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0章 【信物】

    面對這個食客的連續(xù)問題，方長笑道：

    “在下姓方，乃西面云中山里一散人而已，今日只是恰好路過此處?！?/br>
    對于如何發(fā)現(xiàn)的對方非普通人，方長沒有說，對方也沒有問。

    方長對面這個，乃是只妖怪。

    雖然對方掩飾的很好，但終究有不少痕跡留下，又要淡淡妖氣彌漫，沒有逃過方長的目光。最主要的是，尋常普通人，可不會這樣會吃鹽，畢竟口再重，也沒法將精鹽當(dāng)菜吃。

    隨手在身旁布置下隔音禁制，方長繼續(xù)笑問道：

    “閣下是從水里來？東海么？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對方漸漸放松了一點點，他看方長并沒太多額外意思，便老實回答道：“在下乃是出身于東海，已經(jīng)在陸地上住了許多年，換了四五處地方。只是天性終歸難改，鹽吃少便會覺得難受，故而常常在用餐時候補(bǔ)上些。”

    而后他坦陳了自己出身，卻是一只帶魚精，成妖不少年?；魏螅犅勅碎g繁華，便來轉(zhuǎn)轉(zhuǎn)看看?！瓣懙厣蠘訕佣己芎?，就是水太淡了，讓人不太適應(yīng)?！睅~精說道。

    對方姓戴，名深，也是自己隨意取得名字，雙方重新見禮，算是認(rèn)識。

    交談中，方長得知，對于陸地上的妖怪，這戴深并沒有多少接觸，更沒有參與他們的組織和活動。卻是因為，路上和海里的妖精，頗為缺少共同語言，不管是習(xí)性還是交談，都到不了一起。

    “在下正準(zhǔn)備去東海一行?！狈介L道。

    “東海啊……”戴深復(fù)又吃了幾口加足了鹽的菜肴，感嘆道，“剛剛化形那段時間，我在東海上的島嶼間，游覽過許久，還在幾個小島生活過?！?/br>
    “感覺如何？”

    “弗如中原遠(yuǎn)甚?！睅~精說道，“來到中原，方知道世間還有如此繁華之處，相比起來，島上物產(chǎn)單一且貧瘠，又常有風(fēng)雨災(zāi)害，各地交通和訊息更是不便?！?/br>
    方長點點頭，只聽戴深繼續(xù)說道：

    “若是真的比較起來，島上的人類們，甚至不如海底下水族的幾個大勢力過得舒爽。”

    “哦？”方長驚訝道，“水中還有妖族勢力？”

    “那是自然，而且頗有些年月了?！贝魃钐崞疬@一點來，有些微自豪，“海里面生物眾多，數(shù)量遠(yuǎn)超陸地。雖然鱗屬開靈化形困難，但是基數(shù)足夠，長年累月總有許多妖怪?！?/br>
    “在不知多少年以前，有幾位修為高深的大妖，互相幫助，建造了幾處水府，接著又招募人手、拉攏豪杰，很是成了幾方勢力。后來創(chuàng)建勢力的大妖們，終究壽命耗盡往生而去，但這些勢力終究沒有散掉，首領(lǐng)緩慢輪替，倒也越發(fā)興盛起來。”

    “妖怪不像人類，智慧并非天生就能有，而是要靠運氣開靈才行，故而傳承困難且不穩(wěn)定。這幾處勢力妖怪眾多，各種皆有，乃是個十分珍貴的去處，對海中妖怪們來說，修行有了問題，必須選擇一方加入，方能有緣后續(xù)道路。只是大海茫茫，我們與陸地上妖怪無甚往來，故而少為人知。”

    方長聽得連連點頭，他撤去隔音禁制，叫過店伙計，又給這位帶魚精加了幾道菜，并會了賬。待更多菜肴上來之后，方長才重又將隔音禁制加上。

    “多謝?！睅~精謝過方長，問道，“閣下可是擔(dān)憂在海中遇到風(fēng)險？不用擔(dān)心，您可以這樣?！?/br>
    他性格頗為爽朗，和方長聊得投緣，干脆從身上掏出個小貝殼，笑道：

