島上雖然較為荒蕪，但也不缺草木，雖然它們都在冬天的肆虐下，變得枯黃干燥。當(dāng)然，這讓方長尋找合適的柴禾與取火材料時候，得到了巨大的便利。這些草木的存在，證明島嶼下面是有淡水的。

    方長輕輕踩了踩地面，暗自盤算了下，發(fā)現(xiàn)地面的材質(zhì)過于堅硬，當(dāng)然這也難不倒方長。他干脆從背后，將靈泉劍取了出來，而后朝著地面上輕輕一剜——就如解腕小刀掏豆腐一般，爽利地滑了進(jìn)去，沒有受到任何阻滯。

    他微微一笑，彎腰伸手，揪住被靈泉劍消掉的這塊大石，向上一提：

    “嘿！”

    大石頭被提了出來，遠(yuǎn)遠(yuǎn)地扔進(jìn)海里。

    如此往復(fù)幾次，終于打穿了含水層，水柱從石壁上噴了出來，很快就蓋住了洞底，并開始向上抬升。方長站在旁邊靜靜看著，發(fā)現(xiàn)這里的水流，竟然在超出地面后依然往外涌出。

    水流依循著找最低處的規(guī)則，嘩啦啦地奔向大海，很快在荒島上形成了一條新的小溪。

    更妙的是，由于這次是在石頭上上掏洞，并且使用的是鋒銳無雙的靈泉劍，所以完全不需要打井之后再次沉淀，從水井里面涌出來的水，直接清冽甘甜，味道美妙。

    方長直接拿過船上的鍋，在出水的洞中灌夠，回到篝火邊上烹飪。

    漁船上調(diào)料也有不少，雖然都是家常貨色，但有了它們和蔥姜蒜，也能夠去腥提味，為食物增色。

    鍋里的水開了，咕嘟咕嘟的響起。

    方長將烏賊切了片，串在木棍上面烤著吃，鍋里的魚和蟹，尚需不少時間才能夠食用。海帶被他清洗干凈后，扔起在空中用小刀切成了細(xì)絲，用醬油和蒜末涼拌裝大盤。

    直到夜晚時分，他才將這次的收貨全部享用完畢。

    收好鍋刷好碗盤，方長選了個干枯樹枝跳上去，躺下在樹枝上。

    天空漆黑無比，海面上起了些許白霧，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天穹上，光芒穿透霧氣灑下來，在海面上鋪下了一道白練。

    風(fēng)漸漸起來，海面上的浪濤也愈來愈大。

    嘩啦啦，嘩啦啦。

    海浪拍打著岸邊，發(fā)出各種各樣的聲音，讓人心情平靜。

    以方長的目力，黑夜并不會對他造成什么阻礙，大海的壯闊被他一覽無余。

    猛然間，他感覺自己許久沒有松動的修為，再次突破了些。

    法力激蕩了幾息，讓這方圓幾十里的萬事萬物，都在歡欣歌唱。連海里的魚蝦，感染到這份靈機(jī)，也變得更加健壯靈動，游得更加歡快?；膷u也受此影響，變得有些生機(jī)勃勃，雖然抬眼看過去，依然是嶙峋的亂石，還有在石縫里面叢生的枯黃草木。

    再透過命運(yùn)看向前路，竟然有一絲豁然開朗之感。

    可惜天地大劫籠罩下，這份感覺也就持續(xù)了一瞬間，接著，靈覺中對未來的感應(yīng)，重新變得混沌不清，一片朦朧。

    不過他對此不甚在意，心中只有欣喜。

    ------------

    第343章 【酒棚里】

    修為愈加高深，方長便愈與周圍天地萬物相合拍。他躺在樹枝上，簡直就如同樹上長出來的果子一樣，自然又協(xié)調(diào)。冬夜來自海上的冷風(fēng)吹過，干枯的樹枝帶著他來回?fù)u晃，在月光下相映成趣。

