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重逢的那天開始，或許紀堯就想問他這句話了，現(xiàn)在這根刺拔出去，他一邊覺得疼，一邊又有種痛到極致的爽快。

    “所以你當時才找了別人？”紀堯問。

    “嗯?！笔Y衡答應(yīng)得很快，他把只剩最后三分之一的煙按滅在欄桿上，然后把煙蒂丟進了門口的垃圾桶里。

    從知道紀堯要結(jié)婚的那一天開始，蔣衡就知道，他們倆的關(guān)系已經(jīng)劃上了句點。

    可他舍不得紀堯。

    蔣衡明明絕不能接受一個跟其他人有婚姻的愛人，可他還是沒法輕而易舉地說出分手兩個字。他告訴自己兩個人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了，但理智平生第一次沒法完全占據(jù)上風，跟情感打了個勢均力敵，誰也沒贏過誰，還差點把蔣衡撕扯成兩半。

    于是他做了個錯誤的選擇。

    “我想給這段關(guān)系找一個結(jié)束?！笔Y衡說。

    蔣衡的底線就是出軌和背叛，所以他本來想用這種孤注一擲的方式截斷兩個人的后路，也截斷他自己的念想。

    一旦他真的做了什么，他就絕不能回頭，因為一旦回頭，他自己就成了背叛的那個人。

    “誰知道你那天居然回來了。”蔣衡輕輕笑了笑，說道：“可能這也是命?！?/br>
    于是這個后路沒斷成，蔣衡也沒說出分手兩個字，這個念想就一直盈盈繞繞地直到如今也沒被他完全掐斷。

    “如果我沒回去，你會跟他上床嗎？”紀堯問。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?！笔Y衡實話實說。

    他自己不愿意那么干，但是在那天那樣特殊的氣氛，特殊的條件下，他說不定會逼著自己這么干。

    蔣衡是他們這群人里最理智的人，所以這種理智也可能會化作一把刀，最后砍在他自己身上。

    “所以你這么多年真的沒找過別人？”

    紀堯問出這句話的時候，其實心里已經(jīng)有了答案——對蔣衡來說，這個答案幾乎是固定的。

    “沒找?！惫黄淙唬Y衡說：“我不會在沒忘記上一段感情的時候開始下一段，那對下一個人不公平?！?/br>
    蔣衡是個很坦誠的人，愛和恨都很清楚，他不藏著掖著，除非是不想回答，否則他一定會說實話。

    這種坦誠既讓紀堯慶幸，又讓紀堯覺得難過。

    紀堯深深地吸了口氣，轉(zhuǎn)頭看向蔣衡。

    蔣衡今天帶了眼鏡，銀色的半框眼鏡架在他的鼻梁上，顯得他整個人有些疏離。

    蔣衡的近視度數(shù)不高，平時生活沒什么障礙，只在長時間工作的時候才會戴上眼鏡——再不就是他需要去見一些不太熟的客戶，會用眼鏡來抬抬氣質(zhì)。

    紀堯有時候會覺得，這是他一種自我保護的手段。

    那今天呢，紀堯想，他是想擋著什么？

    他透過薄薄的鏡片看著蔣衡的眼睛，忽然有種吻上去的沖動。

    不過紀堯到底沒被酒精沖昏頭腦，他清楚地知道，隔在他和蔣衡面前的絕不只是這三言兩語，還有很多別的東西。

    但饒是如此，他也不想什么都不做。

    “蔣衡。”紀堯忽然問：“我能抱你一下嗎？”

    “以什么身份？”蔣衡反問道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要我假扮你男朋友嗎，總得提前排練吧?！奔o堯舔了舔唇，心跳得飛快：“就以代理男朋友的身份?！?/br>
    第45章 他想要的就這些東西而已。

    “嗯？”蔣衡挑了挑眉，似笑非笑道：“這倆詞是一個意思嗎？”

    紀堯也知道在律師面前玩兒文字游戲有點自取其辱，于是他笑了笑，沒做聲，只是往蔣衡身邊挪了一點，然后輕輕碰了碰他的手。

    蔣律師嘴上不饒人地拆穿了紀堯的小心思，但到底沒有躲開。

    他的手擱在老舊的欄桿上，被夜風吹得冰涼，紀堯的體溫比他略高一些，在寒風凌冽里顯得格外明顯。

    他默許了紀堯的靠近，甚至微微側(cè)過身子，垂著眼看著他。

    紀堯知道他這是答應(yīng)的意思，于是很緩慢地向前一步，伸手環(huán)住蔣衡的腰，很輕地環(huán)抱住了他。

    他抱得很小心，甚至沒用什么力氣，比起“抱”，更像是環(huán)住了蔣衡，是個隨時可以抽身的社交距離。

    蔣衡握著欄桿的手微微縮緊，他似乎想要抬手回抱一下紀堯，但最后不知道為什么，還是忍住了。

    紀堯深深地吸了口氣，冰涼微苦的廣藿香氣順著他的鼻腔流入他的胸口，最后散成一聲歷久經(jīng)年的嘆息。

    很熟悉，紀堯想，但又很陌生。

    蔣衡比幾年前瘦了一點，但他站得很直，腰背繃得很緊，紀堯的手隔著厚厚的大衣貼在他的后背上，感覺他好像有點緊張。

    最近兩年，紀堯甚至很少在夢里見到他，但正如他時隔三年還能憑著一個背影認出蔣衡一樣，這個懷抱也一樣讓他印象深刻。

    此時此刻，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倦怠感又從他心里涌了上來，見縫插針地盈滿了他整個胸口。

    “你喜歡我什么呢?！奔o堯忽然問。

    他的聲音很輕，像是在問蔣衡，但又像是在問自己。這個問題像是被酒精催化后的沖動產(chǎn)物，就那么毫無征兆地從他嘴里冒了出來。

    但說完后，紀堯又不覺得后悔。

    因為他是真的不明白。

    他本來以為，按照蔣衡的脾性，分手就該干脆利落地忘了他這個“污點前男友”，然后投身回那些弱水三千里，繼續(xù)按他的喜好找合適的戀愛對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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