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淡紅色嘴唇隱隱透出一點白,肖諤拐彎穿過一條僻靜的胡同巷子,這是去文祺家的近道兒。 舊小區(qū)里的樓房前兩年翻新過一次,如今又是紅墻褪色,檐下沾塵,枯敗的植被蓋在屋頂,無人打掃。 肖諤直接摁下八位密碼,聽見“叮”一聲后拉開單元鐵門,樓道陰冷,倒是比外頭稍好些。掌心的熱度敷上冰冷的臉頰,越往四層小腿越發(fā)沉重,等真的站在文家門口時,他才感覺到鈍痛的心跳一下下頂撞著胸腔,血液幾乎凝結,牙齒因懼怕不受控的打起顫來。 叩門聲響起,有人在屋內走動,臨近的腳步聲讓肖諤再度陷入緊張。門被打開,女人瘦脫相的臉龐上雙眼凹陷,她麻木的看著肖諤,說不清目光里還有沒有恨意,對視片刻后才將門敞大,后退兩步讓開門口。 肖諤禮貌點頭,邁進屋內,明明暖氣燒得正旺,就連窗扇都因濕熱糊上一層綿密的水汽,可他卻沒能感受到一點暖意。 “這是……給您的新年禮物?!毙ぶ@抽出上衣口袋里的手,捧著鐲子遞到女人眼前。女人瞧也不瞧,枯瘦的手腕看上去壓根撐不住任何重物,她朝不遠處擺放在柜架上的黑白相片虛空一指,輕聲說,“放那兒吧?!?/br> 肖諤咬緊后牙僵硬的轉身,十三歲孩童純真的面容映進視野,文祺開心的咧嘴大笑,唇形優(yōu)美的弧度如同利刃般,將他的心割開一道細長而又深刻的口子。 第三章 正文003 “文祺,只要我在,就不會有人欺負你?!?/br> “放心吧,小肖哥哥最厲害了,會永遠保護你?!?/br> “誰敢動文祺一下,我要他的命?!?/br> 去他娘的狗屁。 肖諤站在相片前,攥緊雙拳,很久才松力。他目光躲閃,一會兒看向擺在相框兩側的佛龕,一會兒盯著香爐里未燃盡的佛香,深喘兩口粗氣,彎腰撐住膝蓋,緩了緩情緒。再抬眼時,眼角紅的厲害,心情重歸平靜,他塌下肩膀,雙臂脫力垂在身側。 他還是把鐲子放在女人手邊,以認錯的姿態(tài)站在她身旁沉著腦袋,兩廂無言。時間臨近中午,肖諤閉上眼睛長嘆口氣,輕聲說了句:“蘭姨,我走了?!?/br> 逃命似的跨出門外,將思緒隔斷在門里,肖諤顫抖地點起一根煙呷著,待身子暖和些,抬腳朝樓下走去。 下到二層,與拎著兩兜子菜的文叔撞了個面,肖諤下意識伸手去接,男人側身擋開他的動作。 肖諤不動,肩頭蹭著灰白的墻面,煙味漸濃。文叔佇立片刻,繼續(xù)邁步往家走。兩人錯身時,肖諤拿掉嘴上的煙,指尖輕點兩下:“我不會放棄的?!?/br> 文叔聽罷頓住腳,轉頭看向他,肖諤對視過來,斑白的兩鬢看得他心里一緊。 久了,文叔重新邁開步子,又上兩節(jié)臺階,他說:“你也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。” 從文家所在的小區(qū)出來,過到對街,沿馬路往西幾公里,右轉走進盛陽胡同深處,有一座四合院。 這兩年房價暴漲,四合院更是吃香,前不久有人到肖宅作房產估價,肖老爺子一聽皺了皺眉,好家伙,祖上留下來的東西現(xiàn)如今已經好幾千萬了。 最近一段時間不乏有商家來談生意,全吃了閉門羹,但凡開春進院兒瞧上兩眼的,再碰壁也還是會來。 門內沿墻根兒圍種著一圈月季花叢,摻著三兩朵玫瑰,東西廂房門前不是棗樹就是石榴,蔥郁枝葉下擺放幾盆丁香或者海棠。正房西側挖了塊地,鋪一層印有蓮葉荷花的瓷磚,放兩條肥碩的錦鯉進去,給院落增添不少鮮活氣—— 這滿院春色是文祺最愛的景。 肖諤反手關好門,抬眼望去,只有蒼茫的白。他雙手插兜站在原地咬住煙味棉花,失神的盯著凍冰的池面,文祺的影子在他腦海揮之不去,此時正蹲在池塘邊伸手去撈水底泛光的鵝卵石。 “肖諤?!?/br> 一個聲音拽回他游離的愁緒,肖諤眨了眨眼,沒去看來人,將腳下的積雪踩得“咯吱”直響。 “小肖爺,讓道兒。”陸然將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,潦草往肖諤脖頸上套,而后嘆了口氣,“飯在廚房,你要現(xiàn)在沒胃口就等小昭回來給你熱熱再吃?!?/br> 肖諤食指將捂住口鼻的布料勾下來,慵懶的抬眼:“快過年了還去上班?” 陸然捋順身上的風衣,拍兩下他肩頭的落雪:“年三十兒才放假呢,走了。” 肖諤年幼喪父,母親改嫁移民國外,肖老爺子怕自己孫子獨守空院覺得寂寞,于是從孤兒院領養(yǎng)回陸然和陸小昭,陪他練武、讀書、上學。 起初預想只領回陸然一個,這孩子本分老實,懂得知恩圖報,肖老爺子看著很是喜歡,奈何他身上還拴著另一道羈絆,死活不愿與小自己三歲的玩伴分開,老爺子無法,只得捆綁著一起帶回了肖家。 小昭有名無姓,肖諤看他總粘著陸然,戶口本上就給他名字前面加了個陸,為此陸小昭抱著棕皮小本兒幾天幾夜不撒手,貼在陸然身后,嘴里不停喚著“哥哥”。 那時的肖諤有些不好意思的想,等他長大了,也要讓文祺冠上他的姓氏,也要聽他不停的在自己耳邊念叨“小肖哥哥”。 只是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。 陸然初中畢業(yè)便開始工作,陸小昭直接進茶樓忙活肖家生意,兄弟倆誰也不愿在四合院兒里頭白吃白住,每個月末都往肖老爺子枕下塞錢。這倆人性子硬得很,拗不過,老爺子只能任由他們按自己的想法做了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