    第二日，方長又到了海里，徑直往下，一直到那幽深至極的地方。

    這里常年不見陽光，腳下的海底依然以一個陡坡向更深處傾斜，不過海底地形復(fù)雜，倒也不乏平地。這里生物造型奇特，方長隨意摸了兩條扁平的肥魚，又尋了兩只蚌帶回去。

    細(xì)細(xì)烹飪，味道還不錯，不過蚌里面并沒有珠。

    他洗干凈了鍋碗，走回船上尋找了下，只發(fā)現(xiàn)了個小鏟子，沒有其他趁手工具。拿在手里掂了兩下，他回到篝火處，將火堆用沙石蓋上，把周圍恢復(fù)之后，重新跳回船上，向東啟航。

    行出去三五里遠(yuǎn)后，方長回頭一望。

    卻見這個他曾經(jīng)待過的小荒島，有靈氣環(huán)繞，再不復(fù)往昔靈機(jī)涸旱的模樣。

    或許百十年后，這里也會成為一個鳥語花香的地方，只是因?yàn)橛行扌腥嗽谶@里停留，并在此突破。不過以后的事情和方長無關(guān)，他也不會在意，轉(zhuǎn)頭調(diào)整了帆的方向，小船微微傾斜，更快地向東駛?cè)ァ?/br>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大海上小島繁多，有人的島嶼星羅棋布。

    在這些島嶼們中間，是縱橫交錯的航道將它們聯(lián)系在一起，并給每個島上帶去活力，帶去交流，不停打破它們的封閉氛圍。

    許多船兒行駛在這些航道上，載著人，載著各島或者陸地上的物產(chǎn)，在各處交換后換成錢帛或者當(dāng)?shù)氐募Z食物產(chǎn)，賺取其中的差價，牟取大量利潤。而島上的居民們和管理者，也對各路商船很歡迎。

    對于百姓來說，來往的船只可以帶來緊俏實(shí)用又稀缺的物資，還能將這里積壓的物產(chǎn)換出去。對于島嶼的管理者們來說，商船不僅可以帶來周圍的情報，還能帶來賦稅。

    不過，雖然各島都不忘記收集其它地方情報，但是能夠養(yǎng)的起水師之地寥寥，剩下的幾條船也無登陸能力，故這東海上面雖然勢力眾多，但是武力互相征服統(tǒng)一有些困難。

    方長站在小船船頭，看著遠(yuǎn)處航路上的船只。

    有人注意到這里有條漁船，還指揮大船靠上來，尋找是否有稀奇美味的漁獲，他們愿意出錢購買，不過方長都回絕了。

    他只是問道：“請問，最近的港口在哪里？”

    船上人見到?jīng)]有新的漁獲，有些失望，不過他還是揚(yáng)起手來，指著前方回答道：“那邊，差不多是方圓百里最大的島嶼，上面人很多，補(bǔ)給也毫無問題，罪對于老兄來說應(yīng)當(dāng)也是個好去處，那里漁船不少，漁獲出手也簡單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多謝，祝閣下一路順風(fēng)！”

    方長拱拱手道謝，而后轉(zhuǎn)了個方向，跟著這艘越來越遠(yuǎn)的大船，朝正前方慢慢行去。

    鳥兒在水面上翱翔，這里已經(jīng)接近岸邊。

    方長漸漸靠岸，發(fā)現(xiàn)這里和之前碰到的船上人所說一樣，確實(shí)是個大港口。

    光泊位就有不下五十個，而且其中大部分已經(jīng)停泊著船，還有幾艘正在進(jìn)出港。方長在泊位上，還看到了剛剛那艘船，不過上面已經(jīng)沒有了人，只有一些碼頭勞工們，正從船上往下背半人高的貨包。

    “漁船不能停在這里！朝北面三里，有專門的漁船港口！”