    “請將此物帶在身上，這是我所在那處勢力的標(biāo)志，雖然這身份信物并不罕見，但是帶上這個，在海里行走時候會有許多方便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在下卻之不恭了，確實用得到?！?/br>
    方長笑道，而后接過這個貝殼，揣在身上。

    二人又聊了許久，一直待桌上飯菜皆空，窗外雪花停落。

    臨走時候，方長忽然對這只帶魚精說道：“我觀閣下修為似乎有些瓶頸了？有空時候，不如回東?？纯?，那里或會有機(jī)緣。”

    帶魚精有些眼光，他之前就看出了方長頗為不凡，聞聽此言，立刻悚然而驚，趕忙記在心里。

    門外暖陽重新掛在天空上，風(fēng)也聽了。

    下雪時候并不冷，之前藏回家里的人們，也漸漸出現(xiàn)在街上。最為歡快的是那些孩童，他們互相呼喚著，在雪地里面玩耍。只是懾于爹娘竹板和巴掌的威懾力，不敢玩太瘋癲，生怕弄臟了衣服回去受苦。

    他徑直出了城，一路向東。

    覆蓋了大地和山川的雪，經(jīng)過陽光照射，映得天地間十分潔白，竟比方長身上的白衣更顯素凈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從廣平府往東，到朝云港還有不少距離。

    之前方長曾經(jīng)走過這條路，只是未曾在朝云港出海。

    雖然天氣有些冷，但是離開廣平府幾十里后，地上便再無雪花痕跡，只剩下干枯的大地，還有不見絲毫生氣的田野。

    天地大劫已經(jīng)影響到了這里，不少地方明顯有著兵禍的痕跡。

    還好百姓們活的頑強(qiáng)，災(zāi)劫過后，能夠逃掉的人復(fù)又回鄉(xiāng)，繼續(xù)過日子。只是繁華不再，滿目瘡痍，人口也少了許多。很多地方有缺糧的問題，甚至連第二年的種子都沒有著落。

    還好之前有種名為地薯的作物，被人推廣開來，長得快、產(chǎn)量不錯、不挑地力和季節(jié)，最重要的，是爬腕的莖葉也能充饑，讓百姓們能夠撐過這段災(zāi)后青黃不接的時候，救了許多人。

    方長這一路，并未遇到賊寇和軍閥，倒是在離著朝云港百多里的地方，遇到一支正在北上的義軍。

    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義軍的模樣，之前只是和兩位大劫主角通信時候，在紙飛機(jī)上的字里行間，進(jìn)行驚鴻一瞥，窺得幾分鱗爪。

    周圍的百姓們聽說要過兵，大部分早就逃得無影無蹤。畢竟匪過如梳兵過如篦的古訓(xùn)一直在耳，而之前那些挎著刀子的人給附近造成的損害，還歷歷在目，所以逃走才是主旋律。

    倒是有那少部分沒來得及跑掉的人，還有那些年紀(jì)太大，寧可與家偕存偕亡也不愿再跑的老人們，驚奇地發(fā)現(xiàn)這只軍隊并不擾民，只是悶頭行軍，頂多討口水喝便再次遠(yuǎn)去。

    方長站在路邊，看著這只扛著刀棒銃炮，士氣高昂、步伐整齊的隊伍，從遠(yuǎn)方列成長列，隆隆而過。

    雖然目前地里沒有作物，他們還是習(xí)慣性沿著田埂行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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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331章 【尋船出?！?/br>
    冬天的朝云港依然繁忙。

    雖然這里氣溫已經(jīng)很低很低，但是由于大海的含鹽量高企，以及水體高強(qiáng)的儲熱能力，朝云港的位置已經(jīng)是不凍港。

    所以在內(nèi)陸河道已經(jīng)無法運作，只有非常北方凍得堅實的河溝，能夠用爬犁在冰面上運輸?shù)臅r候，朝云港里面，依然船來車往，興盛萬分。而且朝云港都是吃水深甲板寬闊的大船，載貨量甚巨。

