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至今日,她仍能想得起自己遠(yuǎn)走邊疆尋找表兄尸骨的撕心裂肺。

    表兄會(huì)死,或許,陸滄藍(lán)也會(huì)死。

    誰都沒辦法保證自己能從戰(zhàn)場(chǎng)上活下來。

    所以她才會(huì)給陸滄藍(lán)踐行。

    在這艘畫舫上,曾經(jīng)她苦等表兄一整個(gè)晝夜的地方。

    她沒有做錯(cuò),錯(cuò)的人不是她。

    而是——表兄。

    華幼安垂眸看著散落在地上的她的紗衣，心里什么想法都沒有。

    呼吸的熱氣散在她臉側(cè)，冰冷的劍刃卻貼在她脖頸，極致的熱與極致的冷,另一種的形式的逼迫。

    這種感覺讓她生理性不適。

    “表兄。”

    華幼安抬眉，眼睛一眨不?？粗掁o玄，“你想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蕭辭玄并未答話,只是微抬手,冰冷劍刃貼在華幼安的下巴,她被迫把頭抬得更高,她身材嬌小,比蕭辭玄矮很多，當(dāng)被迫高高抬頭時(shí)，倆人的視線竟詭異在同一水平線。

    視線相撞，她看到一雙陰沉如驚雷的眼，盡管此時(shí)夕陽(yáng)的余暉落在他眼角，在他眼下拖出一抹脆弱的紅，可依舊無法熄滅男人眼底歇斯底里的瘋狂，反而給他的瘋狂平添幾分陰鷙蒼白。

    “表妹，這句話應(yīng)該我問你才對(duì)?！?/br>
    蕭辭玄以劍相逼，溫柔笑問道：“表妹，你想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華幼安蹙了下眉，“表兄——”

    “表妹，你為什么總是不乖？”

    蕭辭玄輕輕一嘆，微笑打斷華幼安的話，“以往如此，現(xiàn)在又如此，你從不肯聽我的話。”

    “表妹，你......太不乖了。”

    男人溫和笑意陡然凌厲。

    冰冷的吻落在華幼安的唇角。

    這個(gè)吻毫無溫情可言，裹挾狂風(fēng)驟雨而來，華幼安瞬間被奪了呼吸，瀕臨窒息的不適讓她瞳孔微微放大，手指無意識(shí)去推面前的男人。

    盡管她知道此時(shí)的男人真真切切失了分寸，毫無理智可言，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嬌女根本抵擋不了精于騎射的世家子，可她還是本能地慌亂掙扎著。

    下一刻，蕭辭玄的吻卻突然停下。

    久違的空氣擠入胸腔，她大口大口喘/息著，生理性的眼淚溢滿眼眶，讓她有些看不清面前蕭辭玄的臉，而在蕭辭玄視線里，她如被獻(xiàn)祭被供奉的瓷品，華美精致，卻也易碎如琉璃。

    ——被掠奪使用，被暴力毀去，才是她的最終宿命。

    蕭辭玄默了默。

    嬌怯的少女因他剛才的粗暴親吻而輕喘不止，他清楚看著她的顫抖，像是雨夜里搖曳不止的花兒，稍稍用力，便能將她折去。

    脆弱不堪的生命，被祭祀被優(yōu)待的貢品，生來便被書寫的命運(yùn)，如何長(zhǎng)了一顆乖戾任性的心？

    是他養(yǎng)出來的。

    闖入他懷里的女孩兒，臟兮兮的小臉上卻有著一雙明亮星眸，像是窺見天光，饜足躲在他羽翼之下。

    一點(diǎn)點(diǎn)長(zhǎng)大，從只會(huì)扯著他的衣袖哭鬧，到現(xiàn)在的癡纏嬌嗔，甚至病弱卻也決絕。

    這是他一手掌控、一手養(yǎng)出來的人。

    他的小表妹，他的安安。

    平原華幼安，蘭陵蕭辭玄，生來便是一體的。

    他舍不了。

    蕭辭玄終是松了佩劍。

    長(zhǎng)劍落在地毯上，劍尖刺破團(tuán)花紋的錦毯深深陷進(jìn)木板，劍穗繞著劍身輕輕搖曳著。

    蕭辭玄抬手，手指覆上華幼安的臉，以指腹拭著她的淚，嘆息誘哄著，“安安，你乖一點(diǎn)?！?/br>
    像是在安撫，又像是......另一種形式的警告。

    ——她是他的。

    只能是他的，也只會(huì)是他的。

    他的東西，寧愿毀了也不容他人覬覦。

    “我們總歸是要在一起的，安安?！?/br>
    蕭辭玄以指腹描繪著華幼安的眼尾。

    “啪！”

    回答他的是一聲清脆的巴掌聲。

    “你在做夢(mèng)。”

    少女臉上的淚尚未干，眼角仍泛著紅，甚至氣息都不曾平順，但她的肢體動(dòng)作已先一步做出了選擇——高高抬起的手擦過蕭辭玄的臉。

    她打了蕭辭玄。

    盡管身嬌體弱導(dǎo)致的力氣不足的巴掌看上去更像是撓癢，連紅印都不曾在蕭辭玄臉上留下一分。

    但事實(shí)就是如此，她以近乎決絕的態(tài)度告訴蕭辭玄——不可能。

    他在做夢(mèng)。

    華幼安仰臉看著蕭辭玄，尚未平順的氣息讓她的聲音有些喘，但她從來不是盛氣凌人的貴女，她永遠(yuǎn)嬌滴滴拿捏著別人的短處，手段叫人防不勝防。

    換言之，她根本不需要在氣勢(shì)上壓人一頭。

    “蕭辭玄，你阿娘是公主，父親出身蘭陵蕭氏，但我家世亦不差，不曾輸你半分?！?/br>
    華幼安顫聲說著話，視線逐漸變得清晰，她抬頭看著面前的蕭辭玄，聲音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恢復(fù)平靜，“我祖父官拜大司馬，父親為司空，天下官員皆是我華氏之門生。”

    “我乃平原華氏這一代唯一的女郎，天子親封的靈昌縣君，你憑什么以為，你可以對(duì)我召之即來?yè)]之即去？”

    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上演，華幼安有些想笑，“蕭辭玄，當(dāng)初我不顧一切追隨你，只因我戀你傾慕你，所以你可以冷我躲我疏遠(yuǎn)我，甚至勸我莫將心思放在你心上，你只需要一個(gè)能給你帶來助力的妻族，而非一個(gè)癡纏的小女人?！?/br>
    “換言之，你需要的是平原華氏的助力，而非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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