    有港口的成員，劃著小船過來，向這里喊道。

    “好嘞?！?/br>
    方長應(yīng)和一聲，cao縱小船轉(zhuǎn)了個方向，才到那個停泊漁船的地方。

    由于這里不上凍，冬日里漁船也是往來不停，將海中捕獲到的魚卸下，或直接出手，或者簡單地出手。因此，這里也開了一大堆較為矮小的館子，用平價朝著這些漁夫們提供各種服務(wù)。

    這里有茶水棚，有小飯館，還有小酒棚，以及一個穿著破舊衣袍，站在那里說書的人。

    勞累了許久，經(jīng)過幾天只有魚和海風(fēng)海浪相伴的日子后，漁夫們最喜歡的，就是賣掉漁獲后，在這里要上一碗喝的，互相聊天吹牛，或者聽說書先生講上兩段忠臣孝子、才子佳人的故事，然后帶著欣喜和兜里錢鈔回家和家人在一起。

    方長看了看，便也學(xué)著周圍人的樣子，走到一個酒攤上，找桌子坐下，而后朝店掌柜說道：

    “溫一碗酒，再來兩碟下酒物事。”

    掌柜的嗯了一聲，轉(zhuǎn)頭便過去溫酒裝菜。此處生意不錯，在這有些冷的冬日里，喝上一碗溫過得烈酒，能讓人渾身都暖合起來，最是安逸不過。

    方長一身白衣，背后還背著柄寶劍，更遑談腰間還挎著的大酒葫蘆，和這里吃喝的漁夫們，完全是兩幅模樣。但是由于方長修為的特性，完全沒有人或者魚蝦在意這一點(diǎn)。

    方長旁邊又有兩人坐下，各自要了酒。

    雖然看起來互相不認(rèn)識，但等待掌柜溫酒的空隙里，面前的兩人簡單聊了幾句，很快便互相攀談起來。

    “你們那里今年年景如何？”問話人說道，聽起來像在咨詢另外一處大島上的酒客。

    “太平無事?！?/br>
    “好！”問話人忽然猛地一拍桌子，將周圍好幾人都嚇了一跳，接著他夸贊道：“太平無事，可不就是頂好的年景么？大家說是吧?！?/br>
    雖然有些咋呼，但是大家還是比較相信此言，紛紛點(diǎn)頭不之。

    掌柜的端著幾個酒碗走過來，憑借記憶力，給方長分了一碗，又向其他人逐個分配了托盤里面的碗，無一錯漏。

    “唔，好酒。”

    方長夸贊道，至少對愿意坐在這個棚子里面的人來說，這里的酒不錯。這種酒力度夠、不摻水，雖然有點(diǎn)渾濁，真真切切是烈酒的味道，無關(guān)乎此處最受漁夫們歡迎。

    掌柜的又端了兩疊小菜上來，卻是一盤炒黃豆和一碟鹽菜，鹽菜腌制的時間很短，咸味不高，但是清脆爽口。方長將盤子向前推了推，示意桌上另外兩人一起，他們也不推辭，簡單道了謝便一起挾豆子嚼。

    ------------

    第344章 【怪病和海盜事】

    剛剛問人年景的那位，端起自己的酒碗，小小地嘶溜喝了口，而后使勁抿了抿嘴唇，盡力讓味蕾抓攏每一絲酒味?？催@幅饞且小心翼翼地模樣，就是個喜好這口的人。

    只聽他朝方長和桌上另外那個褐色衣衫的人，亮著大嗓門說道：

    “年景好是好事兒啊，聽說中原現(xiàn)在可不太平，那種情況下，就算收成再好，也稱不上是好年景。年景不好，自然活的艱難、活的困苦，即使中原是個咱們想象不到的神仙地兒，但不太平的年月，也不會很舒服?！?/br>
    方長旁邊的另外一人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不無擔(dān)憂地說道：

    “就怕中原的情況蔓延過來，東海雖然廣闊，但終究太過羸弱，而且與中原同屬天下，本就為一體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又如何？只能過一天算一天嘍?！贝笊らT的人倒是有些豁達(dá)，于是三人大笑，端起酒碗叮地輕輕一碰，各自喝了一大口，而后拿起筷子夾菜，壓一壓嘴里火烈烈的酒氣。

