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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要愛上殺豬佬! 第57節(jié)

    余黛嵐:“掌門,你莫把自己人也比作狗!”

    謝秋石斜了他一眼,只見余峰主不單單嘴上說得利索,腳下也踢得賣力,幾十“人雕”被他抬足踢飛,重重砸向吊橋上眾星官,幾個星官猝不及防落入水中,下餃子似驚起層層水浪。

    水中隱隱傳來哭喊啼泣之聲,岑蹊河一皺眉頭,抬手道:“黛嵐,等等!”

    余黛嵐登時住了腳,回頭道:“師兄?”

    謝秋石拔步走到解元春身前,一腳將他整張臉踩進泥里,道:“誰在哭?除了那三千大白蛾子,你還帶了什么人?”

    解元春蠟黃著臉,喉中血絲陣陣,唇邊卻笑聲桀桀,如瘋?cè)缟怠?/br>
    謝秋石懶得跟他多費唇舌,提著他的領子將他按在囚禁“人雕”的木籠上,抬手撕去他胸口幾片衣料,笑道:“解大人一定要給我認這一大群兒子,那我就卻之不恭了,只可惜我這群兒子孫子都缺個奶娘,嗷嗷待哺,只好一報還一報,麻煩解大人割rou喂鷹了!”

    解元春聞言終于變了臉色,撲騰著雙手要掙扎開,便覺胸膛腰腹出傳來濕熱之感,他尖叫一聲,坐倒在地,顫聲道:“住手!住手??!”

    謝秋石提高了聲調(diào):“嗯?”

    “是婦孺,東陵婦孺!”解元春幾乎是叫出來,掙扎著要將上半身后仰,“東陵婦幼要為夫父兄弟報仇,一路跟、跟來了武陵……要與你們誓、誓死一戰(zhàn)……”

    余黛嵐又驚又怒,岑蹊河也終于目露殺意,謝秋石面無表情,將解元春從木籠前提開,尚未等他松一口氣,就將他兜頭丟入木籠之中。

    木籠中登時傳出慘叫陣陣,謝掌門扇面一掃,枝根收攏,叫聲減輕,最終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“你們呢?”謝秋石未作解釋,目光從曲蘇陽幾人身上掃過,“你們站在哪邊?”

    峨眉掌劍早已面色蒼白,話都說不出一句,曲蘇陽思及自己先前對謝秋石種種冒犯,只覺下一個灰都不剩下的就要是自己。

    靈山道長低嘆一聲,終道:“這是你們武陵的內(nèi)務事,我們不便,不便再多插手……”

    謝秋石未置一詞,也不再來得及多做部署,夾雜著哀哭、怒吼、戰(zhàn)鼓的帝師已躍至眼前,殺生扇的扇柄似是有所感應,隱隱作燙起來。

    “蹊河,清豐,”謝掌門道,“不可傷人性命?!?/br>
    岑蹊河蹙眉道:“掌門,這恐怕……”

    “薛靈鏡之事,只怕還埋在你們心里?!敝x秋石言簡意賅,挑眉一笑,“至于我,我既然手握殺生扇,殺生便是我的道?!?/br>
    岑伏二人未作應答,余黛嵐確實一臉疑色:“師父怎么了?難道師父在天庭過得不快活?”

    謝秋石不理他,轉(zhuǎn)身“唰”一聲展開雪扇,然而扇面還沒來得及遞出,忽然,一道罡風破開蒼穹,爆發(fā)出耀目的白光,勁勢鈞天,似乎要將武陵群山都夷為平地!

