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下午時(shí)候，外面下起了鵝毛大雪，紛紛揚(yáng)揚(yáng)地墜落，她命人把簾子打起來，殿內(nèi)燒了地龍，暖呼呼的，賞雪是最好不過了。

    雖然下雪，但是天色并不陰沉，反而呈現(xiàn)出一種奇異的昏黃，從軒窗看出去，天上的云層堆積著，無數(shù)的雪花如羽毛一般飄下，有些許落在窗欞上，潔白晶瑩，絨絨可愛。

    庭中立著兩株柿子樹，上面還掛著紅彤彤的柿子，披著潔白的霜雪，像一盞盞小燈籠似的，十分喜慶，花嫵有些饞了，命人去搬梯子來，她想親自去摘。

    綠珠頓時(shí)急了，勸道：“主子，這實(shí)在太危險(xiǎn)了，還是讓別人上去吧？讓奴婢去，如何？”

    花嫵不愿意，眨了眨眼，振振有詞道：“自己摘的才最好吃?！?/br>
    綠珠算是看出來了，她哪里想吃凍柿子？她就是想玩兒。

    宮人把梯子搬過來了，架在柿樹上，綠珠攔不住花嫵，正急得火燒眉毛，不知如何是好的時(shí)候，忽見廊下有人過來了，身姿挺拔修長(zhǎng)，披著深色大氅，上面還沾了零星的雪，最引人注意的是，他手中還拿了幾枝梅花，周璟走得大步流星，一個(gè)小內(nèi)侍舉著傘跟在后面，險(xiǎn)些追不上。

    綠珠如同見了救星一般，連忙行禮：“奴婢參見皇上?！?/br>
    其他的宮人也紛紛跪下去，周璟擺了擺手，示意她們起身，看了看柿樹上的木梯，又看向花嫵，疑惑道：“這是在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花嫵若無其事道：“摘柿子啊，現(xiàn)在還不摘，過幾日就該掉下來了，多浪費(fèi)?！?/br>
    見她避重就輕，綠珠急了，壯起膽子解釋道：“皇上，娘娘她想要自己上去摘，可這樹太高了，實(shí)在危險(xiǎn)，奴婢怎么都勸不住?！?/br>
    花嫵立即輕瞪她一眼，綠珠縮了縮脖子，假裝沒看見，花嫵聽見周璟問道：“想吃凍柿子？”

    花嫵輕輕嗯了一聲，便見他將手中的梅花遞過來，道：“拿著?！?/br>
    那梅花想是剛剛摘下來不久，殷紅的花瓣上還堆著晶瑩的雪，十分漂亮，花嫵伸手碰了碰，有些冰，耳邊忽然聽得一陣驚呼，她抬頭一看，卻見周璟不知何時(shí)已脫去了大氅，爬上了木梯。

    他身姿挺拔，穿著深色的燕服，動(dòng)作并不慢，三兩下就爬到了最高處，鵝毛似的雪花紛紛揚(yáng)揚(yáng)飄下來，落在他的發(fā)上，肩頭，袖子。

    花嫵仰起頭看他，周璟微微向前傾身，握住了一個(gè)柿子，低頭望過來，對(duì)上花嫵的目光，道：“摘這個(gè)？”

    這情形似曾相識(shí)，花嫵驀地想起來，那一次在萬佛寺中，他也是如現(xiàn)在這般，爬到樹上去替她摘桃子。

    這情景與記憶中的畫面竟然奇異地重合了，花嫵慢慢地笑起來，她模樣生得好看，一雙明亮的杏核眼，笑起來時(shí)眼尾微彎，眼波柔亮，容貌秾麗，仿佛工筆水墨畫一般氤氳染開，漂亮得驚人。

    她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：“好?！?/br>
    周璟怔了一下，才回過神，移開視線，又摘了幾個(gè)柿子，這才下來，早有宮人捧了朱漆雕花的描金托盤來接柿子。

    劉福滿急忙替他拍去衣裳上的雪花，又將大氅取來披上，那柿子在樹上掛了一個(gè)冬天，日日下雪，早就凍實(shí)了，冰塊也似，實(shí)在是凍手。

    周璟輕輕呵出一口熱氣，卻見有一只素白的手伸到面前來，捧著一個(gè)小巧精致的手爐，他微微一愣，抬眸望去，花嫵歪了歪頭，示意道：“拿著呀?！?/br>
    她見周璟沒接，傻了似地站在原地，便輕嘆一口氣，索性親自拉過他的手，冷得她一激靈，連忙將手爐塞到他手中暖著。

    花嫵才欲收回手，卻被對(duì)方反手握住，緊緊貼著手爐，她的手心是暖的，手背卻是涼的，那是周璟的手指。

    花嫵抬眼望著他，雪漸漸地大了，將整個(gè)世界覆上了一層干凈的潔白，安靜而溫柔，就像周璟的目光。

    他上前一步，伸手將花嫵輕輕攬入懷中，緊緊抱住，花嫵還捧著手爐，這一刻，她忽然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，一點(diǎn)點(diǎn)加快，比那雪花墜落的速度還要快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軒窗開著，下面的軟榻上放著一張案幾，案上擺著一個(gè)青瓷美人瓶，瓶中插了數(shù)枝紅梅，灼然盛放，小巧的花瓣上還覆著薄薄的雪，已經(jīng)消融了大半。

    正值傍晚時(shí)分，天光依然是昏黃的，朦朦朧朧，庭中的柿樹枝丫遒勁，靜靜而立，這景象十分漂亮，像是名家筆下的水墨畫。

    花嫵托著粉腮專注地看著，道：“倘若不下雪，今日應(yīng)該有半天朱霞，會(huì)更漂亮一些?！?/br>
    周璟目不轉(zhuǎn)睛地看著她，道：“下雪也很好看?！?/br>
    花嫵撲哧笑了，轉(zhuǎn)頭望著他，道：“下了一個(gè)冬天的雪，還是有些膩了?！?/br>
    綠珠捧了一個(gè)小瓷盤來，里面端端正正放著兩個(gè)柿子，紅紅的皮兒，上面還掛著些霜，煞是好看。

    “主子，這個(gè)在溫水里泡過了，”綠珠將柿子放在她面前，提醒道：“不過此物性寒，程太醫(yī)說過了，您不能多吃?！?/br>
    花嫵低頭看著那柿子，遲遲不動(dòng)，周璟疑惑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花嫵伸手戳了戳柿子的皮，軟軟的，她撇嘴道：“忽然不想吃了?！?/br>
    周璟倒是很好脾氣，道：“那就不吃了?！?/br>
    綠珠只好把柿子又拿走，花嫵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她，忽然又道：“先放著吧，我不吃，就看看?！?/br>
    綠珠：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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