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要愛上殺豬佬! 第14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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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大夢人間醒(一) 石頭說不清離開小鏡湖當夜自己的腦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,他只是揄系正利??粗忸^那場大雨,看著燕赤城,身體仿佛自己有了動作,邁腿,下床,跳出窗外,走進雨里,腦子里亂七八糟給自己找理由:燕赤城專斷霸道,吃膩了糖醋鱸魚,水娘陽奉陰違,小鏡湖底下又過分清凈…… 總歸是因為待在這里不快活。石頭心道。 他糊里糊涂離開了水邊的小筑,繞過燕赤城的視線往一旁的山上揪著藤蔓往上爬,水娘察覺了他,問他要去哪兒,他交叉雙臂比了個大大的叉。 水娘欲言又止,最終沒有多話,安靜地看著他猴子似的往山上蹦。 石頭越往上蹦心跳得越快,他蹦著蹦著就看到山崖上零星的燈火,聞到了茶香、酒香、煙火香、脂粉香、綢緞香、燈油香……他一時竟癡了,在燕赤城身上他從沒聞到過這些味道,燕赤城身上只有草木的氣息,是沉的,是冷的,自也是極清凈的。 上山崖前他往下瞥了一眼,小鏡湖已成了銀鏡似的小小一點,湖邊小筑只有芝麻大小,而燕赤城,卻是再也看不到了。 石頭說不上自己是難受多一些還是快活多一些,但燕赤城不再身邊,那種四周縈繞的壓力消散了,委實讓他覺得頭頂?shù)娘L都輕飄了起來。 飄飄然間他忽地有了種馮虛御風、遺世獨立之感,仿若能凌駕于九天之上,石頭又驚又喜,張開雙臂,回想著自己從武陵派偷師的許多技法,即便記得不那么真切,身體也自然而然能施展開來。流風吹起長袖,他足尖點著蒼郁的枝葉,如鷂子點水,浩浩間竟能日行千里,他閉著眼任由天地間風吹雨淋,這天地卻像是他身子的一部分,云雨霧霰,呼之即來揮之即去,黃金美玉,點石可成唾手可得。 “燕赤城,你看我可厲害……啊嚏!”他興奮地大叫一聲,一個俯身往下飛去,兩邊清風撩起他細軟的鬢發(fā),他鼻尖一動,微微一癢,忍不住打了個噴嚏,這個噴嚏直把他打得清醒過來——身邊那里有甚么燕赤城? 石頭意味不明地哼哼兩聲,心道:再沒人捏著我的下巴逼問我哪兒學的功夫了! 不知不覺間,他飛越了山嶺城池,行遍了鄉(xiāng)村市鎮(zhèn),只覺離武陵派越遠越是自在,跑到連燕赤城的名頭都聽不見的地方去,更是通體舒暢,沒過幾日,他便連著將對燕赤城的一丁點思念也拋了個干凈,只覺一切都很是受用,唯獨滿腔顯擺心思無處宣泄。 途經(jīng)一小小縣鎮(zhèn),他干脆扎到路邊乞丐堆里表演點石成金,一群乞丐拿大眼小眼瞪他,瞪完逼問了幾句“哪兒偷來的?”便開始對他重拳相向,石頭“誒喲誒喲”躲了,一邊躲手里一邊掐著訣,掐著掐著又覺得沒意思——若閑著沒事就和捏死蛾子一樣捏死這群乞丐,自己豈不是和燕赤城那廝無甚區(qū)別了? 一想到燕赤城這三個字他就莫名委屈,嘴巴里又干又苦,直胡亂喊道:“不許打我!我堂堂武陵仙君家中姘頭,豈是你們能打的?” 乞丐傻了一瞬,或怒或笑,為首那個咧著嘴告訴他:“你武陵仙君姘頭,那我還是幽冥仙子她姥姥的嫡親女婿,捏死你一個小姘頭,天王老子都不會說什么!”說著一拳頭狠狠打上石頭的鼻梁。 石頭猛叫一聲,腳下輕飄飄滑開:“這位老兄,打人不打臉,你若毀了我價值連城的美貌……” 乞丐兜頭給他啐了口唾沫:“就你還美貌?