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妨事，小生叨擾尊駕，已是心中愧疚，萬不敢再多打擾。”書生恭敬行了禮，連聲道謝。

    小蕓福了一福，讓車夫待會兒多照看一番看起來有些文弱的書生，便先上了馬車，去伺候自家小姐。

    而書生跟車夫坐在一塊，猶豫了片刻后，隔著簾子沖車廂里拱了拱手，“小生多謝小姐，如此厚恩，待小生回到家中，一定重謝……”

    “這書生，還真是客氣的很?！毙∈|聽到書生的話，抿嘴直笑，但看到身邊滿臉震驚的白立夏時，頓時一怔，“小姐……”

    白立夏咬了嘴唇，顫抖著手指，將車廂前頭的簾子，一把掀開。

    而外頭書生正在拱手說道謝的話，冷不防簾子被掀開，嚇得一怔，未說完的話險些咽了下去。

    待看清自己眼前人的面容時，更是一愣，隨即臉色大變。

    白立夏的眼圈，霎時變得紅彤彤的，半晌才顫抖著嘴唇，吐出一句話來，“你，騙人……”

    明明說過，過了科試，便回來看她的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姜煥潤語塞，先是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，覺得不妥，又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，又覺得不妥，干脆低了頭，不再有任何動作。

    更是滿臉都是尷尬，姜煥潤將自己的手指捏的發(fā)白。

    這老天爺，大約真的是故意的。

    每次都在他最窘迫的時候碰到白立夏，讓他喜歡的人看到自己最狼狽不堪的一面。

    白立夏見他這般，抿了抿唇，抽了抽鼻子，將眼中的霧氣逼了回去，順手把自己原本靠著的軟枕，往旁邊挪了挪。

    “外頭冷，進(jìn)來坐吧。”

    “小蕓，倒杯熱茶?！?/br>
    小蕓今年年中才跟在白立夏身邊伺候，不認(rèn)識姜煥潤，但既然自家小姐這么吩咐，且看起來兩個人像是熟識已久的模樣，便請姜煥潤坐在車廂內(nèi)，給他捧上了一杯熱茶。

    姜煥潤接了茶水，雙手捧著，許久才抿上了一口。

    白立夏掀開窗口的簾子，吩咐外頭騎馬跟隨的小廝，“去莊子那跟莊頭說一聲，我今兒個臨時有些事情，不去莊子了，待過兩天再去打擾?！?/br>
    繼而又吩咐車夫，“回縣城。”

    得了吩咐，一名小廝去莊子帶話，其余的人，則是跟著白立夏往縣城去。

    到了縣城，白立夏先帶著姜煥潤尋了一家客棧落腳，又去玲瓏閣尋了一套他能穿的衣裳和鞋子。

    第873章 我等你

    一番洗漱收拾，姜煥潤這才松了口氣。

    “我在先生那學(xué)習(xí)，先生十分嚴(yán)厲，素日里不讓出門，我書信也送不出來，原本想著等我科試上榜，便可以回家，可先生見我名列前茅，說我是可造之材，便跟爹娘說讓我在他那里待到明年大比?！?/br>
    姜煥潤小聲解釋，“我答應(yīng)了你考試完便來看你，結(jié)果根本出不來，心中著急的很，思來想去的尋法子和理由來應(yīng)對先生?！?/br>
    “碰巧那段時日先生家中母親生病，先生要回鄉(xiāng)一段時日，我便讓墨書在先生家中裝作我的模樣，每日在書房讀書練字，自己則是謊稱是墨書，說家中有事，這才出了門?！?/br>
    “原本是打算一路乘船到碼頭，再雇輛車子到縣城這里尋你，不曾想在船上時睡得太熟，讓人偷了錢袋子，下了船后沒有錢雇車，只得靠走的，偏生自己也不大認(rèn)路，只能一路打聽一路走……”

    走的腳底滿都是水泡，鞋底子都磨透了。

    沒有錢吃飯，拉不下臉去乞討，只能是去討碗水來喝，來充一充饑。

    偶爾也能遇到好心人，看他是餓得前胸貼后背，便主動給上一兩個餅子，饅頭什么的。

    靠著這個，姜煥潤走了兩三日，直到遇到了白立夏……

    而白立夏在聽了姜煥潤的話后，咬緊了下唇。

    姜煥潤只身一個人要回縣城，為的是要兌現(xiàn)對她的承諾，回來見她。

    若是換句話來說的，如果不是因為惦記著對她的許諾，他也不會受這樣的罪過。

    看著姜煥潤凹陷進(jìn)去的臉頰，白立夏知曉他這幾日是受夠了罪，遠(yuǎn)不是他那輕飄飄的那兩句話就可以概括的。

    白立夏眼眶中的霧氣再次騰了起來，而后低了頭，盡量不讓姜煥潤看到。

    只是她此時抽鼻子時，肩膀一聳一聳的模樣，還是讓姜煥潤慌了神。

    “是我的過錯，沒有及時告訴你我這里脫不開身，我真的沒有要騙你，沒有……”

    姜煥潤慌慌張張地解釋，滿臉的手足無措。

    白立夏看他這模樣，“噗嗤”笑出聲來，伸手抹了一把已經(jīng)流到臉頰上的眼淚，“真的脫不開身，送封信回來就是了，你平日里從來沒有一個人出過門，沒有經(jīng)驗，實在太危險了些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沒有按先前承諾的回來，你肯定十分焦急，若是等了這么許久，最終只能等來一封信，必定失望的很……”

    姜煥潤不想看到她失望。

    白立夏的眼淚流的更兇了一些。

    卻是不愿哭出聲，只拼命的捂住了嘴，可那眼淚卻是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，撲簌撲簌的往下落。

