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歸北一直在刷許漠煙的朋友圈。

    他不愿意主動去聯(lián)系她，告訴她自己的真實想法，大部分原因也在于，他一直都被拒絕，內(nèi)部已經(jīng)形成了一面保護(hù)機(jī)制。他只能通過這樣迂回的手段來表達(dá)自己對她的在乎。

    還有叁個小時他的飛機(jī)就要起飛，而他遲遲不愿意出發(fā)去機(jī)場，借口是等露露和岑玥她們吃完飯，實際上他就是在等許漠煙，在等一個希望渺茫的機(jī)會，看看它會不會降臨在自己頭上。

    “jiejie，我求求你，你現(xiàn)在訂一張高鐵票，馬上發(fā)車，回蓉城機(jī)場也不過兩個小時，你就在機(jī)場見他一面行不行！”露露沒有私戳，直接在叁人群里艾特了一下許漠煙。

    岑玥揚揚眉，也跟著艾特了一下許漠煙：

    “正主快出來，你的cp粉繃不住啦！”

    露露一臉怨念地抬起頭，但她又無法否認(rèn)這個觀點。

    那一邊，山城，李城霧的家里，許漠煙對著手機(jī)，也陷入兩難。

    這時，李城霧從身后靠近，給她送了一杯水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有事要忙，千萬不要因為我耽誤了。”

    “其實也沒有什么事。就是，陸歸北要去新的地方工作。今天的飛機(jī)。他可能會有些生氣，我沒去送他?！痹S漠煙在李城霧面前很難有秘密，他總是會讓許漠煙產(chǎn)生信任，進(jìn)而把什么都告訴他。

    “那現(xiàn)在還來得及嗎？”

    “反正他動不動就會生氣。我也不想去送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會去哪兒工作呀？”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，還能去哪兒？肯定是陸歸南給他安排的唄，也不會有多辛苦的。”許漠煙根本就沒問陸歸北要去哪兒，現(xiàn)在想到這里，也是慣性思維，總覺得陸歸北和以前一樣。

    “你別老是替陸歸北說話，我跟他熟，我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，他才不會虧待自己呢，而且我一想到當(dāng)初他利用職權(quán)直接把你調(diào)走，我到現(xiàn)在還是很生氣！”

    “其實當(dāng)初陸營長并沒有為難我，他只是告訴我，如果一切都為你考慮的話，就更應(yīng)該接受安排，因為你不可能一直待在軍營里，而我那樣做，只會暴露你。”

    “那都是他的話術(shù)，那時候他是強(qiáng)勢一方，你還能不聽他的嗎？”仗勢欺人這樣的事情，許漠煙從小到大，見過太多了，只是陸歸北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，他是更加不可以被原諒的?！澳峭苏f，他看到我們兩個關(guān)系好，還特意往醫(yī)院里跑，你現(xiàn)在實話跟我說，他是不是又威脅你了？他是不是又說讓你離開我什么的？”

    “他沒有。”李城霧很認(rèn)真地回答：“他真的沒有。他每次過來都是來看望母親的，還給我介紹好的醫(yī)生，問我需不需要他幫忙轉(zhuǎn)到更好的醫(yī)院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？”許漠煙不相信。

    “真的。他是很喜歡你，但這不代表他就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，你為什么一定要用最壞的樣子去揣測他呢？”李城霧說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許漠煙那天運氣真的不怎么好。

    一下高鐵，想拿出手機(jī)來問問露露現(xiàn)在陸歸北什么情況，還在不在機(jī)場，她打車過去是不是還來得及。結(jié)果她剛掏出手機(jī)，身后人往前一擠，她嚇了一跳，沒拿穩(wěn)，手機(jī)直接摔了出去，屏幕上裂開蛛網(wǎng)痕，許漠煙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，她連忙彎腰去撿，下臺階的時候，腳脖子很不爭氣地沒打過來彎兒，咯噠一聲，她感受到痛的時候，走路已經(jīng)變成了一種煎熬。

    等她跌跌撞撞地擠出人潮，扶著行李箱，忍著腳痛，打開屏幕碎掉的手機(jī)，看群消息的時候，露露已經(jīng)艾特了她好幾條：

    “許漠煙你真的好狠的一顆心。我從來沒見過陸歸北那么難過的樣子！”

    “好的，陸歸北走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好難過，正主都沒有反應(yīng)，可我只是磕cp的，我哭成狗?！?/br>
    岑玥在底下回復(fù)了一條：抱抱！

    許漠煙嘆了口氣，拍了一張高鐵站出口的照片，在群里發(fā)了一條：

    “正主來了。今天高鐵站人是真的多?！?/br>
    “還有，我的腳真的很痛?！?/br>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許漠煙就那么跛著，自己去了最近的醫(yī)院。

