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讀預(yù)備鈴即將響起之前，哄鬧雜亂的教室門口逐漸有序，像是地鐵換線路的交界大廳，人們混沌同時找到自己的位置。

    “你好同學(xué)，找一下陸語?！?/br>
    涪城一中高二開學(xué)第一天，也是文理分班的第一天，高二七班門口就聚集了一小波本該出現(xiàn)在樓下文科班的男生。

    “那邊?！弊诘谝慌诺呐犚婇T口的聲響，抬頭瞥了眼來人手里抱的一堆零食，厭惡的往教室后排甩了下頭。

    “呃...”門口的男生也是受人指使，聞言回頭看了看倚在走廊旁的某人，再次探進(jìn)七班，“同學(xué)，呃...能幫忙喊一下陸語嗎？”

    周藝再次抬起頭，瞪著來人，“我說垃圾桶旁邊那個啞巴就是，你聽不----??！”

    話音沒落，被拽住馬尾辮生疼的痛感讓周藝喊出聲，下一秒從座位上彈起來，反手就要扇在身后人臉上，“你有病啊陸語！”

    擰著周藝發(fā)梢的手十指纖細(xì)，墨黑的指甲顯的手有些病態(tài)的慘白，因著用力使得血管襯得有些駭人。

    “你犯病是不是！班主任馬上就過來了！”周藝嘴上不饒人，而她剛才試圖打在對方臉上的巴掌也因為陸語的躲避轉(zhuǎn)而落在了手臂上。

    順著帶有指痕的小臂一路看上去，陸語染著一頭紫發(fā)大波浪，白皙的小臉上畫著不太符合她年紀(jì)的妝容，手腕上的飾品隨著她的動作發(fā)出偶爾的聲響。

    陸語一言不發(fā)地拽著周藝的頭發(fā)往過道里拖，而她自己的漂亮卷發(fā)也被人薅在手里，但陸語只微微擰了下眉頭，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，然后空出一只手欠身撈起一旁的椅子。

    “咣--！”

    木頭的悶哼并沒有如期到來，反而是不銹鋼砸在地板的跳躍聲響。

    陸語盯了兩眼地上那只剛剛落在自己額角，又掉在腳邊的保溫杯，緩慢抬起頭看著周藝身邊的那人。

    “陸語...你...你敢...！”周藝聲音里發(fā)著顫看向陸語手里的板凳，卻沒有膽量擋在剛才幫自己出頭的人身前。

    “啊...！”

    “嘶....”

    兩道不同的聲線同時出現(xiàn)，不久前本來倚靠在走廊看熱鬧的男生幾步出現(xiàn)在陸語面前。

    “你......”周藝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男生顴骨的劃傷，“歷程你沒事兒吧！”

    “哈哈?！睔v程皺著臉笑了兩聲，“你叫什么，砸的是我又不是你?！比缓笥謱χ懻Z擺出吊兒郎當(dāng)?shù)哪樕?，“她我女朋友，給個面子？”

    陸語依舊一聲不吭，和歷程對峙幾秒后，被他拉著手腕帶出教室。

    身后教室里的人因著歷程的那句‘女朋友’而圍在了臉頰緋紅的周藝身邊，沒人注意門口視線死角的走廊上，永遠(yuǎn)一臉玩世不恭的富二代歷程，正手撐在膝蓋上盡可能彎下腰滿臉討好。

    *

    “聽不見鈴聲？！還站著干什么！等我請你坐下？！”

    “陳老師，我...椅子壞了...”，說話的是個短發(fā)女生，相比于她的年紀(jì)，發(fā)育過好的胸脯把校服紐扣頂起，后背勒出些內(nèi)衣痕跡。

    “還沒上課椅子怎么壞的？！”陳菲把手上教案本扔在講臺，上前查看情況，“還有申云云你座位地上水怎么回事兒！”

    陳菲，叁十四歲，六年前雙學(xué)位碩士畢業(yè)，以涪城那年教師編筆試面試雙第一考進(jìn)涪城一中，任英語老師。兩年后在全省特色課上獲獎，叁十歲成為一中最年輕的班主任。