    這里的市面還算穩(wěn)定，不過周邊府縣已經(jīng)開始有了爭奪，還好不管是哪一方勢力，暫時都沒有能力控制這座南北幾百里最大的不凍港。

    臨近年關(guān)時候，南方北方都有需求量增大的貨物，需要從外地轉(zhuǎn)運，這時候，許多腰間纏著長長錢串的人，便會在這時候?qū)⒇浳镉密嚧溸\到這里，而后很快被人買走。

    當(dāng)然，在這里買走貨的人，也會用大車和海船將買到的貨物運走，而后在遙遠(yuǎn)的別地，將一車車的貨物換成錢幣、糧食、布帛。

    這個過程中，不僅僅是來往客商，賺到好處的還有許多人。

    包括大車和海船的車主船主，包括車夫和船上水手，還有客棧、飯店，甚至雜貨小鋪的生意，包括碼頭的力夫，甚至跟著富貴人家身后的仆從隨人，都能夠從這份繁榮之中分到一杯羹。

    方長裹著風(fēng)雪，走進(jìn)朝云港時候，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。

    他并不是第一次來朝云港了，上次和兩位大劫主角，以及一群江湖人，將郎中令和胡雪球夫婦所在的那隊囚車，護(hù)送過來上船時候，就到過此地。他記得，這里有個漁船修整之處，那里旁邊，就有家酒樓專門處理各色海鮮，都是現(xiàn)捕撈抓到的，十分新鮮，味道也十分好。

    如此，先去那家飯館再次品嘗一番，接著從碼頭找條向東海里面去的船，便可以出海了。

    東海里面島嶼眾多，人口也不在少數(shù)，加上物產(chǎn)豐富，讓海外有足夠的市場，可以消化從這里開出去的一船船物資。而且，那里的百姓和富貴人家也會過年，南方北方需要的貨物，他們也會需要，還能用一些內(nèi)陸喜歡的貨色來換。

    不過，走到這家中等規(guī)模酒樓時候，方長并未著急進(jìn)去，而是站在這家酒樓門口，看四處風(fēng)景，順便等待。

    酒樓后面就是漁港，許多條短短棧橋伸入海水中，而大量漁民，正在從船上往下背運漁獲，或者將補(bǔ)給運上船去，準(zhǔn)備下一次出航。海上船與江河中船，形制有些區(qū)別，除了個頭之外，底部更尖更深。

    冬天有助于漁獲的保險，漁夫們的收獲，能夠在后面的酒樓或者外面攤子上，賣個很好的加錢，很受大家歡迎，至于為了御寒，而導(dǎo)致得行動緩慢、衣物沉重，在足夠的收入面前并不重要。

    “嘿，陳遠(yuǎn)，真巧啊?！?/br>
    方長終于看到自己等待的目標(biāo)，出現(xiàn)在幾步之內(nèi)。

    之前他在靈覺中和聽覺中，就已經(jīng)知道了陳遠(yuǎn)也在附近不遠(yuǎn)處，所以正好在這里守株待兔。

    而陳遠(yuǎn)驟然被叫住，瞬間緊張了片刻，見是方長，才放松下來?！胺较壬?！沒想到在這里，竟然又碰到了您……好久不見?！?/br>
    聽到他的話，方長笑道：

    “上次一別還是在蜀地，沒想到再次見到，竟然是東海之濱的朝云港，不知道陳兄弟這次是從何而來？”

    “蜀地轉(zhuǎn)了許多許多處，已經(jīng)大致有了概念，于是準(zhǔn)備趁著這個冬季，離開蜀地到別處看看，所以出了蜀道之后向中原進(jìn)來，而后從三家村向東，順流直下，十分快捷。”陳遠(yuǎn)笑道，“來朝云港，乃是聽聞坐船更為健康，所以想在這里找艘客船，直接下江南去看看?！?/br>
    接著，方長直接將陳遠(yuǎn)請進(jìn)了身旁這座酒樓中。

