然站住，待在某個地方不動，默默等待。

    過了一陣子，才有嘩啦嘩啦聲音響起。

    而后，只見林溪村的林海，手執(zhí)鋼叉，正背著個藥簍從山里往外走，腰帶上還掛著只已經(jīng)嗚呼的肥兔子。

    忽然見前面有人，他立刻停下腳步，接著便認出來，竟然是仙棲崖上方仙長。

    他趕緊肅立，抱拳拱手躬身一禮道：

    “林海見過仙長！”

    “好久不見，林海，你這是去山里采藥了？”方長看了看林海背后的藥簍，還有他腰上那個尺余長的小藥壺，笑問道。

    “稟仙長，確實如此?！绷趾Ｅ牧伺谋澈蟮乃幒t，說道：“附近幾府，要數(shù)云中山里面藥材種類最全。我在林溪村種植藥材，目前來看卓有成效，就是留種進度拖了后腿?！?/br>
    “反正這時段無事，我干脆弄了個藥簍，重新來山里行走，也算是恢復(fù)了半個以往身份?！边@林海曾經(jīng)是村中樵夫，終日不停地進山，挑到遠處城鎮(zhèn)售賣，換上幾文錢。

    由于經(jīng)常出門，他也被村民們認為是“有見識的人”。方長上了仙棲崖后，第一次見到林海時候，便正碰到林海在尋藥。

    當時他的好友重病，但是用作救命的藥材卻不齊全，他只好向大夫討了圖樣，只身一人進山找尋，也算盡人事聽天命。

    結(jié)果這林海福緣深厚，碰到了方長，輕易解決了抓藥問題。后來林溪村水源斷絕，也是林海親上仙棲崖，尋了方長作幫手，救下了一整村人。

    “好，不錯?！狈介L稱贊道：“我來時候，看到了林溪村邊梯田里面那些藥材，你做的很不錯，估計已經(jīng)有千百人因此得以活命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做的還很不夠。”林海低頭，略帶客氣成分地說道：“此次正是尋覓些藥草，試試能不能移栽到梯田苗圃中，若是成功的話，相當于對品種進行了一次不小的擴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