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妹難逃 第25節(jié)
沒再想著逃跑之后,林輕染這一路走的就像游山玩水,每到一處就領(lǐng)著月影逛上一圈,就連沈聽竹的銀子她也花得尤其順手。 直到快臨近淮河,林輕染才又上了心思。 車馬停在一處瀑布邊休息,林輕染坐在石頭上,心不在焉的用手接飛濺出的水花,看見莫辭從沈聽竹的馬車上下來,她忙小跑上去喚他,“莫大哥。” 莫辭幾乎是條件反射的退了一步,“林姑娘有何事?” 林輕染攥了攥身側(cè)的裙子,“我想問,可有林家的消息?!?/br> 他們一路走得這么慢,說什么也該追上了,等渡過淮河,可就真離這些土匪的山寨不遠了。 莫辭神色為難,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林輕染心里越來越?jīng)]底,揪著眉心問:“出什么事了?!?/br> 莫辭沉默從她身邊走過,走出兩步又像是于心不忍一般,回過頭道:“林姑娘就別等了。” 林輕染一驚,什么叫別等了?可無論她再怎么追問,莫辭就是不開口。 另一邊,沈聽竹已經(jīng)下令動身。 無奈之下,林輕染只能先坐上馬車。 月影瞧出她神色不對,關(guān)切地問:“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。” 林輕染蹙緊著眉搖頭,莫辭不肯說,那她只能去問那人。 這幾日除了晚上用飯的時候,她幾乎見不到他的面,仔細一回想,就連說得話也寥寥無幾。 一行人在入夜前趕到了淮安府。 這次住的宅子離淮河渡口只有半日的路程,等林輕染從馬車上下來,又已經(jīng)不見了那人的身影,就連晚膳也沒出現(xiàn),她連問他的機會都沒有。 林輕染在屋內(nèi)隱約聽見幾個護衛(wèi)說要去準備船只,她終于坐不住,起身朝沈聽竹住的屋子走去。 站在廊下,林輕染緩緩吸了口氣,這還是她第一回 自己來找他,抬手準備敲門,就聽見兩人的談話聲—— “你說是將人賣去醉云堂,還是青玉閣?” 沈聽竹看著終于朦朧映在門上的影子,微笑挑眉,還怕她不來呢。 莫辭欲言又止,“……大當家?!?/br> 醉云堂在湖心之上,景不錯,就是偏了些,青玉閣倒是離他住的遠松居近。 沈聽竹唇角彎了彎,那便住青玉閣。 屋外,林輕染臉上的血色頃刻間褪凈,驚怕與惶恐從雙眸中傾瀉,她沒有聽錯,他竟打著要賣了她的主意。 莫辭已經(jīng)一頭想撞死的心都有了,又不得不順著接話,“大當家既然一早就這么打算,又何必騙林姑娘?!?/br> 沈聽竹歪了歪頭,看著那顫顫的影子笑,“多有趣啊。” 林輕染如同被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冰水,冷得她動彈不得。 月影從廊下走來,林輕染倉皇的朝她豎起食指,做了個噤聲的動作,睜圓的眼睛里布滿了驚怕。 里面的人還在說話,“如今林家的人以為她早就上了船,而長興侯府派去接的人則以為是林家小姐臨時決定不去了?!?/br> 沈聽竹慢條斯理道:“等他們發(fā)現(xiàn)人不見的時候,早已經(jīng)遲了?!?/br> 林輕染僵在原地,一張小臉變得煞白煞白,垂在身側(cè)的指尖不住在顫。 原來如此,他根本就沒讓人去林家報信,不知如此,他還一早就知道侯府派人接來她,并且設計讓他們以為自己改主意不去了。 