    看白立夏這幅模樣，姜煥潤越發(fā)不知所措起來。

    “你，你別哭啊?！?/br>
    他不會安慰人，也不好伸手去幫白立夏擦眼淚，一時之間手跟腳不知道該放在哪里，只能是在白立夏身邊急的來回打轉(zhuǎn)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錯了，你別哭了好不好……”

    姜煥潤一張臉，滿都是nongnong的不安和內(nèi)疚。

    白立夏看他這幅模樣，拼命地把眼淚擦了個干凈，呵著氣道，“你肯定餓了，我?guī)湍阋〇|西吃?！?/br>
    惦記著姜煥潤這幾天饑一頓飽一頓的，白立夏叮囑客棧中的店小二，準(zhǔn)備了一些rou糜粥和幾樣精致的小菜，送到屋子里頭。

    姜煥潤的確是餓得不行，且這幾天擔(dān)驚受怕的，此時徹底安了心，便是敞開了來吃。

    白立夏看他雖吃的慢條斯理，餅子卻是吃了一個又一個，心中是越發(fā)的心疼，只一直給他夾菜。

    姜煥潤在客棧又待了兩日。

    兩日的修整，姜煥潤此時精神也恢復(fù)了大概。

    惦記著先生那里大約也該回去，他若是不回去的話，被先生發(fā)覺，怕是不妥。

    姜煥潤便來跟白立夏請辭。

    白立夏心有不舍，但知道他也有自己的前程去奔，便送他前往碼頭，臨走時，給他塞了一些銀錢。

    “出門在外，要長些心眼，銀錢這些，外面放一些，更多的得貼身藏著，還得分地方藏才好?！?/br>
    白立夏一番叮囑，將一些散碎的銀子，分別給姜煥潤裝好，更是給他拿了許多方便路上吃，又能存放的糕點吃食，以作不時之需。

    其實船費白立夏已經(jīng)付了，即便姜煥潤此時身無分文，到了那邊，提了先生或者他家的名頭，都能順利的回到家中。

    白立夏這般，顯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，生怕他再受一回這樣的罪。

    姜煥潤心中暖暖的，只對白立夏道，“我到了地方給你寫信?！?/br>
    “那我等你?！卑琢⑾妮笭栆恍?。

    姜煥潤想了想，有些遲疑地開了口，“明年秋闈后，我再回來?！?/br>
    “那我等你?！卑琢⑾男θ莶粶p，仍舊是這么一句話。

    姜煥潤也笑了笑，“我一定回來?！?/br>
    “好?！卑琢⑾狞c了點頭。

    船只要開動，兩個人這才戀戀不舍地分別。

    冬日，冷風(fēng)蕭蕭，西北的風(fēng)，刮的人眼睛有些發(fā)澀。

    冬月底，白水柳和邵安平大婚。

    因為二人習(xí)慣性在府城生活，這大婚的地點，便選在了府城里邵家新置辦的一處宅院中。

    這院子，是齊氏特地給邵安平和白水柳買的。

    實打?qū)嵉亩M(jìn)院子，又特地擴了前后兩個小花園。

    里頭的裝束布置，連同花草樹木，亭臺樓閣，皆是齊氏平日里打聽到的白水柳的喜好來布置，可謂十分用心。

    而白石堂和蘇木藍(lán)這里，也是為白水柳置辦了許多的嫁妝。

    各種田產(chǎn)鋪面，頭面首飾，布料擺件，應(yīng)有盡有。

    這是白石堂和蘇木藍(lán)家中長女出嫁，白家村的人對此也十分重視，婚前的添妝，大婚當(dāng)日的送親，也都是盡心盡力，氣派十足。

    婚事辦的隆重，許多人既是感慨，又是羨慕。

    唯獨蘇木藍(lán)這眼淚，自邵安平進(jìn)門迎親時便如開了閘的洪水一般，止也止不住。

    幾個孩子還小的時候，她便知道，孩子們總有長大的一日，往后總歸會像長大的小鳥一般，紛紛離開巢xue，去過自己的人生。

    蘇木藍(lán)心中幻想了無數(shù)次孩子們出嫁成親的情景，也安慰過自己無數(shù)次，但真的實際經(jīng)歷時，這才發(fā)現(xiàn)從前的心理準(zhǔn)備皆是白做了。

    第874章 出嫁

    白石堂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慰的話，只是緊緊握住了她的手。

    今天是白水柳大喜的日子，雖有哭嫁習(xí)俗，卻也是新娘子的哭嫁，而不是岳母的。

    且姑娘出嫁，這心中雖有歡喜和對未來的希冀，但更多的也是對娘家的不舍，以及對即將面對生活的忐忑不安。

    若是此時爹娘表現(xiàn)的過于不舍，于白水柳而言，無疑會將這份忐忑擴大。

    蘇木藍(lán)明白這個道理，只得將自己的這份不舍，強壓了下去，把眼淚擦干凈后，故作一副歡歡喜喜的模樣。

    白立夏等姐弟三個，亦是如此。

    縱使有萬般不舍，卻也是滿面笑容。

    白水柳何嘗看不出家人此時的故作歡顏，但她此時亦是強忍了心頭的難受，不在面上表露太多。

    但無論如何隱忍，這人的情緒，還是會透露出來許多。

    邵安平自是察覺到此時的氛圍，在跟白水柳拜別爹娘這一禮節(jié)時，額外又沖著白石堂和蘇木藍(lán)端端正正地磕了幾個頭，“爹娘放心，我一定會好好對待水柳，斷不會讓其受半分委屈?！?/br>
    邵安平是個老實穩(wěn)重的孩子，從這兩年的接觸中，白石堂和蘇木藍(lán)也頗為了解，只連連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