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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表兄唯一的相思。 可是她的表兄死了啊。 她再也沒有表兄了。 再也不會有人從天而降,帶給她生的希望。 那般霽月風清驕傲雍容如鳳凰般的男子,死后竟連尸首都不曾尋到,她在邊關(guān)尋了一年,聽了一年關(guān)于他的故事,原來他的世界除了戰(zhàn)事便是她,原來他也歡喜她。 可惜,他死了。 她在他戰(zhàn)死的城樓飲了一夜酒,而后徹底瘋了。 她殺了先帝唯一的皇嗣七皇子,她殺了先帝最愛的妃子裴貴妃,她殺了大都督,殺了先帝,甚至就連宗室入嗣為帝的新帝她也沒有放過。 這些手上沾了她表兄血的人,全部都要死。 當然了,罪魁禍首的她也不能活。 若她對表兄不曾這般偏執(zhí),若她的愛意不曾這般病態(tài),表兄何至于遠走邊疆躲著她? 若表兄不曾躲著她,又怎會戰(zhàn)死沙場尸骨無存? 烈烈火光中,她給表兄殉了情。 那種被烈火焚燒的痛,她至今都能感受得到,一寸一寸侵入肌膚,如無形的手扼住她的呼吸,幼年的她能等來表兄救她,那時的她卻再也等不來表兄,最后活生生被燒成一捧灰。 疼嗎? 肯定是疼的。 可是想到表兄的那句話,她便不疼了——一生未心動,相思唯一人。 她是表兄的相思。 她是含笑而死的。 可惜她悲情荒誕的一生,其實不過他人命中的些許點綴,她活在一本書中,是書中的大反派,她喪心病狂,她病嬌瘋狂,她因癡戀表兄求而不得而DuangDuang撞大墻,讀者們說她是被戀愛腦耽誤的事業(yè)型瘋批,若她不曾癡戀表兄,則天下無人是她的敵手。 當然,哪怕她戀愛腦失了智,她也做到了讓主角團們無人生還的杰作——沒錯,這是一本BE小說,作為一個哪怕戀愛腦上頭但絲毫不影響發(fā)揮的終極大BOSS,她殺了所有人,包括她自己。 想起書中劇情,華幼安一聲輕嘆。 搖曳燭火下,床榻上的少女把自己裹成了一團,大約是想起夢境中被烈火焚燒吞噬的痛苦,又大抵是想起了些許舊事,她的臉色泛著不自然的潮紅,蝸牛似的蜷縮著身體,雙手抱著自己膝蓋。 整個人陷入鳳穿牡丹的被褥中,她的呼吸似乎有些不暢,手指攥著膝蓋輕輕咳嗽了起來。 “咳咳?!?/br> 她的咳嗽聲很輕。 “縣主,你醒了?” 大抵是時刻守在床畔,她的聲音剛落,茜紗帳外便響起男子頗為關(guān)切的聲音,“可是哪里不舒服?” 一只手撩開茜紗帳。 昏黃燭火透了進來,華幼安不約蹙眉,她抬眼,面前男人俊雅側(cè)臉讓她眼皮狠狠一跳。 ——這不是表兄么? 華幼安有一瞬的恍惚。 “縣主,可是要喝水?” 男人溫柔笑著,側(cè)身從案幾處捧了只通體如玉的青瓷杯子來,伸手遞到她嘴邊,“這是我一早便溫著的老君眉,雖不及縣主平日里的茶金貴,但最是養(yǎng)生不過了,縣君且嘗一嘗,看是否合口?” “來,我喂你?!?/br> 與表兄截然不同的聲音讓華幼安瞬間回神,不是表兄,是朱煥之。 模樣可以刻意模仿,聲音卻是模仿不來的,表兄的聲音是珠落玉盤泉擊山巖,朱煥之的聲音雖也清朗,卻總少了表兄言談之間且試天下的雍容貴氣。 “縣君,我的臉有臟東西么?” 華幼安并未飲茶,朱煥之笑了一下,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,明知故問道。 朱煥之是側(cè)對華幼安坐著,華幼安看到的自然是他的側(cè)臉,那是一張日夜縈繞在她心頭的一張臉,讓書中的她飛蛾撲火在所不惜的臉——面對著這樣的一張臉,的確讓她說不出惡言。 眼前的這個人,拿捏她心思當真是拿捏得死死的。 “不臟。” 華幼安就著朱煥之的手輕啜一口茶,“二郎的臉,自然是極好看的?!?/br> 朱煥之松了一口氣,他笑瞇瞇放下茶盞,溫和聲音越發(fā)溫柔,“縣君,我想與你說幾句體己話?!?/br> 華幼安目光漫不經(jīng)心往朱煥之身后瞥了一眼,空蕩蕩的房間半個侍女也無,只有朱煥之一人守在她床畔,不用問,也知是朱煥之將她的侍女全部支走了,若她猜得不錯,今日便是朱家設(shè)計讓朱煥之與她的丑事曝光的日子。 她的確中意朱煥之的這張側(cè)臉,也愿意為了這張側(cè)臉給朱家富貴榮華,可贗品終究是贗品,如何能與表兄相較? ——表兄是歡喜她的,她何必退而求次要一個贗品? 更別提這個贗品只為權(quán)勢而來,從無半點真心,只會敲骨吸髓般從她身上攝取富貴榮華。 她的表兄,卻是從不會害她的。 華幼安無聲笑了起來。 團扇就在她枕邊,她拿起折扇,抬手挑起朱煥之的下巴,側(cè)臉是她魂牽夢縈的一張臉,正臉卻乏善可陳,大抵也知自己的正臉不合她的心意,她剛剛挑起他的臉,朱煥之便連忙側(cè)了過去,他的側(cè)臉本就與表兄有著幾分相似,又穿了與表兄類似的沙青色的織錦暗紋衣服,乍一看,仿佛真是表兄陪在她身邊,一臉好脾氣問著她,“縣君,你這是做什么?” “天下有才之士何其多?二郎,你可知似你這等才華之人,我想要多少便有多少?!?/br>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