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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陸滄藍顯然不是池中物,應當不會這般容易便死了,他或許逃了出去,或許改了姓名,又或許在另外一個地方混得風生水起,而后在午夜夢回想起她的惡毒,咬牙切齒罵上一句毒婦。 華幼安輕輕嘆了一聲。 ——由陸滄藍去做這件事,她自是再放心不過了。 日子過得飛快,扎眼的功夫便到了朱家算計國舅爺裴丹臨的日子。 升仙臺是一座高臺,傳聞是太上老君羽化成仙的地方,老君名喚李耳,真源縣人,他的升仙臺自然便修在真源縣的明道宮。 時下玄學興盛,玄學源自于道家,道玄不分家,明道宮作為紀念老君羽化成仙的道觀,自然備受世人推崇,前朝天子信奉佛教,當今天子信奉道教,曾不止一次撥款修建明道宮,明道宮自然也就成了天家道觀。 雖是天家道觀,但也對外開放,聞名而來的善男信女絡繹不絕,香火鼎盛到兵曹要日夜遣人守著供人進香的巨鼎,若是不然,太過旺盛的香火很容易引發(fā)火災。 華幼安本是打著出家做道姑的名義來的明道宮,起先并不曾驚動當地居民,只讓明道宮的道士們將后廂房收拾出來,供自己“修習”“靜心”,但到底是縣君蒞臨,明道宮的道士們還是頗為緊張的,不僅把后廂房騰了出來,還在后廂房與前殿的垂花門處落了鎖,生怕哪個不長眼的人誤入后廂房驚擾到她。 垂花門是從里面落的鎖,從她的小院里能打開,從外面卻是打不開的,到了朱家算計裴丹臨的日子,她讓人從里面開了鎖,悄無聲息出了后廂房。 雖然她的到來不曾大肆宣揚,但縣城就這么大,一點風吹草動便傳得滿縣皆知,真源縣的人都知明道宮來了貴人,怕沖撞貴人,這幾日來明道宮進香的人少了許多,至于直通后廂房的長廊,更是空無一人。 當然,有人也被陸滄藍料理了。 ——她對陸滄藍的要求是她去登仙臺的事情無外人得知,陸滄藍這般聰明,必能知道她想做什么,而后為她掃平眼前所有的障礙。 華幼安悄無聲息出了后廂房,不曾驚動一個人,朱家為了算計裴丹臨,自然不會讓人靠近登仙臺,若是不然,哪有裴丹臨對朱家女的驚為天人? 升仙臺周圍早已被朱家人清過場,此時空無一人,她的時間掐得極好,等她爬上登仙臺,朱家女才會過來。 計劃是好計劃,但在執(zhí)行中卻出現了問題——她沒來過升仙臺,更不知升仙臺究竟多高,只想著一個小小縣城的臺子罷了,再高又能高到什么程度? 不過是小地方的人沒見識罷了,略有一個高臺,便吹噓得世間罕見天下少無的,明道宮的升仙臺,大抵與她府上的觀景樓高低差不多的,一炷香的功夫也就爬上去了。 等她爬上去,就能欣賞裴丹臨臨死之前的掙扎了。 裴丹臨的臉生得好,他的掙扎必是美不勝收的。 然而等華幼安抵達升仙臺,才發(fā)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,升仙臺極高,漢白玉鋪就的臺階高聳入云,仿佛真如世人傳說的那般,太上老君在此得道成仙,踏著升仙臺飛身入第三十三重天。 ——一言蔽之,似這等高臺,不是她這種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的貴女能爬的上去的。 天未大亮,金烏仍躲在云層,天將亮而未亮的顏色極美,華幼安抬頭看著美景,難得陷入沉默。 生平第一次,她極度佩服一個女子——朱家女。 這么高的臺階,朱家女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爬上去,然后翩然出現迷惑裴丹臨的? 可見狐貍精不僅是個面子活,更是一個技術活。 華幼安望著一眼看不到頭的臺階長長一嘆。 “縣君若是累了,我們此時原路返回仍是來得及。” 耳畔響起陸滄藍平靜聲音。 “笑話?!?/br> 華幼安輕哼一聲,斜了一眼陸滄藍,“我是那般輕易放棄的人嗎?” 陸滄藍微抬眉,眼底閃過一抹譏諷,“縣君,裴國舅貌若潘安又如何?您吃不得這種苦?!?/br> “誰說我要吃這種苦了?” 華幼安奇怪看了眼陸滄藍,理直氣壯對他伸出手,“背我上去?!?/br> 陸滄藍:“......” 忽然想起老道士說他今日命犯太歲不宜出行。 華幼安等了許久,仍不見陸滄藍俯身背自己,不免有些不約,蹙眉催促出聲,“陸滄藍,背我上去?!?/br> “快點。” ——若再耽擱下去,只怕那位生在朱家卻修成武林高手的朱家女便要過來了。 陸滄藍目光落在華幼安身上。 少女年齡小,身量也小,嬌小玲瓏的,個頭剛到他肩膀,纖細脖頸從翠色衣襟探出來,他伸伸手指就能扭斷,而她的身子也的確嬌弱嬌怯,不過是從后廂房走到升仙臺,少女便喘了起來,蒼白的臉上有了幾分紅暈,像極了血色侵入雪山,白里透紅甚是好看。 陸滄藍微微挑眉。 片刻后,他伸出手,直接把少女攬在懷里,左手一抬起她腿窩,打橫抱著她踏上漢白玉的臺階。 “呀——” 華幼安顯然不曾料到他會這般大膽,身體騰空的那一瞬間,她吐出一聲輕呼,“陸滄藍,好大的膽子?!?/br> 陸滄藍垂眸看著懷里的少女。 她雖斥責著他擁她入懷的膽大包天,卻并無從他懷里跳下來的跡象,恰恰相反,在短暫驚訝之后,少女的一只手已攀住了他的脖頸,她的手很軟,像棉花,又像九天之上不可觸摸的云,但現在,那朵云懶懶摟著他的脖子,臉頰貼在他胸口,他知道今日要上登仙臺,不曾穿薄甲的親兵衣服,穿了一身箭袖武服,隔著薄薄布料,他能感覺到她臉頰的柔軟微涼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