    而申云云這一屆，也是她從高一帶上來的，不出意外也會帶到高考。

    “行了。”陳菲并不打算浪費太多時間，往教室后衛(wèi)生角掃了一眼，“陸語，把拖把拿過來擦一擦?！?/br>
    話說完，陳菲朝教室門口點了個頭，正準(zhǔn)備走上講臺時，就聽申云云再次開口。

    “就是陸語給我摔壞的，她課間打人的時候弄的！”申云云睨了一旁拖地的陸語，“大家都看見了，陸語又欺負(fù)周藝了！”

    話音剛落，教室頓時肅靜，只有陸語手里的拖把偶爾撞到桌腿的聲響。

    熱血的高中生總是奇怪的，教導(dǎo)主任們大喊大叫讓安靜時往往并不起效，可當(dāng)班里出了什么鬧劇，等著作為大法官的班主任一錘定音時，寂靜無聲只需一瞬。

    不過這會兒的全班，除了等著看陳菲如何抉擇外，也不斷地瞄著門口那個剛才被陳菲招呼進(jìn)來的男生。

    陳菲掃了眼陸語小臂的淤青，給這場告狀下了結(jié)語，“下了晨讀來我辦公室?！?/br>
    “好了，來，這是咱班的新同學(xué)，剛從國外回來，對課程都不太熟悉，大家互相幫助下，做個自我介紹吧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叫池默?！?/br>
    簡短的一句說完，陳菲點了個頭，并沒有打算讓他再多說一些，畢竟這不是幼兒園入學(xué)，還要表演個節(jié)目什么的。

    “座位的話......”話說著，陳老師就看見周藝那期待的眼神，便朝著她方向抬了手，“池默坐那兒吧，挨著學(xué)習(xí)委員，也能盡快熟悉各科試題?！?/br>
    池默卻沒有順著她指示方向的手看過去，而是低頭輕聲道，“陳老師，我可以坐在最后一排嗎...我個子比較高，而且...”

    池默抿了下唇，帶著些不好意思地說，“我遠(yuǎn)視，還沒配眼鏡...”

    “好，那就暫時先坐那兒吧?！标惙瓶粗啬呦蜃詈笠慌盼ㄒ坏目瘴?，又瞟了眼那空位旁張揚(yáng)的紫色卷發(fā)。

    *

    “開學(xué)第一天都打起精神來，不要覺得離高考早著呢，高二是你們最后一次還能站在起跑線上的機(jī)會，到了高叁咱們學(xué)校就會有周考月考，在沒有時間給你們整體復(fù)習(xí)了，你們......”

    當(dāng)陳菲站在講臺激情慷慨的說著開學(xué)第一課，試圖喚起全班學(xué)習(xí)的熱情時，角落里以池默為圓心卻開始熱鬧起來了。

    “欸，剛才沒聽清，你叫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池默。沉默的默。”

    “哦哦，我叫肖禾，他們都喊我痕痕?！弊诔啬笮鼻胺降哪猩s著腦袋回過頭，“因為我網(wǎng)名叫痕痕?！?/br>
    池默點了點頭，把書包里的東西一一擺在桌上。

    “他是孫明明。”痕痕下巴往自己同桌位置上一抬，又抬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，“你同桌叫陸語，語文的語?！?/br>
    說到這兒痕痕沒忍住噗嗤一笑，然后又對著池默解釋道，“但她語文只能考10分?！?/br>
    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，暫停了陳菲的吐沫橫飛。

    “肖禾？!屁股上有針？坐不住？”

    “對，對不起老師?！毙ず虖淖老屡榔饋恚皼]坐穩(wěn)?！?/br>
    “陸！??！語！”，肖禾咬著牙低聲道。

    陸語聞言看向窗外，順便理了一把自己的長發(fā)，仿佛剛才一腳把肖禾踹下凳子的不是她。

    等肖禾訕訕回過頭，池默看向旁邊，瞥見了玻璃倒影上陸語似乎在笑的臉，他有些意外,忍不住傾身，卻正好和回身的陸語對視上。

    池默向自己的同桌露出了友好的微笑，然后收到了同桌瞪著眼滿臉寫著恐嚇的回應(yīng)。

    池默：“......”

    于是池默僵硬著保持微笑扭著脖子看向講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