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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他師父其實只是想著能省儉些算些罷了。祁宴習武本身衣裳磨損就快,雪渺那每日上房揭瓦就沒有一天衣裳能平平整整的,整日換衣裳啥家庭也受不了他們這樣。 越溪信對孩子的好意還是心領(lǐng)了,也并未打擊朝辭鶴的興趣。全然都由著他去了。 只是一直到死,越溪信都沒來得及穿上幾件小鶴做的衣裳。 · 不同于那三個孩子都是越溪信親手撿來的。 幺兒是憑空出現(xiàn)在院子里。 就是好端端,憑空出現(xiàn)的。 沒人發(fā)現(xiàn)他是哪來的,越溪信所見到的,就是一個只有一歲前后剛能站起來的奶娃娃,呆呆傻傻地站在了自己院中。 越溪信給他檢查了身子,只知道不是凡人,卻并不能判斷出是什么物種,靈力之中是一種似人非人,似木非木,似妖非妖的混沌感。 孩子又太小,說不出自己是從哪來的。 但越溪信親耳聽著,才是一見面,那孩子就抱住他叫著——師父。 越溪信想不通,只當是誰將這孩子故意扔在了這里,還教他了這些,可山上又不見是有生人的氣息。 起初是存了些疑心,但時日久了,卻只覺著孩子可愛喜人。又加之幺兒身子羸弱,越初也就當作是因為體弱才被遺棄的孩子。 患病的孩子自然會更招人疼惜,幺兒來了之后,不單是越溪信,全家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這個始終長不大的娃娃身上。那孩子需要家里所有人的呵護才能勉強多活上些時日。 起初只是咳嗽氣喘,到后來病的愈發(fā)嚴重,整宿整宿無法入睡。越溪信便不得不帶著他求醫(yī)問藥,卻都也只能當作尋常病癥開些調(diào)補的藥,自然是無用。 再后來幺兒愈發(fā)不正常,骨頭里憑白長出的枝杈刺破肌膚,需得破開皮rou生生切下才能緩解。越溪信便又帶著他出去治病,尋常大夫不行,他便開始去找神明妖物,可都說未嘗見過這樣的病癥。 到頭來是一場空,越溪信只好先帶著孩子回到了家中。 幺兒似乎并不在乎,總是用小手輕輕揉著師父面頰,和師父說沒有關(guān)系,他一點也不疼的。 “師父會找到辦法的。”越溪信也總是這樣和幺兒說的。 · 越溪信知道自己對于幺兒病癥的無能為力,便想著盡量能讓孩子開心些。 幺兒的院子是離越初院子最近的,也是最開闊的。孩子喜歡聽鳥叫,越溪信就為他捉來了林子里聲音最好聽的鳥。 又在院子里種下一種淡黃色的小花。單看不起眼,但連成一片時也是極為壯觀。 那花是種到第三年時,才開出了花,起初就像是破敗的雜草一樣,放在院中都嫌礙眼。第三年的夏天,突然便生機盎然起來。 “陽夏。”越溪信說這是小花的名字。 坐在師父懷里的幺兒卻指了指自己。 越溪信才想起,幺兒來了這么久,竟然連名字都沒取。幺兒幺兒叫著,也都叫習慣了。此時他是想著給孩子認認真真起個名字,幺兒卻指著小花,說要小花的名字。 · “越陽夏?!?/br> · 越初百無聊賴看著越溪信的回憶,就聽著耳邊哇啦哇啦的。一聽就是雪渺瞎叫喚,許是想讓自己趕緊醒醒。 他倒是想醒,他醒的來嗎。 吞噬掉太多曾經(jīng)的靈力,越初自然一時消化不掉,此時就像是完全被困在了過去中。往昔那些有的沒的,非得逼他看完才行。 他倒也沒有很介意就是了,甚至還有著自然而然的親切感??匆娺^去的幾個孩子,便覺著欣喜,哪怕是一面未曾見過的幺兒,他也覺著喜愛。 有些事逃不掉的,越初不得不面對自己就是越溪信轉(zhuǎn)世這件事,雖然是人工強行轉(zhuǎn)世,但那些曾經(jīng)也是割舍不掉的情感。 越初坦然接受了,因為他發(fā)現(xiàn)或許從來不是祁宴或者雪渺還是誰的執(zhí)念。 是越溪信從一開始就無法接受身邊人的離開,他強逼著祁宴習武是如此,即使祁宴從未說過他不想只活百年。 不給幺兒起名也是如此,朝夕相處的孩子怎么會不記得起個名字。只是一旦起了名字,羈絆就割舍不掉了,他再離去的時候,越溪信是不愿承受這份苦痛的。 說到底,不愿消失,只是越溪信自己的執(zhí)念罷了。 是這份執(zhí)念的傳承才誕生了如今的越初。 · 自作自受。 · “他怎么還不醒??!”雪渺跟外面團團亂轉(zhuǎn),這還是他第一次這么著急。 言語和沈赤也在外面,倆人都是大氣不敢喘的。 尤其是沈赤,如果他那時沒離開,越初也不會遇到這樣的事。 “沒事的,沒人怪你?!毖哉Z看看他,雖說是不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,可沈赤的自責他是看得出來的。雖然也沒多待見他,但還是出聲安慰了句。 沈赤在聽到言語說得時,突然就淚眼迷蒙看了過來。 反倒是嚇了言語一跳。 “越越崽不會真出事吧?!鄙虺辔亲?。 言語哪知道會不會出事,只是他們跟這兒守著似乎也沒什么用。祁宴都只能安靜在旁邊陪著,何況是他們。 言語將沈赤帶出了屋子,才一出院門,沈赤便開始掉淚珠子。言語這會兒才覺著他也不過就是個十九歲的孩子,比自己還小了三歲。平日咋咋呼呼的,可真出了事卻又怕得緊。若不是他還擔心越初,這會兒怕是覺著他還有趣的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