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本以為國師文徵能躲過, 但并沒有。

    唐煙煙擰眉立在他面前，一股不好的預(yù)感油然而生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，下個瞬間，國師自爆了。

    濃郁黑霧劇烈炸開，將屏障摧毀，大部分黑霧襲向龍珠，少量揮散在空氣里, 朝無辜的人們蔓延而去。

    被屏障阻攔在外的陸雨歇正要去找唐煙煙, 突然察覺到凜冽殺意。

    他轉(zhuǎn)過頭, 身旁李昀遠(yuǎn)化身惡魔, 舉刀向他大力砍刺。

    陸雨歇側(cè)身躲過，可不知何時，此處已淪為煉獄，官員侍衛(wèi)太監(jiān)們混戰(zhàn)成團(tuán)，處處可見殘肢rou塊，血腥味與海風(fēng)交織成死亡的氣息……

    在煞氣猛烈攻擊下，符紙殘損，陣法被破。

    護(hù)國龍珠表面龜裂出小小縫隙，極濃郁的煞氣從中傾瀉，與外面大團(tuán)黑霧融合。

    國師的輪廓在黑色中隱隱成型。

    唐煙煙恍然頓悟。

    原來他想成為下個兔子，先死，再后生。

    朱麟眼看龍珠即將碎裂，哇地又吐出大口鮮血，他面目猙獰，向唐煙煙拼命懇求：“將他引、引入無剎海?！?/br>
    唐煙煙冷眼看向朱麟，她不會再輕信他。

    可護(hù)國龍珠一旦碎裂，便不止這塊土地淪為煉獄，而是整個理國都將成為國師的囊中之物。

    到那時，她和陸雨歇怎么回仙域？

    從來到這里，唐煙煙就只有這一個目標(biāo)，那就是順利讓陸雨歇回到屬于他的地方。

    嘶吼聲慘叫聲不絕于耳。

    唐煙煙看了眼人群里的陸雨歇，握緊手中劍，刺向已然“新生”的國師文徵。

    國師獰笑應(yīng)戰(zhàn)。

    他對新身體的掌握并不嫻熟，唐煙煙趁虛而入，抓住機會，一步步將他逼入無剎海。

    兩人轉(zhuǎn)換場地，在無剎海高空你來我往。

    隨著國師掌控力漸強，唐煙煙開始處于下風(fēng)。

    生受國師一掌，唐煙煙身不由己往下墜，距離無剎海海面約兩三尺時，幾只奇形怪狀或長滿鱗片或滿是利齒的手腳從海里鉆出，試圖將唐煙煙扯下去。唐煙煙腳尖虛點半空，竭力往上飛，可她半截紅色裙擺還是被一只手觸碰了，那裙擺登時化為灰燼，就連她腳腕都一陣火辣辣的痛。

    無剎海海底的妖魔鬼怪，果然不同尋常！

    她和國師誰先墜落無剎海，看來就是這場勝負(fù)的關(guān)鍵。

    唐煙煙嘗到其中厲害，愈加謹(jǐn)慎應(yīng)對。

    高臺之上，朱麟艱難起身，他握著瀕臨破碎的龍珠，回頭望向他的正在互相殘殺的子民。

    理國數(shù)萬年歷史，老祖宗拼下來的榮耀，可不能毀在他手上。

    朱麟嘴角浮現(xiàn)出一絲自嘲而篤定的笑。

    海面上，那抹紅色身影幾乎快被黑霧湮沒，她裙擺在風(fēng)中肆意搖曳，讓朱麟想起那晚，她泛舟月湖，裙擺也是像這般快要飛起來……

    仿佛做好決定，朱麟微笑著閉上眼，他血跡斑斑的唇低聲默念著什么。

    忽然間，天色暗了。

    雷鳴電閃接踵而至。

    海底鬼怪仿佛嗅到什么恐怖氣息，它們不再守在唐煙煙國師身下，而是紛紛往深處潛藏。

    唐煙煙有所察覺地仰頭。

    一道閃電劃破夜空，與此同時，遮天蔽日的巨手突然從高空疾速下墜。

    它速度太快，唐煙煙國師甚至來不及閃避，然后便被巨手狠狠壓入無剎海。

    不過短短一剎，海面恢復(fù)寂靜。

    大部分煞氣在空中消散，人們不再歇斯底里地廝殺。

    陸雨歇推開攔在他身前的人，拼了命地往前沖。

    可他最后只看到那片紅色衣袂徹底消失在他眼中。

    指尖嵌入血rou，陸雨歇雙目赤紅地瞪著朱麟。

    他臉頰青筋暴起，眼底布滿血絲。那魔怔般的模樣，讓朱麟五臟肺腑都受到強烈沖擊，朱麟以為，陸雨歇會沖過來將他碎尸萬段，但他只是充滿恨意地看他一眼，然后縱身一躍，義無反顧跳入無剎海……

    “大寶兄——”