    謝秋石掩了掩目,在刺目的白光中徐徐睜開眼,只見眼前出現(xiàn)了異常駭人的景象——像是有一只乾坤巨袋將整個武陵收入囊中般,天光驟然暗下去,變?yōu)橐黄F蒙蒙的白,不見日月;溪水河流停止流動,飄舞的落花懸停于空中,成百上千的百姓、星官,如同釘在棋盤上的棋子,呆板地羅列在金角銀邊,不再動彈。

    謝秋石回首看向武陵三位峰主,只見他們也如東陵凡人一般,成為直直矗在地上的雕塑,他又愕然轉(zhuǎn)身,目光撞上一雙深綠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大修羅咒?!毖嘞删驹诟咛帲╊娙?,如神明俯視螻蟻般,既無憐愛,也無悲憫,“萬籟肅靜,眾生平等?!?/br>
    第89章 陰私駭人聽(一)

    “燕赤城?”謝秋石喃喃。

    燕仙君聽到他的聲音,垂目看他,目中的鋒芒緩緩斂去了,像是銳利的冰棱泡進了溫水中,眉目都緩和了下來。

    燕赤城道:“去東陵?!?/br>
    謝掌門登時明白過來,卻沒有立刻行動,而是質(zhì)疑道:“我自然會去找祝百凌把事情查清楚,不過這些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有我在,他們不會有事。”燕赤城低聲道,卻不欲再多解釋,而是輕喝一聲,“快去!”

    謝秋石一挑眉,上下打量了他一圈,又瞧了眼身后木頭般矗立著的三位峰主,不再多言,一聲口哨招來碧霄便駕鶴而去。

    謝掌門耗了不足半日便到了東陵,出乎意料,東陵并不是一副生靈涂炭的景象。

    幽冥教扶持眾女,日理五谷,夜整亂象,自定規(guī)訓,嚴以相律,幾乎稱得上自立為國——與其說是伏清豐口中的“天下大亂”,倒不如夸一句百廢待興。

    謝秋石只皺眉看了眼,便一閃身晃進了仙君廟后的夜夢別苑,花了不少功夫才從衣柜里揪出團成一團的老管事令堅。

    令堅發(fā)出哀嚎:“少爺!”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”謝秋石邊走邊道,“祝百凌要殺了你?”

    “祝仙子來過一次,應該沒發(fā)現(xiàn)老朽?!绷顖灶澛暤?,亦步亦趨地跟在謝秋石身后,“少爺要去哪里?”

    “再去一趟死人坡?!敝x秋石隨口道,“武陵出了點事。”

    令管事“唔”了一聲,顯然并不意外,過了片刻,沙啞著聲音問道:“少爺,燕逍既然沒有同你一起來,可是留在武陵,主持大局了?”

    謝秋石沒有直接回答,只是簡短地說了個詞:“大修羅咒?!鳖D了頓,又問:“你可知道那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自然,少爺?!绷顖圆亮瞬令~頭冷汗,“上有九重天,下有閻羅殿,八荒獨尊術,魂定大修羅……”

    謝秋石一怔:“《八荒獨尊》是秦靈徹練的功法罷?”

    “是?!绷顖缘?,“少爺,八荒獨尊可以讓人歷經(jīng)萬世而歸一,大修羅咒則可開山破界,劃出三界之外另一條道來。這兩者都是超脫天地法則的禁術,天帝執(zhí)掌《獨尊法》,燕逍熟習《修羅咒》,至于尋常人,別說用得,就連聽也聽不得?!?/br>
    謝秋石驚訝地“咦”了聲,笑侃道:“燕逍既然這么厲害,怎么還被天帝關在大牢里磋磨?”

    令堅支吾片刻,終是沒有給出一個叫人信服的答案。

    日落之前,主仆二人快馬加鞭到了死人坡。

    謝秋石只覺此處比上次來時更蕭條了許多,漫天的葦草似乎隨著入秋而變得枯敗,秋蟲唧唧,涼風陣陣,一股蕭瑟的涼意從潮濕的水土中蒸上來,順著腳踝徐徐往上爬。

    謝秋石不免加快了腳步,不多久,便重新回到了山茶遍布的碑林中,二話不多說,只命道:“挖?!?/br>
    令堅顫顫看了謝秋石一眼,躬身垂首再一次開始施術挖墳,很快,十三具婦人白骨復又整整齊齊地列在謝秋石面前。

    謝秋石看了十三女當胸的銼痕,目光徐徐下移,往女子的腹部盆骨處看去,一邊看一邊問道:“當年燕逍血洗桃源村之時,你都看到了些什么?說給我聽聽?!?/br>
    “少,少爺?”令堅怔道,“您知道了?”

