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則川忽地停下腳步，成漣一個沒注意撞在他背上,把鼻子撞得生疼，含淚抬起頭。

    她甕聲問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走路看腳下,等掉進去就出不來了。”他半側(cè)過臉,說。

    在他身前是黑漆漆的沼澤地,光線不足無從分辨,險些釀成大禍。

    巫師口中的“不見天日”確乎沒有說錯,這里太黑了，什么都看不清，更不用說在地上找到通明草。

    葉子離地半人高，土壤中夾著碎琉璃——成漣蹲在地上找了很久，摸了又摸，終于從縫隙里摸出一塊硬邦邦的東西。

    “這是碎琉璃？”她道，“為什么土里會有這個？”

    白則川從她手里接過碎片，卻因為看不清，手心被切面劃了一道口子。

    他眉頭微擰，沒有出聲，將碎片對著唯一的光源觀摩。

    “像是某種晶體。”他說，“有點混濁，可以確定不是琉璃?！?/br>
    白則川將碎片扔進沼澤，從懷里拿出兩條干凈的繃帶，將手重新纏起來。經(jīng)過傷口時，故意多繞了兩圈，將血痕堵死在繃帶下。

    他的動作十分熟練，哪怕這里陰暗無光，也纏得一絲不茍。

    成漣以為他還在為自己的調(diào)侃生氣，摸了摸鼻子，沒話找話道：“其實在手上纏繃帶很酷的?！?/br>
    白則川抬起眼睛，道了聲“哦”，笑意淹沒在背光的陰影中。

    按照巫師手冊上繪制的模樣，通明草形態(tài)矮小，葉片鋸齒狀，通常生長在暗沼沿邊的泥地。

    花嫄說過，整個嘉戎郡，只有大羅幻境中有十幾株通明草。

    成漣在乾坤袋里掏了掏，沒掏出可以發(fā)光的法寶，先掏出了癱成一攤的崇澤小龍。

    小龍腦袋低垂，甩著尾巴，慵懶閑適地舒展著四肢。

    成漣將小龍往地上一扔，重新掏出了臨水閣自制手電筒——以發(fā)明者裴振本人的說法，它叫光炬。

    光炬接收到她的靈力，從頭部散發(fā)出柔和的光線，傾時間，方圓三米內(nèi)恢復了光明。

    崇澤趴在地上，沒有叫罵，這讓成漣很意外。她蹲在地上，戳了戳小龍圓潤的小肚子：“#J時G怎么不動？”

    小龍細聲細氣說：“本座好困，不想動?！?/br>
    “那要不要躺回去？”

    “就讓我躺在這里，你們?nèi)フ夷莻€什么草吧?！毙↓埳裆珣脩?，或許是在乾坤袋里晃久了，有些暈。

    成漣也就沒管他。崇澤是千年的龍，比男主江景明還強，肯定不會因為暈乾坤袋就嗝屁。

    她手執(zhí)光炬，往沼澤地的方向照去，正好將一雙黃澄澄的大眼睛照得蹭亮。

    “是鱷魚哎?！?/br>
    她知道叢林里所有動物都是妖精，通人性，并沒有感到多少害怕。

    沼澤鱷全身布滿了淤泥，從泥潭里探出半個腦袋狹長的嘴一開一合，上面綴著兩只瘆人的大眼。

    沼澤鱷的聲音沙啞低沉，經(jīng)由那狹長的口腔，轟鳴一般敲打著耳膜：“來者何人？”

    成漣說：“你好鱷魚先生，我們是來這里尋找通明草的。請問你有看見通明草嗎？”

    “先生？”鱷魚說話時必須張開上顎，頗有些費勁，“我可不是教書的，我是暗沼守護者.黑夜中的影之旅人.厚甲突刺衛(wèi)士.鱷魚精?！?/br>
    成漣：……懂了，你是中二病。

    鱷魚說完冗長的前綴，將上顎暫時收了回去，等待人類的回答。

    成漣清了清嗓子，說：“好的，暗沼守衛(wèi)者.黑夜精靈.厚甲刺客.鱷魚精。你有看見通明草嗎，這么大的，聽說它們就長在暗沼附近?！?/br>
    她伸出兩根手指，在空中比劃出了大概的形狀。

    鱷魚復又撐起上顎，說：“不，我是暗沼守護者.黑夜中的影之旅人.厚甲突刺衛(wèi)士.鱷魚精?！?/br>
    “好的，鱷魚精?！?/br>
    鱷魚見她記不住，懶懶地合上嘴巴，不再重復自己的雅名。

    “那個，通明草……”

    鱷魚合著嘴，從喉嚨里悶重地發(fā)聲：“就在附近，你自己找找吧?！?/br>
    成漣只得手持光炬，沿著沼澤池邊緣尋覓通明草的蹤影。鱷魚趴在岸邊一動不動，黃澄澄的眼珠旁開始凝聚淚水，流淌進沼澤中。

    鱷魚的眼淚！

    傳說中，鱷魚殘忍吞食弱小時，會落下虛偽的淚水，難道這鱷魚精肚子餓了，打算開餐了？

    成漣咽了口唾沫，不動聲色地蹭著青草后退，離他遠遠的。

    鱷魚精聽見了草地的簌簌聲，悠悠然開口：“我只是剛吃完東西，沒在哭。”

    “理解理解，”成漣鎮(zhèn)定道，“我們科學課老師說過，鱷魚流淚是在排出身體里多余的鹽分?！?/br>
    “科學課……”鱷魚默念完這三個字，眼睛中似乎閃過了一道光。他在沼澤中扒拉兩下，前肢伸到了岸上。

    如走地雞突變原始人一般，鱷魚精也毫無征兆地顯露出人形。

    居然是一位干凈、纖細的美少年，下半身泡在沼澤中，如玉潔白的手臂上泥污斑駁，將他襯得出淤泥而不染。

    他打了個哈欠，抹去面頰上的淚痕：“撐著嘴巴說話好累，還是這樣輕松一些?！?/br>
    美少年生著一頭銀色半長發(fā)，披散在半肩，美得不類凡塵、驚心動魄。#J時G

    他說：“你方才說的科學課，是何等人物？什么流淚排出鹽分……連我這只鱷魚都不曉得，竟能讓他曉得了?！?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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