    “老哥是哪里人？”

    發(fā)話的乃是褐色衣衫的人，他和另一邊大嗓門的人都是漁民，此番乃是出了貨在這里喝些酒歇腳。他們都不是這座島上的人，但是會來這里賣貨，因?yàn)檫@座島繁榮、人多，能夠賣上價錢。

    而且換了錢之后，還能方便的換成自己家里需要的各種物資，諸如油鹽醬醋、針線布匹、繃子頂針、鍋碗瓢盆，甚至笤帚和簸箕。他們往往還要給鄰居帶一份，回去他們會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交換。

    畢竟島嶼之間，雖然有四處巡游的雜貨商人，但總歸是成本會高上一點(diǎn)，稍貴。東海生存環(huán)境稍顯惡劣，這種情況下的百姓，會更加節(jié)省，能省一點(diǎn)兒就是一點(diǎn)兒。

    大嗓門的人虛抬了下碗，抿了口才回答：“我是黑礁島的人?！?/br>
    “噢，老哥是黑礁島的？”褐色衣衫的漁夫說道，“你們島上最近辦的事兒很出名啊，稱得上是義島，且收下我這一分敬意?！痹挳吽送刖淳疲笞约汉攘艘淮罂?。

    聽到這里，方長有些好奇，他開口問道：“不知道黑礁島上發(fā)生了何事？”

    褐色衣衫的漁夫扭頭看著方長，問道：“這位老兄是來自別處的？竟然連最近這么轟動的事兒都不知道?！?/br>
    方長笑道：“我來自中原，這是第一次到東海?！?/br>
    “噢怪不得，不過老兄第一次來就進(jìn)入這么深，也是夠膽大?！苯獬艘苫?，褐色衣衫的漁民收回目光，半是給方長解釋，半是重復(fù)黑礁島上發(fā)生的事情：“約莫大半年前，黑礁島忽然有幾個居民得了怪病，他們病得很重眼看就要死了，家里人都準(zhǔn)備放棄?！?/br>
    “這時候，島上人一合計，干脆募捐了一大筆錢糧，從外面請來大夫醫(yī)治，于是活下來一大半。老實(shí)說，這種事兒在東海的島嶼上，罕見的很，所以事情傳開之后，聽到的人無不交口稱贊。”

    方長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贊道：“確實(shí)不錯?！?/br>
    那個大嗓門人一直在旁邊聽，褐色衣衫人說到黑礁島故事時候，讓他有些自豪，又有些不好意思。見方長已經(jīng)聽到故事的整個全貌，趕緊開口插言道：

    “其實(shí)難點(diǎn)不在于募捐，這事兒只要大家達(dá)成共識，還是挺方便的，畢竟大家家境都差不多，能夠拿出來的數(shù)額也接近。用黑礁島旁邊小島上的秀才話說，‘人必自助而天助之’，我們花費(fèi)更多力氣的部分，并不是募錢，而是先讓這幾家人生出自助心。”

    “你們可不知道，他們幾家原本是要放棄的，畢竟這病來的又快又猛，外觀也嚇人，不管是病人還是病人家屬，都已經(jīng)灰了心，已經(jīng)開始準(zhǔn)備后事兒。咱們島上的人家底都薄，誰也不想為了賭能不能留下自己的命，弄個破家的下場。”

    “便是鄉(xiāng)親們湊了錢，他們也沒提起來這口氣，說是不能讓大家出這份錢，不然后面可能人救不回來，大家都變窮了云云。大家都做到這一步了，哪里肯依？選出來幾個口齒伶俐的中年婦人，勸說了兩日，才讓他們升起來求生欲。唉?！?/br>
    他的聲音越說越大，到了后面有些搖頭晃腦，還好面前的烈酒吸引力依然不錯，大嗓門人很快將注意力放在了酒碗上面，輕輕抿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