癩頭青蛙臉上的泥巴都沒你多!” 石頭一怔,對著溪水一照,只見自己一飛數(shù)日,頭上發(fā)中黃埃滿面,活像一只泥猴子,他“哇”得大哭一聲:“老天爺,你給我仙人的天賦,怎地不給我仙人的‘衣不染塵、足不沾?!瘉?!” 乞丐哄堂大笑,像踢皮球似的踢了他一陣,便一哄而散了。 石頭在街邊呆愣愣躺了會,又漫無目的地往街上走,他身上臟污,百姓避之不及,他倒覺得有意思得很,伸長著五爪去偷糖葫蘆拿包子,被逮住了就任打任罵,幾個攤販見他年紀小,又污穢不堪,便也懶得多計較,偶有幾個要拿他去告官的,他又泥鰍似滑不溜手地跑遠。 這可多自在。石頭心道,天下之大,沒有一處不可去的,恁他娘的燕赤城! 他又想到燕赤城,這名字在唇齒間嚼了數(shù)下,最終囫圇咽了下去,像吞了個又大又圓的酸棗子,咬是無論如何不想咬,只是梗在喉嚨口,咽得十分吃力。 他越體會這情愫便越不待見燕赤城,走路開始也繞著那天神廟,對上神像那雙黑白分明的深目時,心里竟也頻生膽怯,甚至比對著本人更多。久而久之他干脆連帶著連武陵派也避上了,莫說想念,便是腦海中提及那三個字來,也要被他甩著脖子高叫著趕跑。 他逃離神廟轉(zhuǎn)而扎頭進車轍留下的滾滾塵埃之中,忽覺自己十分渺小——小鏡湖方圓不盈百米,住在里面四方山石都仿佛在自己腳下,燕赤城的眼瞳更是彈丸之地,他一個人住在里面只覺世界都不如自己盛大,然一旦到了這紅塵世間,路人行色碌碌來去匆匆,所關佑者無非四鄰親朋,一時竟也讓那頑石體會到了舉目無親的滋味。 石頭癟著嘴,心里道了句“這又有甚么!”便跳窗去搶了人家桌上的兩個雞蛋,又嗖一聲竄到了樹上,眉開眼笑看著一群人指著自己罵罵咧咧,拿竹竿打自己,他挪著屁股靈活的四處亂躲,擠眉弄眼,待到人群散盡后,才把雞蛋往嘴里一塞,嘎嘣一聲,崩了一嘴彈殼。 “呸呸呸!”石頭吐著舌道,“好難吃!” “你個狗日的小兔崽,吃個雞蛋都不曉得剝殼,還搶我們的生意,瞎屢生!” “誰?”石頭眼珠一抓,往下偷一看,只見樹下站著個小乞丐,正拿著杖子對著他罵罵咧咧,“小鬼在罵什么呢?” 小乞丐道:“攪蛆扒屄里養(yǎng)出來的龜兒子,罵的就是你!” 石頭聽不懂那滿口污言穢語,又不服輸,只得仍就著雞蛋辯道:“往常我在家里的雞蛋都是又滑又嫩,誰曉得它天生還有層殼呢。” 小乞丐啐道:“哈!窩囊成這個樣子還跟你爺爺眼前裝大戶人家的公子哥,龜兒子皮相不錯,干脆拉到窯子去賣了嘍,順便教教你怎么剝蛋殼?!?/br> 石頭大怒:“我何等金枝玉葉的身份,你放屁!” “罵人都只會這兩句,和娘們有什么區(qū)別!”小乞丐大笑。 石頭只覺自己被挑釁了,從樹上跳下來,扒拉著他的衣服要跟他學臟話。 兩人咿咿呀呀了半宿,石頭直學得口干舌燥,乏力地躺在泥地上,抬頭看著天邊隱晦曖昧的月色,忽地心頭一動,問:“小乞丐,你出走在外,家里人不來找你么?” 小乞丐傻了一瞬,繼而罵道:“cao你奶奶的,我家里人要沒死絕,現(xiàn)在會對著你給小兔崽子?” 石頭“哦”了一聲,面色不變,道:“這么一說我家里人也死絕了。”他頓了頓又問:“那你想家里人來找你嗎?” “怎么著?七月半把大頭浸在恭桶里憋死了等鬼來找?”小乞丐沒好氣道。 “我也不想回去,一想到回去就怕得緊,但又有點喜歡,可一想到那點喜歡,便更加怕得緊?!笔^仿佛沒聽明白他的話,自顧自倚在樹干上,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天邊的月牙,今夜新月,那月牙不如他小指指甲蓋大,“……所以我有這么一點點希望他來找我?!?/br> “……”小乞丐聽得直皺眉,臉上神色變換,良久才道,“我猜猜,你這是,家里有點那個什么,難言之隱是不?” 石頭:“可不就是?!?