    謝秋石沒說話,只是腳尖勾著幾根白骨,隨便地翻了翻,左右撥弄著查看。

    “當時……當時,桃源仙君已然下凡歷劫……”令堅垂目嘆道。

    謝秋石眉頭一動,臉上卻不動聲色。

    “燕逍似乎在紫微宮大鬧了一通,險些掀了整座金殿,有人說他是想刺殺陛下,也有人說他,他是在天庭呆膩了,要另立門戶,自封為王?!崩瞎苁伦箢櫽遗我环_認沒有第三人在場后,才斟酌著措辭,壓低聲音道,“此事鬧得天界沸沸揚揚,群仙側(cè)目,最后亦不知如道何收場,只知天帝陛下并未降罪于燕逍,而是下了一道旨意,命燕逍代替桃源君,將剩下的‘桃源村遺患’盡數(shù)誅滅,自己則下了劫火臺,親受百年劫難。”

    “燕逍屠村,是替桃源君做事?”謝秋石挑了挑眉,將足尖勾著的一截腿骨放回地上,“天帝又為何突然要去歷劫?”

    “老朽也不明白,”令堅呆呆道,下意識地跳過了他的第一個問題,“老朽再見到燕逍之時,他在夜夢別苑外靜坐了一夜,渾身是傷,老朽問他,要不要進門,他一言不發(fā),第二日上便走了,后來老朽從旁人口中得知,那日他在此處與幽冥仙子曾有一場惡戰(zhàn)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打贏了,是不是?”謝秋石淡淡一笑。

    “理當是打贏了。”令堅嘆道,“幽冥仙子敗退之時,以天地為證,與他割袍斷義,更名換姓。而燕逍自那一夜離去后,便幽居武陵,雖以‘仙君’之名自居,卻一步也不再離開小鏡湖?!?/br>
    謝秋石默然不語。

    “少爺,各中種種,老朽雖多有耳聞,心中也有猜測,卻實在不便多說。您若想知道更多,或許理當由燕逍親自告訴您?!绷罟苁绿ь^看他,卻發(fā)現(xiàn)謝秋石目光凌凌盯著一地骸骨,好似并沒有認真在聽,“少爺?”

    謝秋石抬手示意他住嘴,忽然掐了個訣,往尸骨中一丟,十三具尸骨發(fā)出一陣盈盈藍光。

    “少爺?”令堅又喊了聲,眼皮一跳,忙問,“可是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?”

    謝秋石道:“令堅,這十三個女子,是因為意欲生養(yǎng)鬼胎、延續(xù)鬼道血脈,才必死無疑的吧?”

    令管事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“我用‘往生咒’看了看,”謝秋石輕輕摩挲著自己的手指,“這里只有十三條人命?!?/br>
    令管事“噯”了聲,似乎沒反應過來,過了片刻,才緩緩地張大了嘴。

    “十三具骸骨,十三條人命?!敝x秋石冷冷地說道,“哪里來的鬼胎?”