    當(dāng)她躺在床上休息時，露露和岑玥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地闖了進(jìn)來。

    最先開腔的人是露露。

    還沒從bsp;be的現(xiàn)實里回過神來，她又承受了新一波打擊，哭得驚天動地，聞?wù)呗錅I見者傷心。

    許漠煙嚇了一跳，她放下手機(jī)，先把露露抱到懷里，安慰了一句：

    “你干嘛呀！我只是腳扭傷了，又不是死了！”

    露露哭得更狠了：

    “你怎么變成這樣了！你這個腳真的腫成豬蹄了！這得多疼??？以后走路怎么辦？上廁所怎么辦？睡覺怎么辦？”

    “以后再說，行嗎？反正死不了。”許漠煙不想想以后的事兒了，現(xiàn)在的事兒就是，她只是扭到了腳。

    “都怪我，我不應(yīng)該磕cp，我干嘛老是催你來呀。戀愛跟你的健康比起來，算個p呀，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！”露露趴到許漠煙身上，情緒徹底崩潰。

    岑玥連忙過來，把許漠煙受傷的腳挪開，防止露露這一出又造成二次傷害。

    “不是你的責(zé)任，你別瞎往自己頭上攬，我自己買票回來的，我自己不小心摔的，不是你的錯，哎呀……”女生哭起來確實有點可怕。

    “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許漠煙的腳傷養(yǎng)了叁個月左右才完全好。

    期間陸歸北沒有聯(lián)系過她。

    這是許漠煙這么具象地感受到他其實沒有聯(lián)系自己這件事。以前看到陸歸北走了，她基本上都是松一口氣，慶幸自己終于逃離了這個定時炸彈。

    至于他離開了多久，都去干了什么。

    說真的，她沒那么在乎。

    這邊許漠煙陸歸北的事兒算是塵埃落定之后，露露那邊又出事了。

    她失戀了。

    姐妹叁人群里約了一波酒，酒店頂層套房，好酒美食k歌一條龍叫全了，這是擁抱新生活之前的自我享受。

    “說實話，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戀上的。”岑玥感慨了一句。

    許漠煙也笑了。

    “沒錯，我也是。我只知道露露的男神很多，但是天天換?！?/br>
    露露白了她們一眼：“是他不讓我說。”

    “男的一旦不愿意讓別人知道你們在戀愛，十有八九是自己有了個值得擺在臺面上說的正主，而你只是備胎?！?/br>
    “沒錯?！贬h贊同許漠煙說的。

    隨后露露開啟了一連串的渣男吐槽。

    “而且他活兒特別爛?！?/br>
    許漠煙和岑玥同時皺起眉頭。

    “活兒爛的男人真的沒救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沒錯。”

    “主要是尺寸問題，他甚至沒有我的口紅長！”露露恨恨地說，“也沒有我的口紅粗！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哈哈～”許漠煙和岑玥兩個笑得在床上打滾。

    “這個我真的忍不了，尺寸問題是沒辦法后天修復(fù)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我真想把他送到南延，讓陸歸北把他訓(xùn)死！”

    許漠煙喝了點酒，窩在岑玥懷里正伸著懶腰，突然聽到這名字，還有點沒反應(yīng)過來。

    等露露也湊過來，占據(jù)岑玥另一邊的懷抱時，許漠煙才開口問：

    “你剛剛說要把他送去哪兒？”

    “南延。陸歸北不就是出發(fā)去那里參訓(xùn)的嗎？”

    “參訓(xùn)？他不是去工作的嗎？”

    “軍人的工作跟訓(xùn)練也沒什么區(qū)別?！?/br>
    “他……他不算那么正式的軍人吧？”許漠煙這才意識到不對勁。

    “他現(xiàn)在是了?！?/br>
    “為什么會是呢？他說過他不適合在軍營里。”

    “陸歸北不適合軍營又適合在哪里呢？他沒辦法跟你一樣搞創(chuàng)業(yè)，而且你真的不知道他為什么掙扎來掙扎去選不定未來方向嗎。”

    許漠煙用掌心拍了拍額頭，她在微醺中陷入一陣遲鈍。

    “那應(yīng)該也是陸歸南安排的。他還能苦著他弟弟了？”

    房間里沉默了一會兒。

    岑玥和露露都不知道該說什么。

    最后還是露露把那層窗戶紙給捅破了：

    “許漠煙，那是南延，陸歸北哥哥還有你舅舅就是從南延的特戰(zhàn)營走出來的，現(xiàn)在輪到陸歸北了。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了吧？”