/br> “嘖嘖?!毙∑蜇び譁愡^去一點,道,“我再猜猜,你是不是cao了你爹?” 石頭一個激靈,抬起腳把人踹進了一旁的溪水里。 第21章 大夢人間醒(二) …… …… 夜半時分,石頭睡足了,悠悠醒轉(zhuǎn)過來。也不知這一覺睡了多久,做了多少夢,他只覺腦袋里沉甸甸仿佛裝滿了金元寶,又脹又疼,兩條腿泡在冰冷的山泉水里,冰冷徹骨,忍不住開始想念小鏡湖的暖爐毛毯。 “石頭,石頭哥?!倍吅雎牭糜腥说吐暫魡荆^忙睜開眼睛瞇著縫兒去看,只見洞口鬼鬼祟祟探出兩個腦袋,正是龍哥小寧,“石大仙,你還活著么?” 石頭忙嚷:“活著!活得好好的呢,得虧你倆孝順的,還記得來找你爺爺我?!?/br> 龍哥小寧臉上皆露出喜色,一前一后躡手躡腳擠進來,龍哥喊道:“石頭哥!好在你沒事,我們這就來救你出去!” “這漁網(wǎng)邪門得緊,你們有辦法?”石頭問道,“這兩天跟著武陵派,是不是學到了什么看家本領?說來聽聽!” “哪兒能呢!”龍哥起了個頭便大哭起來,“姓薛的把我們倆丟到余黛嵐門下,這姓余的太惡毒!本事不教,天天叫我們扎馬步,扎馬步也就算了,還東挑一處錯,西挑一處錯,揍得我滿地找牙!石頭哥,你看我這胳膊,我這腿!”他說著忙不迭撩起衣袖褲腿,給石頭看遍身的紅腫淤青。 “這日子沒法過了,”小寧也嗚咽道,“石頭哥,我倆不成仙了,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把我們弄出桃源津,隨便找個村口,我們繼續(xù)去當乞丐就成,大不了我們仨組個丐……乞丐幫,不愁沒飯吃!” 石頭聽他們哭訴,臉色變了數(shù)變,最后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眼珠子,笑道:“好一個武陵派,我石爺爺帶來的人也敢欺負,放心,我不僅帶你們離開,還得給他們點臉色看看?!?/br> 倆小孩此時自然對他服得五體投地,小寧又道:“石頭哥,你這漁網(wǎng)解起來也不難,我聽說有個武陵人才會用的解縛咒,配上一壺仙酒,即可解開,仙酒我們從那伏清豐房里順來了些,這解縛咒……” “好說好說。”石頭忙笑道,“哪有仙咒難得到我的!” 龍哥小寧當即端著仙酒往他腿上澆,那漁網(wǎng)碰到酒漿瞬間便冒出一股煙來,飛快軟了下去,石頭大喜,他哪里知道什么解縛咒,隨便指著漁網(wǎng)喊了句:“速速散開!”這網(wǎng)兜便似孩童手中的尋常玩物一般,松垮垮脫了開去。 龍哥小寧皆面露喜色,石頭跳出漁網(wǎng),便如魚兒到了水里,渾身上下用不盡的力道,他在洞里猛跳了幾下,勾著倆小孩肩膀,大搖大擺就要往外走。 龍哥小寧:“石頭哥,低,低調(diào)著點……” “怕什么!”石頭嚷嚷,“大不了打上一架,你石大哥還能怕了那幾個尋常修士?!鳖D了頓他又問:“你們不是跟著余黛嵐?怎么有機會來這兒找我了?你倆來路不清不楚,他倒沒有死盯著你們?” “盯,盯得可死了!”龍哥添油加醋道,“前兩日子里我們半夜假裝小解想跑路,姓余的仿佛背后長了雙眼睛,抓著我們就按著一頓好打!我背上還有那日留下的杖傷呢!” 石頭聽得一縮脖子。 “不過近幾日薛掌門讓他出去打架啦?!毙幟Φ?,“還是和蒼山派那點事,薛掌門傷還沒好,又擔心岑蹊河一個撐不住場面,便讓姓余的和他一起下山繼續(xù)查案。” 石頭眉頭一挑:“怎么,蒼山派之事可查出什么鐵證來?” “還沒呢,”小寧道,“不過聽說他們這幾日又到臨西古都那里去遴選弟子,便想過去探探風聲?!?/br> “蒼山派今年遴選幾次了?”石頭笑道,“選了有幾千人了吧?他這小門小戶竟然養(yǎng)得起這許多弟子?薛靈鏡也覺得有問題吧?