    清醒過來的李昀遠(yuǎn)試圖從身后拽住他。

    但沒有阻攔成功。

    李昀遠(yuǎn)怔怔望著如一面鏡子的海水，倏地跌坐在地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無剎海海底深邃，隱約可見光亮，似乎是一種能發(fā)光的草。

    唐煙煙一墜入海中，便求生地往上游。

    她與國師的距離逐漸拉遠(yuǎn)，等游到海面，唐煙煙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她出不去了。無剎海像是被一道看不見的結(jié)界封印，能不能進(jìn)不知道，但確實不能出。

    唐煙煙心如死灰，卻還是用手不停砸著透明結(jié)界。

    “嗡嗡嗡”，突然有奇怪的聲音從海底傳來。

    唐煙煙不經(jīng)意往下看，登時嚇得面色慘白，那是無數(shù)只奇形怪狀的妖獸，它們紛紛游向國師，然后一窩蜂將他圍住啃噬，仿佛他是一道極其美味的佳肴。

    畫面仿若噩夢，唐煙煙驚恐地捂住嘴，朝反向游走。

    怪獸們很快發(fā)現(xiàn)了她，尤其是沒有分食到國師的怪物，它們密密麻麻地跟在唐煙煙身后，窮追不舍。

    唐煙煙靈力將近耗空，恐懼疲憊無奈慢慢摧毀她的意志。

    出不去了的，反正要死。還是不要白費氣力了吧？

    可她真的不想死在這些丑陋的怪物嘴里，更不想淪為它們的食物。

    絕望中，一道明亮刺目的光迅速朝她而來。

    唐煙煙下意識閉上眼睛，黑暗中，她的手被另一只手用力攥住，然后她被拉入一個熟悉的懷抱。

    “煙煙，我來找你了?！?/br>
    天真卻傻乎乎的聲音回旋在她耳邊，一如往昔。唐煙煙突然有點想哭。

    她將淚意憋回去，緩慢睜開眼。

    那張俊俏含笑的臉龐近在咫尺，果然是又憨又傻的陸大寶。

    唐煙煙好像又有點想哭了。

    她別過頭，這才發(fā)現(xiàn)他們身處靈力凝成的安全圓圈里，她剛看到的光，就是這股磅礴靈力。

    “你恢復(fù)記憶了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。”

    “那靈力是怎么回事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很清楚，”陸雨歇搖搖頭，向唐煙煙老實交代，“前幾天我好像就有靈力了，但沒有那么濃郁，剛剛急著找你，不知怎么就使了出來。”

    唐煙煙緘默地久久望著他。

    陸雨歇被看得不好意思，臉頰微紅：“怎么了煙煙？”

    唐煙煙其實想問他為什么要下來，會死的。

    他們都會死在無剎海海里。

    可她要是真問出來，未免過于薄情寡義。

    不管陸雨歇是誰，但陸大寶的心意，她是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的。

    那無比guntang熾熱的心意，她不想再視而不見下去。

    抓住陸雨歇袖擺，唐煙煙湊過去，輕柔地吻了吻他薄唇。

    陸雨歇：……

    他睜圓眼睛，似不可置信，又似欣喜若狂。

    唐煙煙很快退回去，掩飾尷尬說：“我們?nèi)ズＣ婵纯?，看能不能嘗試打破結(jié)界?！?/br>
    陸雨歇眼睛仍亮晶晶的，他笑著說：“我們上不去啦?！?/br>
    唐煙煙：“為什么？”

    陸雨歇笑著伸手指向光圈外，一具具形態(tài)丑陋的怪獸趴在光圈上，它們正瞪著各式各樣的詭異眼睛，有的伸出長長舌頭，有的甚至都流起了垂涎的哈喇子，滿滿都是想要吃掉他們的欲望。

    唐煙煙倒吸一口涼氣，惡心欲吐。

    “不怕不怕。”陸雨歇笑著把唐煙煙擁入懷中，輕聲哄道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還笑得出來？”舒緩片刻，唐煙煙不可思議地問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啊，”陸雨歇嘴角弧度不自覺上揚，好像他也很奇怪，“我怎么一直都在笑呢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不知為何，氣氛不再那么的沉重壓抑。

    唐煙煙問：“你的靈力還能支撐多久？”

    陸雨歇：“不清楚?！?/br>
    唐煙煙輕笑：“那就多一刻是一刻吧?！?/br>
    陸雨歇重重點頭：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陸大寶，你會有遺憾嗎？”唐煙煙把眼睛蒙在陸雨歇懷里，不去看光圈邊的那些怪物，她低聲問，“你都沒恢復(fù)記憶，你的世界那么單薄，除了我就沒有幾個人，現(xiàn)在你要死了，你永遠(yuǎn)都不會知道，以前的你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這樣就叫遺憾嗎？”陸雨歇無法理解地說，“可我覺得很幸福啊，在我的記憶里，從始至終都有煙煙你??！”

    失笑出聲，唐煙煙吐槽了句“傻瓜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