    許漠煙想搖搖頭說她不知道，但是看著落地窗外迷離的夜色，眼淚卻流了出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南延這個地方她太知道了。

    當(dāng)初給舅舅開的追思會，從蓉城送到南延。

    那時候她是個孩子，陸歸北也是個孩子啊。

    她氣勢洶洶地沖進(jìn)了陸歸南的房間。

    “你把陸歸北送到南延去了？”許漠煙開門見山。

    “不是我送去的。”陸歸南轉(zhuǎn)過身，目光沉靜，語氣里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：“是他自己選擇的?！?/br>
    “他選擇，他可能會沖動啊，也許他就是跟我置氣，而不是真心要去的呢？你為什么不攔著他！”這回?fù)Q許漠煙不冷靜。

    陸歸南向她走去，拉著她的胳膊，帶她坐在沙發(fā)上，認(rèn)真跟她說：

    “你為什么總覺得他的選擇就是沖動？就算他因為你而生氣，這不代表他所做的選擇就是錯誤的?！?/br>
    “陸歸北從來沒說過他想要成為和你一樣的人，他不用變得和你一樣，你的人生太難了，他做不到的……”許漠煙眼前又開始模糊。

    “你看你總是在看輕他?！标憵w南在拆解她話里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我沒有看輕他，我……我就是覺得他和你不是一樣的人，哪怕他是你弟弟，也不代表他就必須要完成你的期待！”

    “假如那不是我的期待，也是他自己對自己的期待呢？”

    “可是太危險了！你已經(jīng)過了那個危險的階段，你身上就已經(jīng)有那么多傷了，而他還很年輕，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，他……怎么辦？”許漠煙說不下去，她越說越?jīng)]有邏輯，越說越前言不搭后語，越說越害怕……

    “他很優(yōu)秀。他不應(yīng)該在他不適合的地方浪費生命。”

    “那假如他……”許漠煙哭了。

    陸歸南低下頭，他知道有些話說不出口，卻會永遠(yuǎn)留在心底。

    “那也是他的價值所在?！?/br>
    “陸歸北肯定不適合的，你把他調(diào)回來吧，他那個樣子，他不適合！我求求你了，你把他調(diào)回來吧，我不惹他生氣了，我真的不再說那些刺激他的話了，他想干什么都行，你讓他回來行不行？”

    “他想回來跟你結(jié)婚也行嗎？”陸歸南反問她。

    許漠煙頓住，淚花在眼里翻涌，她不情愿地皺皺眉：“結(jié)婚這件事可以被其他事代替……他不一定就是想要結(jié)婚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他想要你無條件地愛他，只愛他一個人，你別想和李城霧在一起了，這樣也可以嗎？”

    雖然也不可以。但是至少要讓他回來啊。

    許漠煙想著，正要開口撒謊，陸歸南先替她回答了：

    “你不可以?！?/br>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們兩個的人生是不一樣的。他有他的價值，你有你的價值。分開，你和他的價值才都能得到實現(xiàn)?！标憵w南揉了揉她的頭發(fā)，看她哭紅了鼻尖。

    “他真的可以嗎？”

    “他可以。小北心細(xì)如發(fā)，體能耐力也非常優(yōu)秀。去南延之前有叁次考核，他全部過關(guān)了，這才做出了決定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去南延之前，我竟然連送行都缺席。我根本沒想到他是要去做這個?！痹S漠煙這才發(fā)現(xiàn)，有些她輕而易舉忽略的東西，很可能成為一個無法彌補的遺憾。

    “只要你心里記著他，還想著他，他一定會知道的。他不會怪你?！?/br>
    “但我會怪我自己?！痹S漠煙誠實了一回。“我是不是太自私了，我是不是太遲鈍了?！?/br>
    陸歸南看著她，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無力開導(dǎo)，陸歸北是他弟弟，他當(dāng)然可以為陸歸北鋪平今后所有的路，讓他衣食無憂，可是那真的就是為陸歸北好嗎？他自己的人生就不算有選擇，他不希望同樣的命運也降臨在陸歸北頭上。

    而許漠煙也清楚地知道，她和陸歸北不是一個世界的人，他們倆身上處處都是矛盾，她害怕面對陸歸北的原因，有很大一部分就在于她知道他們之間無法為彼此做出原則性的讓步。陸歸北不可能接受許漠煙艷遇不斷，而許漠煙也不可能接受婚姻以及一輩子只收獲那一段愛情。

    他們可以短暫相愛，然后永久懷念。

    兩段截然不同的人生是無法交纏在一起的。

    兩段截然不同的人生，就是兩段人生，不要彼此干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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