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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堯從床上坐起身來,摸過手機看了一眼,才發(fā)現(xiàn)已經(jīng)四點多了。 蔣衡的腳步聲最后停在他門口,片刻后,他伸出手,輕輕地敲響了紀堯的房門。 “睡醒了沒?”蔣衡隔著一扇門問道。 “醒了!”紀堯說。 紀堯沒想到自己一覺睡了這么長時間,許多事都沒準備,于是只能手忙腳亂地把睡亂的被子拉好,然后從枕頭下拿出了準備好的那份文件。 他心臟怦怦直跳,有表白前的緊張感,也有一種即將得償所愿的興奮。 他舔了舔唇,深深地吸了口氣,然后把文件藏在身后,猛然拉開了自己的房門。 蔣衡回來有一段時間了,他換了一身家居服靠在門邊,紀堯順著開門的勁頭往他身上一撲,抱了他一下。 自從上次在商場破功之后,蔣衡就不再排斥這樣點到為止的親密接觸,他順勢揉了一把紀堯睡亂的頭發(fā),說道:“下去吃飯吧,我媽讓我上來喊你?!?/br> 他說著轉(zhuǎn)身準備下樓,誰知紀堯牛皮糖一樣地摟著他的腰沒撒手。 “生日快樂?!奔o堯說。 蔣衡含著笑意嗯了一聲,玩笑道:“同喜同喜。” “吃這么早?”紀堯意有所指地說:“是還有什么飯后節(jié)目嗎?” “有什么節(jié)目,又不是小孩了?!笔Y衡偏過頭笑道:“過生日而已,湊一起吃個飯就行了。” “那不行?!奔o堯收緊了手臂,從背后抽出那份文件夾,舉到了蔣衡面前晃了晃,說道:“……看,生日禮物?!?/br> 蔣衡愣了愣。 紀堯用的文件夾是純透明的,不用翻開就能看清里面的內(nèi)容,封頁上一排寫著“意定監(jiān)護協(xié)議書”的大字印在白底A4紙上,扎眼得只消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。 蔣衡忽然沉默下來,他身上rou眼可見地攏上一層沉重的、看不清是什么的東西,以至于他的表情雖然沒怎么變化,但紀堯還是察覺到了氣氛的改變。 “怎么了?”紀堯忍不住問。 蔣衡沒有說話,他從紀堯手里接過那份文件,翻開看了一眼。 紀堯的那一欄已經(jīng)簽上了他的大名和身份證號,屬于蔣衡的那一欄里倒是還空著,等他往上填。 這份文件一共沒幾頁,以蔣衡看文件的速度,兩分鐘不到就夠他從頭翻到尾了。 文件末尾確定欄里簽著紀堯的簽名,只要蔣衡也把自己的名字落在紙面上,他們倆就擁有了法律意義上的牽絆和聯(lián)系。 蔣衡的手指無意識地落在那一點上,輕輕摩挲了一下。 蔣衡的情緒很奇怪,看起來不像是純粹的感動,也沒有外露的欣喜,他心里好像掀起了濤天巨浪,但他什么都沒表現(xiàn)出來,只有一點微妙的氣氛控制不住地蔓延在安靜的房間里。 紀堯拿不準他的意思,一頭霧水不說,心里還隱約有點什么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覺。 他心里打鼓,忍不住開口道:“蔣衡?” 良久后,蔣衡才合上那本文件,轉(zhuǎn)過身,看向了紀堯。 蔣衡臉上掛著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,他從腰上摘下了紀堯的手臂,舉著那份文件在紀堯眼前晃了一瞬。 “我最后確定一遍?!笔Y衡說:“你真的做好準備了?” “怎么了?這還沒有誠意嗎?”紀堯最開始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,還覺得有點好笑,忍不住說:“你要是不放心,我明天就跟你去公證,這好不好?” “不是,我的意思是,你真的要跟我成家了?”蔣衡有意在這個詞上咬了個重音:“不光是戀愛,而是從此以后住在一起,一起面對生活里的雞毛蒜皮,家長里短?!?/br> 紀堯的臉色微微一變。 蔣衡的話戳中了他心里某一個痛點——蔣衡不愧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,他輕而易舉地從所有花團錦簇里點中了唯一一塊腐爛的缺口,精準地瞄到了紀堯最怕的地方。 “你是不相信我嗎?”紀堯強行克制住自己應激一樣的本能反應,他深吸了一口氣,努力沒有逃避這個話題,勉強地笑了笑,盡可能輕松地說:“這不一樣嗎?我把自己交給你,保持忠貞,相互扶持,然后跟你談一輩子戀愛,這不好嗎?” “這不一樣?!笔Y衡今天格外反常,他似乎在這個問題上出奇地固執(zhí),活像是拱火找打仗一樣:“我只是想要一句準話?!?/br> 紀堯不是個完美的戀人,但蔣衡知道,他自己也不是。 他想要的、在意的東西跟常人不一樣,好像容易得觸手可及,又好像困難得遠在天邊。 他對“一輩子”的要求有近乎苛刻的評判標準,甚至在分手后,他這個標準還上升了。 對于三年前的蔣衡來說,現(xiàn)在的一切就足夠他滿足了,但破鏡過一次,蔣衡就不再滿足于及格分了。 “成家成家,你為什么就非要糾結(jié)這個口頭名義呢!”紀堯終于忍不住了,他退后一步,用一種很難理解的眼神看著蔣衡,壓著火說道:“現(xiàn)在的一切跟成家有什么區(qū)別啊,就像三年前一樣,我們不是輕而易舉就能相處得很好嗎?情感有,現(xiàn)在法律的保障我也給你了,這些不比口頭上的東西更有意義嗎?” 紀堯不明白,他是害怕成家,但他愿意繞過自己最怕的那個點,把成家的所有因素都給蔣衡。既然如此,那一句口頭上的保證到底有什么重要的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