    他話音落地,一陣細細的冷風盤旋而來,卷起枯焦的黃葉,簌簌有聲。

    連半人半鬼的精怪都幾乎為此打了個哆嗦,令堅不斷搖頭道:“可是天帝真眼,天帝真眼,絕不可能看錯任何一件事情……”

    “查?!敝x秋石干脆道,“把所有尸骨挖出來,一具具查?!?/br>
    他一聲令下,死人坡幾乎又“死”了一次。

    仙術翻滾,塵埃散漫,一排排、一列列的碑石被術法擊倒,皸裂的墓地像綻開的傷口般外翻,露出一座座薄木小棺與大小白骨。

    謝秋石難得的極有耐心,將每一具骸骨仔仔細細看了,末了命令堅尋來百年前桃源村覆滅時的姓名簿冊,一一對照著細查,最終甩手將泛黃的薄本丟在地上,道:“令堅?!?/br>
    令管事頗有默契地接過簿冊,再次仔細地核驗一遍,最終面色泛白,雙膝顫顫:“少爺,少爺明察秋毫,百年前桃源村眾人喪生之時,名冊上所書桃源村七十二位女子……剛巧沒有一人身懷有孕?!?/br>
    “是否可能會有第七十三個女子?”謝秋石問,“譬如別地遠來的客人,譬如流民歌女之流,適巧經(jīng)過此地……”

    “若真如此,被屠滅的便不該是桃源村了?!绷罟苁露哙轮ぷ哟驍嗟溃疤以创逅貋硎芄淼辣佑诱辗?,村人才會死守鬼胎,予以報答,若換了外人,機緣巧合途經(jīng)此地,這一村人又何苦為之丟了性命?天帝又怎么會如此不分青白,濫殺無辜?”

    謝秋石蹙眉不言,扇柄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敲擊著掌心,他沉吟許久,又問道:“那是否存在某種術法,或是丹藥,讓人誤以為自己身懷有孕?”

    令堅想了想,卻又搖頭:“少爺說得東西,老朽雖是聽聞過一些,只是這些法子一來瞞不過天帝真眼,二來,誰又會愚鈍至此,假裝懷有鬼胎,帶著一村人自尋死路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謝秋石皺著眉,來回踱了幾步,有些苦惱。

    腳步踩在枯葉落花之上,他順勢望去,瞧見那條通往百花谷的“僳州河”,他忽然想起了什么,驀地抬起頭,“令堅!”

    令堅連忙應了聲。

    謝秋石道:“百年前這個時候,桃源村滅村之前,祝百凌……燕朱眉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這……”令管事訝然,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,回道,“祝仙子游歷四海,那時應當在左近修建百花谷,她并不厭惡鬼道邪法,與鬼府走得頗為親近,常去桃源津做客,與此處村民時常往來。祝仙子素來護短又講義氣,因而在燕逍奉命屠村之時會回護村民,也并不奇怪?!?/br>
    “恐怕不止如此……”謝秋石像是明白了什么,停下了敲擊掌心的扇柄,臉上不僅沒有絲毫喜色,反而更為難看,“恐怕不是她回護村民,而是村民……在回護她罷?”

    “少爺為何有此一說?”

    “令堅,”謝秋石低聲道,“你猜猜,當年桃源村想要報答的,庇佑桃源村風調(diào)雨順的,到底是鬼道,還是她祝百凌?”

    令堅愣了愣,緩緩張開嘴,輕輕地“啊”了聲,皺紋遍布的臉如揉爛的橘皮般絞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你再猜……”謝秋石又道,他放輕了聲音,喉嚨里帶了些沙沙的干啞音色,“當年真正懷上鬼胎的,引起天帝震怒,害燕赤城兄妹決裂的,是這數(shù)十個并無身孕的女子,還是她祝百凌?”

    第90章 陰私駭人聽(二)

    死人坡上陰風陣陣,一主一仆不約而同地覺得眼前的猜想比那日攢簇的“人面塔”更為可怖。

    “少爺!少爺三思?。 绷罟苁逻t滯片刻,繼而大叫起來,“這無論如何……無論如何……”

    謝秋石緩緩道:“無論如何,都十分荒謬?!?/br>
    “祝仙子絕不可能愿意為鬼道男子……為鬼族……”令堅支支吾吾了半天,也未將那幾個字說出口,“她那樣的女子……她那樣的女子……”

    謝秋石道:“我要去一趟百花谷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