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若服用解藥，你以為她會回魔域？”仙尊陸雨歇冷不丁出聲，他神色凜冽, 眸染冰霜。

    魔化陸雨歇收回腳步, 略微挑眉。

    仙尊陸雨歇不無嘲弄：“你似乎忘記, 誰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?！?/br>
    魔化陸雨歇：……

    他還真忘了。

    魔化陸雨歇神色陡然鐵青。

    糟糕, 他只顧著讓煙煙服用解藥，解決眼下局面，卻沒想到，若煙煙恢復(fù)正常，他與仙尊陸雨歇，誰又比誰無辜？

    兩個陸雨歇默默對視一眼，皆恨恨別過頭。

    當(dāng)下最要緊的事，自然就是找到煙煙，誰先得到煙煙的寬恕，誰就搶占先機(jī)。

    心念電轉(zhuǎn)，兩個陸雨歇都想到了這個道理。

    唰唰兩道光影略過天際，黑白陸雨歇同時消失在原地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無論去往何處，被兩個陸雨歇找到，只是時間上的問題。

    這點(diǎn)唐煙煙心知肚明。

    不過做虧心事的又不是她，她憑什么躲躲藏藏？

    無顏面對她的，分明是那兩個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。

    唐煙煙面有慍色。

    她無法原諒，無論是誰，都無法原諒。

    他們這點(diǎn)，觸及了她不能容忍的底線。

    揮去腦中憤懣不平，唐煙煙把情緒調(diào)息平穩(wěn)，對著雕花琉璃靈鏡，她抬手取下發(fā)髻紅簪。

    看著掌心紅簪，唐煙煙閉上眼，感受其中氣流靈息的波動。

    早在數(shù)月前，唐煙煙便覺紅簪有異。

    這些年，蘊(yùn)養(yǎng)方寸世尊魂魄的事，無論身在何處，她從未懈怠。

    而現(xiàn)在，似乎終于有些成效了。

    嘴角露出淺淺笑意，唐煙煙重新把紅簪佩戴上。

    走出仙樓廂房，唐煙煙找到小白小綠，他倆正優(yōu)哉游哉趴在窗口，邊啃瓜果糕點(diǎn)，邊欣賞風(fēng)景。

    “小白小綠，”唐煙煙溫聲喚他們，“我想和你們商量一件事情?！?/br>
    “什么啊？”白小蝶快活地啃著靈桃兒，扭頭問。

    “我準(zhǔn)備前往三千凡塵，如果你們不想去，那……”

    “想去想去，我哪里都想去，只要跟著煙煙你就行，”白小蝶忙不迭點(diǎn)頭，立即做出哭唧唧表情，“嗚嗚嗚煙煙，你可不能不要我啊，我當(dāng)初不是故意害你的。大魔王他不是人！他利用蓬萊族人的安危，逼迫我就范啊！我不想和他狼狽為jian的啊，你一定要再給我一次機(jī)會！如果你不管我，我肯定會死在大魔王或者仙尊手上的嗚嗚嗚。”

    這幾天，白小蝶已經(jīng)哭了四五六回了。

    小綠翻了個白眼，覺得她好做作。煙煙要是怪她，早就把她踹出銀月仙樓了好不好？

    唐煙煙面色淡然。

    要說對小白毫無芥蒂，自然不太可能。

    但這件事終歸到底不是小白的錯。

    思索片刻，唐煙煙問：“以后他們再以蓬萊為威脅，讓你出賣我，你怎么做？”

    白小蝶眼珠骨碌碌轉(zhuǎn)了半圈，腦中靈感乍現(xiàn)：“告訴你，無論他們怎么逼迫我，我都如實(shí)告訴你。說不定咱們還能來個將計(jì)就計(jì)啥的，那我也能過個雙面細(xì)作的癮了。”

    唐煙煙點(diǎn)頭：“記住你今天說的話?！?/br>
    白小蝶忙拍胸脯：“記住了，記住了。天大地大你唐煙煙最大！”