他一直都是在哄騙她,他從來就沒有想過放了她! 他根本就和那兩個人一樣,她怎么那么天真,哪有土匪不是險詐兇惡之徒,明明她還親眼目睹他殺人,怎么還會放松警惕。 “本來也是可以不用賣的,帶回山寨做個粗使丫鬟,哪知她如此嬌生慣養(yǎng)?!鄙蚵犞裾f著,含笑的桃花眼微揚起,“何況還造了我那么些銀子,不得用她來還?!?/br> 莫辭暗自盤算著,自己上前捂住世子的嘴要承擔的后果,思量之后還是決定算了。 林輕染聽了他的話,不能接受地瞪大了眼睛,被淚浸濕眼里的滿是懊悔,若早知如此,她不花就是了! 自己之前竟然還覺得他是對自己有意,林輕染用力抿緊顫栗的唇,說不出的難堪和怨憤。 沈聽竹看到印在門上的影子晃了晃,嚇得狠了? 靜默片刻,他才道:“剛才陳合說看到長興侯府的船靠停在淮河渡口,我們遲兩天走?!?/br> 莫辭道:“是?!?/br> 聽見他往外走,林輕染才倉皇驚醒,拉住月影慌不擇路地縮進了黑暗處。 等人走遠,兩人才相扶著回了屋。 林輕染被嚇得厲害,魂不守舍地坐在凳上,整個人止不住的在顫。 六神無主的樣子讓月影于心不忍,她抿了下唇,問道:“小姐,他們剛才說得……” 林輕染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,可早已經(jīng)方寸大亂,她抬起因為驚懼而通紅的眼眸,眼睫顫巍巍,“現(xiàn)在你信了?” 月影一愣,然后立刻點頭,“小姐,那我們現(xiàn)在該怎么辦?!?/br> 林輕染小口小口地呼吸,眸子慢慢聚起神,“……逃。” 那人剛才說了長興侯府的船只就停在渡口,只要逃出這里,她就能得救。 可是只要出門,莫辭定是寸步不離的跟著,林輕染擰著眉頭,焦灼的將指節(jié)放在齒間輕咬,有什么辦法能躲過他。 * 莫辭推屋門,一只腳剛跨進去,便覺不對,他反手壓上劍柄,望向黑暗中,冷聲問:“誰?” “莫大哥?!?/br> 凄清又楚楚輕顫的繞耳聲,在黑夜中如勾人的夜魅。 嚇得莫辭差點要給她跪下了,跨進門檻的那只腳麻溜的縮了回去。 他用力清了一下嗓子,道:“林姑娘為何在我屋里?!?/br> 林輕染思來想去只有從莫辭這里入手,只能出此下策,來屋子里堵人。 她穩(wěn)了穩(wěn)心神,捏緊手心道:“我有一樁買賣和莫大哥商量。” 莫辭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,世子果真是料事如神,林姑娘真得找上他了。 點上燭火,莫辭站的遠遠地說:“林姑娘請說?!?/br> 林輕染學著哥哥林詔與人談生意時的從容姿態(tài),抿唇微微一笑,又恰到好處的拿捏著她獨有的,惹人憐惜的柔弱,“莫大哥與我哥哥差不多年歲,第一次見你,我便覺得你可以信賴?!?/br> 莫辭一言不發(fā),只聽她說。 見他沒有否認,林輕染心中略微多了點底氣,“實不相瞞,早在遇見你們那日,我便見過官府捉拿你們的通緝令?!?/br> 莫辭眉心皺了皺,終于不再無動于衷。 林輕染輕抿住發(fā)干的唇,接著道:“你也知道我的身份,官差遲早會追著蹤跡找到你們,倒時候無論是你還是大當家,一個都逃不脫?!?/br> 莫辭只差沒主動說出要放了她的話,為了不引起她的懷疑,只能繼續(xù)裝下去,他語氣微凝,“林姑娘現(xiàn)在的處境,來講這番話不免有點可笑?!?