讓余黛嵐出山,估計是想叫他潛入蒼山探探風聲?!?/br> “必是如此!石大哥聰明,料事如神!”龍哥一擊掌,溜須拍馬一通,又轉(zhuǎn)了話頭,“伏清豐昨兒不知怎么又喝了個大醉,現(xiàn)在武陵就一個薛掌門,肯定沒工夫管我們幾個,石頭哥,您看……我們不如趁機……” “趁機什么?”他話未說完,便聽得一個清越的聲音傳入耳中,石頭一愣,連忙躲到龍哥背后,只留一個腦袋探出來。 “薛……薛薛……”小寧一屁股坐在地上,龍哥雙腿發(fā)軟,也想坐下,無奈這石頭跟個石墩子似的抵在自己背后,叫他進退兩難。 “不必害怕,本座本就打算傳召你三人,既然已經(jīng)出來了,便隨我來?!毖`鏡一身銀素,背負雙手,目光斜斜掃向石頭,聲音冷寂,“我還有些話要審你。” 兩小孩義氣全無,一齊把身后的石頭扒拉出來往前推。 石頭埋著頭,佯裝抽噎著走出來,哭哭啼啼道:“薛掌門,我上有老下有小……” 薛靈鏡輕笑一聲:“別裝了。” 石頭唰得放下手,拉長了臉。 薛靈鏡盯著他俊秀的面容,倒是頭一次看見他洗得干干凈凈的臉,微一怔忪:“我總覺得你似曾……” “不曾,不曾?!笔^忙道,“我們不曾見過的,我也不記得哪兒有你這一號情哥哥?!?/br> 薛靈鏡又瞧了他一會,不再深究,揮手招來碧霄,四人乘了鶴,卻沒往薛靈鏡所住的中峰去。 “薛掌門,您看,我,我倆不像石大仙,派不上用場,還是回下峰去……”龍哥瑟縮著蜷在鶴背上,聲音顫顫,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放。 “事情完了,自會放你二人回去。”薛靈鏡淡淡道,“若實在不喜黛嵐,你們留在中峰等此事了結(jié),也無不可。” 他言語間自帶威儀,黃口小兒豈敢多說一句,忙連連稱是,捂著嘴去看一旁的石頭。 石頭卻在sao擾碧霄。 他抱著長長的鶴脖子,像cao縱馬韁似的一會往左拉一會往右拉,興奮地大喊:“寶貝兒!來一個‘倒掛金鐘’讓你們掌門見見世面!” 碧霄發(fā)出一聲抗議的長唳,抖著脖子要把他摔下去,他忙抱緊了鶴頸,拿臉蹭著撒嬌。 薛靈鏡蹙眉看他,瞧見那紅粉上挑的眼尾,心中沒來由一悸,感覺怪異,便扭頭不再看,任他鬧騰。 不多時,碧霄飛至上峰徐徐降落,在上峰第一洞天涯洞門口停下。 天涯洞洞主陸雪杉早在門口相迎,一見薛靈鏡便深一躬身,道:“師叔祖,上峰諸弟子已經(jīng)全部查驗過了。” “你讓他們查什么?”石頭從鶴背上跳下來,搶在薛靈鏡前開口。 “這位是……”陸雪杉忙問。 “一位道友?!毖`鏡隨口應了句,指了指陸雪杉,轉(zhuǎn)頭對石頭道,“雪杉是我?guī)煹艿耐綄O?!?/br> “確實記得你有個醫(yī)修的師弟?!笔^笑道,照著陸雪杉上下打量了一番,叫道,“好孫兒,你長得可兇,面有血光之災,著實半點不像醫(yī)修!” 陸雪杉:“……” 薛靈鏡睨了他一眼,用眼神示意他閉嘴。 石頭權(quán)當沒看見,自顧自問:“薛掌門是讓你給各洞弟子診脈么?怎么,診出什么沒有?” 陸雪杉看了看薛靈鏡,薛靈鏡唯一頷首,他方道:“弟子魯鈍,實在是……并無異常,更未找到那春活食錦蟲的跡象。” “對這春活食錦蟲,你了解多少?”薛靈鏡問。 “春活食錦蟲食人rou,吞金鐵,習性狠毒,曾經(jīng)也算是鬼道的東西?!标懷┥继峒啊肮淼馈倍謺r頓了頓,又道,“它們最擅長的便是隱匿身跡,明明生得碩大貪食,自身卻沒有絲毫氣味,善偽裝,善寄于人畜之體。當年鬼道毀十誡、傷仙門,紫薇帝君喝令誅滅鬼族十府,這東西理當在列,只是現(xiàn)在看來,它大抵又寄生在凡人體內(nèi),逃過了一劫罷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