    小綠臉上滿滿都是對白小蝶諂媚的鄙夷。

    白小蝶用眼神懟它：天大地大唐煙煙最大有什么問題？有本事你別諂媚，你去和黑白雙煞硬剛啊？

    小綠悻悻收回視線，噤聲。

    離開上界，唐煙煙特地先去莒宜城等地探望，知曉那些凡人無礙后，唐煙煙與小白小綠暫住廷國奉城。

    時下正是深秋，唐煙煙買下的宅子內(nèi)院有三顆柿子樹，樹枝間掛滿黃澄澄的果，沉甸甸的。

    小綠小白竄上躥上，摘了滿滿一竹筐柿子。

    唐煙煙嘗了個，清甜。

    余下的，他們便用繩子串起來，掛在檐下風(fēng)干，到冬日，就能吃到柿餅了。

    凡塵的日子過得悠閑自在，唐煙煙盡量不去想陸雨歇，哪個陸雨歇都不去想。

    每日清早，唐煙煙會和小綠去市場買些新鮮蔬菜。說起來，化作人形的小綠，倒是讓唐煙煙與白小蝶有些驚艷。

    瘦削少年郎看起來約莫十六七，唇紅齒白，一雙眸子是寶石般的深碧色，格外靈動。

    玉冠束發(fā)，再穿一襲鴨卵青錦袍，可就不是凡塵富貴人家的翩翩公子哥兒嗎？

    做妖怪時日長了，小綠做人難免束手束腳，且再叫他小綠未免……

    唐煙煙便給他新起了個名字，叫綠翡，唐綠翡，二人以姐弟相稱。

    這個秋末，唐煙煙白小蝶輪流教小綠怎么做“人”，轉(zhuǎn)眼間，冬天已至。

    第一場雪時，黑白雙煞終于找來廷國奉城。

    卻不湊巧，唐煙煙正在院中宴客。

    唐煙煙白小蝶，再加一個唐綠翡，三人隨便拉一個出去，都相貌不凡氣質(zhì)出塵，自然引來不少人的刻意結(jié)交。

    久而久之，人情上的你來我往，也不可避免。

    廳內(nèi)，地龍燒得屋子暖融融一片，六七位差不多年紀(jì)的小姐和婦人圍坐一團(tuán)，相談甚歡。

    修仙者不畏寒冷，但唐煙煙白小蝶還是穿了襖子。

    唐煙煙話少，白小蝶倒是同大家聊得其樂融融，她宅居蓬萊，何曾聽過這般精彩絕倫的閨閣秘聞？哪家公子小姐看對了眼，哪家丫鬟爬床勾引主人，哪家……這類八卦白小蝶最感興趣，聽得是津津有味。

    小綠則領(lǐng)著他交好的公子上雪山打獵去了。

    凡塵這段日子，小白小綠過得如魚得水，恨不能生生世世都留在凡塵。

    中途唐煙煙嫌悶，尋了個由頭，獨(dú)自到梅園透透氣。

    這棟宅子的梅花開得極好，公子小姐們便是打著賞梅的旗號來作客的。

    盯著兩簇紅梅，唐煙煙取下紅簪，習(xí)慣性往內(nèi)渡入純凈靈息。

    近來簪子里的波動愈發(fā)強(qiáng)烈，唐煙煙有預(yù)感，或許再過不久，方寸世尊就……

    “唐小姐。”背后陡然響起一道溫潤儒雅的含笑男聲。

    唐煙煙轉(zhuǎn)身望過去，男人身軀凜凜，相貌堂堂。穿靛藍(lán)色緞子襖袍，腳踩皮靴，儼然是剛騎馬歸來的樣子。

    奉城民風(fēng)較為開闊，男女雖有別，但也沒那么封建。

    唐煙煙頷首，她依稀記得，這位笑盈盈的公子姓秦，是奉城首富家的公子，家里有位jiejie進(jìn)宮做了皇帝的嬪妃，他很快也要前往都城，大概是要謀個官職當(dāng)當(dāng)吧。

    “我家弟弟呢？”唐煙煙問，“他怎么能讓秦公子獨(dú)自在這里？”

    秦之誼不好意思地?fù)蠐虾竽X勺：“他在前廳招待其余公子，我只是突然想來梅園賞花?！?/br>
    唐煙煙哦了聲。

    秦之誼尋找話題：“唐姑娘的弟弟可真身手不凡，他年紀(jì)輕輕，卻什么都會，且樣樣拿手，實(shí)在不簡單，唐姑娘和你的弟弟meimei，都是了不得的人物?！?/br>
    唐煙煙客套地回了兩句。

    秦之誼羞澀笑笑，頻繁向唐煙煙拋出新的話題。

    到這里，唐煙煙也確定秦之誼的意思了。

    這些日子，倒有不少公子哥兒屬意活潑可愛的白小蝶，唐煙煙不愛走動不愛說話，更不是一副好相處的樣子，是以——

    抬眸，唐煙煙不加掩飾地定定看著秦之誼。

    氣氛尷尬，秦之誼率先紅了臉。

    搔頭掩飾窘迫，秦之誼訥訥道：“唐姑娘，明年初春，我便要啟程去都城，都城和奉城隔得也不遠(yuǎn)，那兒繁華熱鬧，不知唐姑娘想不想定居在都城？”

    凡塵男女交往都是奔著成親去的，若不是，那便是登徒子玩玩兒而已。

    唐煙煙不愿秦公子過于難堪，笑著回：“秦公子，我喜歡奉城，想在這里一直住下去?！?/br>
    秦之誼有些焦急：“奉城確實(shí)極好，那、那……”

    唐煙煙低眉無聲。

    秦之誼忐忑道：“唐姑娘你懂我的意思對嗎？我想說，你要是愿意，便先隨我去都城幾年，以后我爭取回奉城任職，行嗎？”

    唐煙煙輕抿粉唇，這兒是凡塵，拒絕也沒什么多的理由，她思索片刻，開口說：“秦公子，事實(shí)上，我已經(jīng)成親。”

    空氣有片刻死寂。

    白皚皚的世界里，秦之誼瞠目結(jié)舌，他半晌才找回言語，失落且難過：“唐、唐姑娘，你若想拒絕我，又何必找這種辱沒你名節(jié)的托詞？我……”

    唐煙煙正要解釋，寒風(fēng)中拂來一句似笑非笑的低沉嗓音，他語氣甚至透著警告與威壓，像是在宣示他的所有權(quán)：“嘖，誰說她沒有成親？她的夫君就是我?！?/br>
    聞聲蹙眉，唐煙煙面色沉了下來。

    一只溫?zé)嵴菩模谕粫r間，輕輕搭在唐煙煙瘦削左肩。

    唐煙煙余光掃到一抹玄色身影，她沒有看他面色，也沒有看秦之誼。

    扯唇冷笑，唐煙煙避開魔化陸雨歇觸碰，目視前方，突然云淡風(fēng)輕道：“我確實(shí)成過親，但又和離了?！?/br>
    第一一一章

    秦之誼瞠目結(jié)舌, 然而令他大跌眼鏡的畫面還在后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