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ris左等右等，都沒等到夏槐已讀他發(fā)的摯友圈。他一個人生著悶氣，哪怕冷靜過后，知道夏槐是在賭氣，他心里也非常不好受?？伤质莻€不愿意將矛盾暫時擱淺的人，他在房間里踱步，急得團團轉(zhuǎn)。

    十分鐘后，他抱著枕頭薄被下樓，從客臥找出了一張榻榻米，他把它鋪在夏槐房間門口，躺下來，支著一條腿面朝窗外，打起了盹。

    夏槐半夜起來換衛(wèi)生棉，要不是因為她若有所覺地朝地板看了一眼，不然她差點就要踩到在她房門口打地鋪的人影了。

    Chris堵在她門口本來就是為了防止她半夜落跑，她一打開門他就醒了，但他故意不睜開眼，假裝自己睡著了。果不其然，夏槐以為他睡得正香，就蹲了下來。

    她的呼吸很輕很輕地打在他赤裸的胳膊上，像蒸拿房里的水霧一樣溫吞，卻引人發(fā)熱。Chris聞著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體香，好想親親她。

    然而夏槐并沒有停留多久，她似乎只是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睡顏，便從他腳邊繞過，去洗手間了。

    在這期間，Chris糾結(jié)了好一會兒，自己是繼續(xù)裝睡，還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闖進夏槐被窩里，她要是抗議他就說自己是來暖床的。

    嘖，大夏天的暖床，會不會太熱情了些？

    ——Chris為自己的厚臉皮感到害臊。

    “你打算在這里裝睡到什么時候？”

    回房看到Chris仍然一動不動躺在地板上“擺爛”的夏槐忍不住出聲，她知道Chris是在跟她服軟求和，但這未免也太折煞她了。顯得她很小氣不講理，故意給他吃閉門羹似的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說，今晚要我回自己房間睡嗎？”Chris也不裝了，撐起身坐起來，腹肌的輪廓隨著他的動作透過單薄的背心顯現(xiàn)出來，他抓了把凌亂的短發(fā)，表情有些苦惱，“可我怎么睡得著?。俊?/br>
    夏槐蹲下身，要坐在地板上，卻被Chris攥住手腕，往他睡過的榻榻米上一拽。軟墊上殘余著他的體溫，他用薄被蓋住她的腿，兩人呈九十度夾角各自占據(jù)一邊，用這種詭異的方式促膝長談。

    Chris親口給夏槐解釋了“Olive  Juice”和“I  Love  You”在念的時候唇形相似這件事，然后小小抱怨了一下他發(fā)摯友圈給她獨一人看她卻沒有理會這件事。

    “你不會用你賬號follow我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當然沒有，我知道你不想被人知道你就是derella，所以我很謹慎的！”說完Chris才反應過來，夏槐可能忽略了一件事，“ins不用關(guān)注對方就可以發(fā)僅對方可見的摯友圈?！?/br>
    “還可以這樣子啊……”夏槐想起一些往事，“我和之杭之前共用過一個賬號，那個帳號里發(fā)的都是我和她的丑照?！?/br>
    “聽上去比僅你可見的摯友圈更方便?！盋hris不打算偏移重點，他繼續(xù)問自己想知道的事，“我先跟你說抱歉，但我還是感覺到一些微妙的變化，我覺得你的生氣來得有些突然?！?/br>
    “可能是因為生理期，激素影響了情緒，那我才要說抱歉。”

    Chris搖搖頭，“不是直觀意義上的情緒反饋，更像是被我觸及了心事，很別扭的感覺?！?/br>
    別扭。

    他形容得非常到位。

    夏槐反思自己當下為什么會氣昏頭，就連他的解釋她都不想聽呢？

    因為他說，“你先保證你不會生氣，我就告訴你?！?/br>
    夏槐潛意識里覺得，這是一種變相的要挾，仿佛在勒令她，“我已經(jīng)要你保證不生氣了，你知道真相后就要無條件退讓，不可以生氣?！?/br>
    她不是一個強勢刁蠻的人，但他假設了她一定會生氣的前提，這種假設讓她不悅。

    如果可以直接說，就好了。

    就不會有這么多的百轉(zhuǎn)迂回，各自瞎猜。

    夏槐跟Chris溝通完，Chris反過來安慰她，“我明白了，原來是這樣，你果然不會是無緣無故生氣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下次會注意的?！毕幕鄙钪约阂灿袉栴}，不能是Chris一味忍讓，“對不起，用了一些偏激的中文說你?！?/br>
    “例如不守男德？”

