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

    然而她的聲音剛落,她便感覺到被她抱著的男人身體僵了一瞬。

    或許是因?yàn)樗脑挘只蛟S是因?yàn)樗膭幼鳎N得極近的動作讓她清楚可以感覺到男人的反應(yīng)——那是身為男人最原始的反應(yīng)。

    她不由得笑了起來,吻了吻男人脖頸,“表兄?！?/br>
    下一刻，男人陡然從她懷中離開——

    “安安?！?/br>
    蕭辭玄抬手揉了下眉心，閉目微微喘息著,“安安，你以后會后悔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能讓你恨我?！?/br>
    變故突生,華幼安瞇著的眼睜開了,她抬頭，入目的是蕭辭玄衣衫不整站在她面前,可男人顯然不曾情動,又或者說身為兄長的職責(zé)讓他壓抑了男人最原始的反應(yīng)。

    他是真的愛她。

    也是真的不愛她。

    華幼安眼底的光慢慢淡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表兄......”

    華幼安的聲音幾不可聞。

    蕭辭玄揉捏眉心動作頓住了。

    像是終究不忍,男人側(cè)目瞥向床上的少女,床榻上是鮮花著錦的綾羅綢緞,富貴錦繡中堆著的少女卻是病弱嬌怯，是迎風(fēng)便會倒的美人燈，更是合該被供奉被嬌養(yǎng)的琉璃神靈，可惜在污濁人間待了太久,懵懂情動遭了拒絕，蒼白決絕便從那張因是微醺而泛著不正常潮紅的臉上透了出來。

    優(yōu)雅貴公子眸色無端沉了一分。

    ——那是一種得不到便要?dú)У舻纳n白決絕。

    “表兄，你要對我食言么？”

    華幼安慢慢坐起身,六角琉璃燈映著鳳穿牡丹的花紋,輕輕淺淺在她光潔肩頭描畫著,她靠著纏枝飛鸞的引枕,歪頭看著蕭辭玄,瑩白色的小臉固執(zhí)又偏執(zhí)，像是得不到糖的小孩兒，一定要拿到屬于自己的糖才甘心，“表兄，你舍得么？”

    少女的目光太露/骨，幾乎是裹挾著侵略性的野心勃勃，蕭辭玄眉頭微蹙，伸手扳正她的臉，“安安，我們不應(yīng)該這樣?！?/br>
    她的臉很燙，蕭辭玄眉頭皺得更深，俯身撿起床榻上她的外衫，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把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肩頭裹在里面。

    中衣，裙帶，罩衫，披帛，蕭辭玄穿得很用心，而被他細(xì)心穿著衣服的華幼安，卻在止不住顫抖，他發(fā)覺她的顫抖，動作頓了一瞬，但那只是一瞬，瞬息之后，他把她的披帛披在她肩頭，一如幼時同吃同住那般，睡醒后的她的披帛總會纏在他身上，他便把纏著他的披帛輕手輕腳抽出來，重新放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可他早已不是當(dāng)年的少年。

    而當(dāng)初稚嫩的小女孩兒此時也長成了傾城國色。

    命運(yùn)將他們湊在一起，命運(yùn)也會讓他們走向截然相反的道路。

    蕭辭玄垂眸給華幼安穿著衣服，仿佛一切都不曾發(fā)生，只是在做這個動作時，他的眼睛自始至終不曾去看少女的眼，他垂眸看著少女精致的衣裙，那是他送她的魚鱗裙，收到魚鱗裙的那日她歡歡喜喜換上，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，像極了快樂的百靈鳥。

    往事涌上心頭，蕭辭玄嘴角微不可查抿了一下，金銀線交織的披帛捻過他指腹他放在少女肩頭，他慢慢收回手，轉(zhuǎn)身撿起自己的衣服，世家公子的衣服精致繁瑣，蕭辭玄穿的卻很快，他把自己的衣服全部穿好，如煙似紗的外衫罩在孔雀藍(lán)的云錦料子上，依稀可見衣料上尚未撫平的細(xì)微褶皺。

    但素來注重儀表的貴公子似乎并不曾發(fā)現(xiàn)近在咫尺的瑕疵，他只是起身去案幾處斟了一杯茶，茶香尚未溢出，他已將杯中茶一飲而盡。

    那是隔夜的殘茶，茶香已淡，只剩苦澀，冰涼的茶水入口，苦澀便在唇齒間漫開，是老君眉，而非京中貴女們更為鐘愛的雀舌茶。

    ——是安安以為他最愛的茶。

    但是不是，他并不喜歡老君眉。

    他更喜歡云頂雪芽，但安安從來不知。

    蕭辭玄自嘲一笑，他背對著華幼安，又將老君眉斟滿，一口一口飲著殘茶，“安安，我大你六歲，自六歲起，我的人生里便有了你?！?/br>
    “我看著你長大，從牙牙學(xué)語，到豆蔻二八?！?/br>
    他平日里并不是一個多話的人，但不知怎了，今夜突然很想說話，他慢慢飲著茶，苦澀的老君眉漫進(jìn)五臟六腑，“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?！?/br>
    “我知你并非任性，也知你天生純粹，你生來便被人捧在掌心，萬眾矚目千嬌萬寵，想要什么了，伸伸手便能得到。”

    身后的少女似乎在耍小脾氣，他說了許久的話，她卻一言不發(fā)，蕭辭玄無奈笑了笑，放下茶盞轉(zhuǎn)過身，“可是安安，你而今想要的，真的是你想要的么？”

    四目相對，蕭辭玄看到一雙近乎病態(tài)般乖戾的眼，那種視線太讓人心驚，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凝視，沒由來的，他眼皮跳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表兄，你總是這般愛說教?！?/br>
    少女迎著男人墨色眼眸，嘴角輕輕扯了起來，“表兄，別忤逆我?！?/br>
    “你現(xiàn)在回來，我們還有的談。”

    后面的話她沒有繼續(xù)說下去，但威脅意味卻一覽無余。

    ——恃寵而驕被她表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

    蕭辭玄瞇起了眼。

    華幼安輕抬手，對著蕭辭玄勾了勾，“表兄，回來?！?/br>
    夜風(fēng)喧囂四起，卷起枝葉拍打著如意菱花式的窗柩。

    六角琉璃燈的燭火明明滅滅，鳳穿牡丹的鉑金紋越來越淡，直至只剩下鮮紅如血的牡丹花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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