/br> 林輕染輕抿的唇角緊了緊,她道:“不只是林家,還有長興侯府,都不會放過你們?!绷州p染語調(diào)微頓,接著道:“但只要你肯放了我,我可以保證沒有人會找到你頭上?!?/br> 莫辭神色一冷,“你要我背叛大當家?!?/br> 林輕染并未直接回答,而是道:“莫大哥應該還未成親,你不會希望,將來你的妻兒也與你一起干這見不得人的勾當,成為通緝犯吧?” 莫桑知道自己不是林輕染口中的這種人,可聽她這么說,竟也有一種被說動的感覺,莫桑趕緊止住莫名其妙的思緒。 林輕染觀察著他的神色,將聲音放得溫軟緩慢,“我還會給你一大筆銀子,讓你,包括你的那些兄弟,都不用再過這種生活,以你們的身手,完全可以闖出一番名堂?!?/br> “我不信一直傷害無辜的人,你的心里不會有愧疚?!?/br> “我知道你們都是聽命于大當家,但是我看得出來,你們和他不一樣?!?/br> 林輕染說完緊緊地看著他,她的手里已經(jīng)布滿了汗,如果說服不了莫辭,她就真的完了。 她在莫辭臉上看到動搖與掙扎,但很快又消失不見。 莫辭道:“林姑娘還請回吧。” 林輕染見他就是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,恨的牙根癢癢,她收起神色間的柔弱,事到如今,只有豁出去了。 林輕染疑惑的皺起眉,“莫大哥半夜將我?guī)У侥惴胖惺窍胱鍪裁茨???/br> 莫辭腦中警鈴大作,“林姑娘不要信口雌黃!” “我知道大當家想把我賣個好價錢,你若是胡來,就是壞了他的買賣?!绷州p染心中慌亂,但仍要裝出鎮(zhèn)定的樣子。 莫辭腦門兒上的青筋一根根地跳,林輕染就是要逼得他忍無可忍,“大當家未必信我,但只怕也不會再信你?!?/br> 莫辭當場就想撂挑子了,他繃著臉道:“你讓我考慮考慮?!?/br> 林輕染牢牢盯著他:“不行,你現(xiàn)在就要給我回答?!彼龥]時間等,也等不起。 僵持許久,莫辭重重閉上眼,沉聲道:“我答應你。” 待兩人終于商定好計劃,林輕染離開,莫辭關(guān)上門,往凳子上一坐,覺得有點脫力,竟比和人動手還累。 莫辭困苦地搖頭,林姑娘趕緊逃了,好讓他歇歇。 * 第二天,林輕染讓月影早早收拾好東西,其他的土匪莫辭會想辦法搞定,她要做的就是把那人給放倒了。 莫辭給了她一包藥,只要解決了那人,他就會放了自己。 可若是失敗了,莫辭能保證自己可以全身而退,但她就沒那么幸運了,林輕染輕輕閉著眼睛吐氣,天就要黑了。 到了用晚膳的時間,林輕染一步一步朝堂屋走去,沈聽竹已經(jīng)在那里了。 他意態(tài)悠然的朝林輕染看來,目光與她對視,“林姑娘怎么好像神色不太好?” 林輕染心里一緊,他的目光太毒辣了,而自己從來也沒有騙倒過他。 林輕染干脆不掩藏自己的憂懼,怯怯道:“都那么久了,我父親怎么還不來?!?/br> 雙眸微微泅紅,看向沈聽竹的目光里含著小心翼翼地探問。 隔著一扇門板,沈聽竹那些嚇唬人的話說得駕輕就熟,可這會兒看到她抬起縈霧的水眸,竟莫名語窒。 “這就該我問林姑娘了,我比你著急?!鄙蚵犞衲闷鹂曜?,“吃飯?!?/br> 如此會裝腔作態(tài),若非她聽見,真就要等被賣的時候才知曉。 林輕染在他身側(cè)坐下,捧起碗吃飯,卷曲的眼睫輕覆,視線快速掃過桌上的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