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頁
那雙一貫溫暖的手,每次牽她的時候都是那么的溫柔,她伏在旁邊,一遍又一遍地喊著mama,mama,mama。 只是,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回答她了。 那天,她暈了過去。 倏忽,巨大的恐懼朝她席卷而來,宋清然甚至產生了一陣眩暈感,重心不穩(wěn),仿佛下一秒就要往后倒下去。 這是這一次,她不能了。 這一次,真的只有她一個人了。 兩人匆匆趕到醫(yī)院,宋清然站在病床旁看著宋老師,那個總是輕易就能舉起她的男人,此刻是那么的蒼白脆弱。她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真正的為人子女,再一次真切地體會到離別的恐懼。 只是這一次,命運給她留下了余地。 “王阿姨,謝謝您?!?/br> 她說完對著王阿姨鞠了個躬,宋清然很想狠狠地扇著自己幾個巴掌。她父親半只腳都要踏進鬼門關了,而她自私地只考慮了自己,她已經二十八歲了,不是十八歲。 宋清然收起情緒,去找了宋老師的主治醫(yī)生。 大概了解了一番,手術的治愈率很高,風險很小,可宋清然還是聽紅了眼。這最起碼已經是一個月的事情,差不多就是她身陷輿論風波那段時間。 后來她去了救助站,每天都很忙,周末回家也是草草吃頓飯就走。若不是王阿姨執(zhí)意如此,宋老師肯定是不打算告訴她手術的事情了。 手術室外,王阿姨拍著她顫抖的肩膀寬慰著她。 “你爸也是不想讓你擔心?!?/br> 唐糖也蹲下身來,輕聲說:“好了,你也聽到醫(yī)生說的話了,這個病沒那么難治,手術失敗的風險很小。” 她明白,她都明白的。 宋老師臨進手術室之前都還在記掛著她,他從來都不盼她出人頭地,只希望她安穩(wěn)幸福。她早該意識到自己的自私,她已經快三十歲了,還像從前一樣任性妄為。 都是些安慰的話,宋清然聽著卻只覺得越發(fā)愧疚。她早該察覺到的,宋老師吃藥被她撞見過幾次,他說是降血壓的,她也就稀里糊涂地信了。 醫(yī)院走廊陷入了冗長的靜默,宋清然雙手合十,此刻她什么都不求不盼了,她只希望手術能成功。 失之東隅,收之桑榆。 可能上天也覺得她已經夠可憐了,實在不忍心再剝奪她那點僅剩的光。 “手術很成功,你們可以放心了?!?/br> 此話一出,宋清然繃緊的那根弦終于松了下來。 深夜,宋老師醒來的時候,映入眼簾的是趴在床邊的宋清然,烏青的黑眼圈道盡了她這些天的疲憊。 他看著她疲憊的倦容,好像已經好久沒好好看過她了。他都快忘記抱她的感覺了,想伸手摸摸她的頭發(fā),才碰到她就醒了。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著他,下一秒眼淚就不爭氣地掉了出來。 “爸。” 這聲爸叫得實在委屈。 她永遠不會問宋老師為什么要瞞著她,就像宋老師從未開口說抱歉,卻一直在抱歉。 他們父女多年的心結在那晚,隨風而散。沒有任何的言語,依靠的僅僅只是父女間的心照不宣。 其實早就該說清楚的,是她一直以來都習慣了逃避。 連著下了幾天雨,終于轉晴。 宋清然去食堂打飯,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胡媛。 她看到宋清然手上的飯盒,就問:“清然姐,你是來看朋友嗎?” 她笑著點頭說是。 倒也不是不喜歡她,只是想到江北梔那晚給她發(fā)的短信,知道她們的那個小群的事情之后,宋清然不太想讓她知道。 按照江北梔的說法,胡媛知道,她也會知道,那么何以隨自然也會知道。 其實哪怕是到現(xiàn)在她也有些拿不準自己的心思,可是無論從什么方面考量,她都不想,也不愿再跟何以隨有任何的牽扯了。 前兩天池詢來的時候,隨口問了她一句,什么時候跟何以隨那么熟了? 其實這話他那次就想問了。 都知道何以隨向來是不愿意用何家的關系的,但那次為了宋清然的事情,不僅破了自己的原則,還求了人,欠了人情。 那天在彭會卿的辦公室里,他倆問他是怎么想的? “我小的時候經歷過的,不想別人再經歷一遍?!?/br> 他當時只說了這一句話,但他倆聽明白了,無非就是把自己代入了。 可是現(xiàn)在,他覺得好像不僅如此。 池詢那天和她說別看何以隨這人看起來人模狗樣的,其實過得挺苦的,看似對誰都不上心的一副死樣子,實則我們三個人里,想的最多的就是他。 那天,她什么都沒說。 她能說什么呢? 她想說他對她有好感,但他愛的人不是她。 是黎薇。 她難過的不是那部電影,也不是黎薇。而是他又一次因為黎薇,奪走了她所有的勇氣。 為什么每一次她要走到他身邊的時候,他們之間就會出現(xiàn)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,怎么跨都跨不過去的鴻溝。 都說事不過三,她已經努力過兩次了。 “何主任去出差了,應該再過兩天就回來了?!?/br> 嗯,她知道,梔子在微信里和她說了。 三句不離何以隨,不想再繼續(xù)聊下去,宋清然隨便敷衍了幾句就回了病房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