    他好好地夸贊了下這里的餐飲，而后邀請他和自己一起用飯，再同去碼頭尋海船。對此陳遠(yuǎn)并無異議，在外頭這些年，他大部分時間并不是用在美景上，見過許多人，也經(jīng)歷過很多場合。

    影響就是，陳遠(yuǎn)變的越來越爽朗，也越來越有精神。

    照著上次的菜單直接再點了一份兒，店伙計卻并沒有著急去通知后廚，而是說道：

    “兩位先生，我們這里有魚翅售賣，已經(jīng)炮制的很好?！?/br>
    “這種東西乃是要從海狼身上割下來的的，風(fēng)險十分之大，數(shù)量自然也少太多，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件，兩位要不了來點兒？”

    方長擺擺手道：“你盡管端上來就是，末尾一起結(jié)賬?！?/br>
    后廚動作很快很快，不等這邊收好，流水樣的各色菜肴，便被裝在或圓或方大小各異的盤碟盆碗上邊，被掉小二托著送上來，輕輕擺在桌面上。結(jié)果這份稍顯豪奢的行為，讓本來爽朗的陳遠(yuǎn)，有些拘謹(jǐn)。

    “我們二人，難以吃這么多，不要浪費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放心。”方長搖搖頭，他知道，便是再有這樣幾十桌子，自己也能夠徹徹底底地吃完——甚至桌子椅子不放過都沒問題——只是那樣便喪失了樂趣。

    畢竟他走上修行路到如今，感覺品嘗美食也是一種自然，所以從沒有限制過自己在這上面的體驗，恰好云中山里面又有礦，也支撐得起這每到一地，便順路去尋尋訪下這里特色食物的做法。

    見方長不在意，陳遠(yuǎn)也并不再問，他開始和方長分享自己的經(jīng)歷，包括在蜀地游覽的美景，遇到的故事。

    相比起來，雖然有修為在身，而且時間更寬松，但是方長在蜀地的行動，遠(yuǎn)沒有陳遠(yuǎn)這般細(xì)致。故而，陳遠(yuǎn)也確實去了許多許多，方長都沒聞聽過的巴蜀勝地，觀覽了許多美景。

    “你那份手稿又積攢了許多吧?！?/br>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?！标愡h(yuǎn)也動筷不停，笑道，“而且都寄給了我那位朋友。最近還收到了他的回復(fù)，說是他看那份手稿有些喜歡，抽時間也在整理，待到出個集子，便寄給我校對，沒問題后便付梓，這可省了我大力氣?！?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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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332章 【碼頭】

    這里的美食多種多樣，而海里的食材更是種類豐富。

    加上旁邊就是漁船修整的地方，所以漁民們很喜歡將剛剛收獲的一些東西，就近送到這里后廚，趁著新鮮賣個好價格，留出更多時間給自己修整船和漁網(wǎng)，雙方皆大歡喜。

    而許多食客也認(rèn)準(zhǔn)了這一點，專門會來此處，品嘗海中鮮貨，讓這里的生意很是火爆。從方長和陳遠(yuǎn)這桌，向四周簡單望去，能感覺到上座率有八成，廳堂里面觥籌交錯碗碟作響，各色香味四處飄散。

    兩人面前，潔白的上好瓷盤里，光魚就盛了六七種，根據(jù)種類配上這里冬季常見的菜蔬燉、蒸、炒、煎、炸、烤各自不同。除此之外，還有一盤炸蝦和水煮蝦配作料的兩吃蝦，一盤蒜蓉炒花貝，還有花膠瘦rou湯、涼拌海蜇皮，以及五花rou酥海帶。

    雖然這里限于規(guī)模，手段算不上很豐富，但食材罕見，新鮮味美，陳遠(yuǎn)像周圍食客們一樣，吃的甚是開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