    一回想起這段，夏槐就尷尬得十根腳趾都蜷縮起來，她輕拍了Chris一記，像在撒嬌，“不要說了啦！”

    “好，”Chris大度地將這一頁翻過，湊近她染上兩朵紅暈的臉蛋，“May  I  kiss  you？”

    夏槐縮著下巴后退，“No……今晚沒有心情。”

    意料之內(nèi)的回答。

    Chris聳了下肩膀，起身收拾床鋪，臨走前他專注地看著夏槐，真摯地說：

    “那我明天再問一遍?！?/br>
    周日是Chris答應了要陪父母做禮拜的日子。

    王序和溫雙雙見他春光滿面地去開車，便知他和夏槐應該已經(jīng)和好如初了。出門前夏槐還在睡覺，她本身也不是信教徒，大家就沒有打擾她的睡眠。

    臨近中午要回家前，一家四口去超市采購，Chris問夏槐想吃什么，她說沒什么特別想吃的，于是他給她挑了一袋新鮮飽滿的西柚。溫雙雙看到Chris給夏槐買的西柚，神秘兮兮地問兒子，“你知道grapefruit的中文是什么嗎？”

    “葡萄柚？”Chris知道夏槐喜歡吃這個，芝加哥家里的冰箱，因為她這個愛好多了一股清甜的香氣，Chris不喜歡葡萄柚的酸澀，還跟她提議過能不能換成甜橙。

    “是西柚！”

    “哦，別稱。”Chris毫不在意地去挑他喜歡的甜橙，還挑到一個表面凹凸不平的丑橙子，他舉起來給不遠處的Arthur看，“看！橙子長了乳突??！”

    Arthur還沒看清楚他哥手里的橙子，就看到他們家母上大人恨鐵不成鋼地給他哥后腦勺來了一鐵拳。

    “傻冒！你真的沒救了！”

    “mama！我都多大了！你還在大庭廣眾之下痛毆我！我要跟爸爸說你家暴！”

    “好啊，那你讓王律來跟我打官司??！”

    聞聲趕來的王序第一時間站好陣營，“溫律，息怒！”

    回家后，溫太后沒收了Chris那一袋“葡萄柚”，只挑了兩顆看上去紅潤可愛的丟給他，讓他去送給夏槐。

    夏槐在樹林里曬太陽，連日來的陰天剝奪了她每日在陽光下看書的習慣。她爸爸說，自然光照在書頁上，文字就變成了帶著光影的記憶。這是她第一次嘗試在樹林里看書，樹影幢幢，伴著風的形狀掠過泛黃的書頁，哪怕不閱讀內(nèi)容，美好的風景也已令她大飽眼福。

    “derella！”

    Chris的聲音從背后傳來，只見他一手拿了兩顆西柚，一手拎著他們倆的午餐，健步如飛地向她走來。

    “送你。”Chris謹遵母上大人教誨，先把西柚塞到夏槐懷中，她沒接好，西柚被她手里的詩集夾住，他手忙腳亂地道歉，要去幫她拿一個西柚，夏槐抱著書連帶西柚一起躲開。

    Chris粲然笑開，“e  on，我?guī)湍隳靡幌露?！?/br>
    夏槐望著他的笑容，也綻放出一道溫柔又燦爛的笑容。

    Chris看到他心心念念的那兩道月牙，又出現(xiàn)在了夏槐清秀的眉毛下，上面一對笑眼，下面貼著一對臥蠶。

    “I  want  two  grapefruits！”夏槐俏皮地把兩顆西柚舉起來，考驗Chris對“諧音?！钡睦斫饬?。

    “OK，”聰明如Chris終于明了他mama要他只送兩顆西柚給他未婚妻的深意，“You  want  two  西柚！”

    “But  I  want  to  see  you！”

    溫暖明媚的陽光照射在長島這片茂密蓯蓉的樹林里，在這對相視而笑的男女手邊，翻開的書頁上寫了這樣一首詩——

    他的微笑輕柔優(yōu)雅

    像舊象牙上的光

    像鄉(xiāng)愁，像一場圣誕夜的初雪

    落在黑黑的村莊，像一塊水蒼玉

    純?nèi)槐徽渲榄h(huán)圍，像月光

    在一本心愛的書上

    《里爾克詩全集》陳寧（Dasha）譯

    #就在明天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