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沒笑?！绷枨嗉皶r進行表情管理，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，垂著眼冰冷說：“那我現(xiàn)在也很認真地回答你，我夢里的雪來得比2002年的第一場雪還要晚?！?/br>
    “直到我死的那一天才下?！?/br>
    這句話一出口，易成禮的心里立刻敲響了警報，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，他之前一直不敢想凌青是怎么死的，因為這很有可能跟自己有關(guān)。

    他咽了口口水，壓下自己心里的慌張故作鎮(zhèn)定說：“哦，那沒事了，你當我沒問?！?/br>
    凌青看著易成禮挑了挑眉，等他坐下之后把手上的柚子遞了點過去：“不過我死之前的那段時間，氣溫一直都很低，喪尸們也是找地方躲著，要是沒有地方躲得就站著不動?！?/br>
    他復(fù)述著那時候易成禮對自己說過的話：“可是一旦有溫度高的東西出現(xiàn)，他們就會突然動起來，然后瘋狂撲過去，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易成禮見凌青突然說著一頓，下意識問：“所以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所以不要出門。”凌青看著他沉默了兩秒，突然冷下了臉色嚴肅說：“家里的存貨很多，不想死的話，就千萬不要出門。”

    不想死？自己當然不想死。

    易成禮看著他一臉認真，愣了兩秒反應(yīng)過來了什么，下意識想問自己是不是死在大雪天，但旁邊的錢美麗突然打了個噴嚏。

    凌青看她：“冷嗎？要不要我把炭盆拿出來？”

    “還不用，我去加件衣服就行。”錢美麗起身去自己的房間里換厚衣服。

    聽見房門關(guān)得一響，客廳里只剩他們兩個人，易成禮立刻壓低聲音看著凌青問：“我是不是跟你一樣，也死在了下雪天里？”

    凌青看了他一眼，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，而是說：“低溫氣候持續(xù)了很久，大家的食物和水都要吃完了，有個男的為了給自己家里的孩子找食物，冒險出門一趟，結(jié)果把喪尸引過來了，死了很多人?！?/br>
    死了很多人，那自己肯定是其中一個。

    易成禮驟然得到自己的死訊沒有難過甚至還有點高興，因為是喪尸殺人，這樣起碼能證明凌青不是被自己害死的，身上的刑期直接短了好幾年。

    易成禮感覺身上的負罪感少了一些，瞥了眼錢美麗還緊閉的房門，突然朝著凌青的方向靠過去一些，壓低聲音問：“那他呢？”

    “誰？”凌青下意識看向他。

    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，易成禮注視著凌青的眼睛，笑了一聲說：“當然是那個被我強迫的人?！?/br>
    他不相信凌青會想不到自己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了那個人是誰，兩個人現(xiàn)在就是中間隔著一層透光的窗戶紙，都心知肚明，但是誰也不說穿。

    凌青盯著他的眼睛，也學(xué)著易成禮的樣子笑了一聲反問：“你很在意他嗎？”

    “當然在意。”昨天晚上易成禮知道這件事之后，一直在努力客觀分析自己，最后得出結(jié)論道：“按照我的性格，一個能讓我用出強迫手段也要留在身邊的人，我一定非常非常喜歡他?！?/br>
    凌青沒想到他會這么說，眼睛微微有點瞪大，但隨即又恢復(fù)了冷靜。他沉默兩秒，突然哼了一聲：“這么說他還要覺得榮幸。”

    “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?！币壮啥Y觀察著凌青的表情，輕聲說：“我只是說我對他的感情肯定是真的。那么我作為“我”，關(guān)心他的情況也是很正常的事?！?/br>
    凌青看著易成禮半天沒說話，在分辨他說出這些話是真情還是假意。易成禮任由他盯著也不躲閃，也不出聲催促，安靜等待著他的回答。

    過了一會，凌青突然扭過頭不再看他，垂著眼說：“他也是，你們死在同一天，而且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易成禮追問著，稍稍又朝著凌青的方向靠近一些，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再次縮小。

    “而且你死之前還在保護他?！绷枨嘁豢跉庹f了出來。

    易成禮頓了頓，看著凌青的側(cè)臉隨即笑了起來，松了一口氣說：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你不管他，你本來不用死的?！绷枨嗬淅涞?。

    易成禮笑著搖頭：“怎么可能不管嗎？我不是那種人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人？”換好厚衣服的錢美麗開門出來，穿著一件大紅色粗針毛衣閃亮登場。

    易成禮立刻看向她岔開話題說：“沒什么，你這新毛衣不錯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也覺得不錯，是汪業(yè)主從百達廣場帶回來的?！卞X美麗當著他們面轉(zhuǎn)了個圈，但隨即又開始搓手抱怨：“雖然添衣服身上會暖和，但是衣服剛剛穿上身的時候?qū)嵲谑翘淞恕！?/br>
    “動起來就暖和了，要不你跳個cao吧。”凌青建議。

    “那不行，動多了就餓，出汗了就渴，現(xiàn)在物資有限還是少動為妙?！卞X美麗在客廳里散步轉(zhuǎn)圈，“要是能學(xué)熊瞎子冬眠就好了，吃得少喝得少，一覺睡醒還能瘦?！?/br>
    她越想越惆悵，蹦了兩下走到窗戶邊看著外面的雪說：“就今天這個天氣，晚上這些喪尸們應(yīng)該不會再發(fā)瘋了吧?！?/br>
    “肯定不能了，畢竟太陽能電力都用光了，沒有地方地方充能肯定鬧不起來了?！币壮啥Y道，“可以放心睡個好覺了?！?/br>
    錢美麗聽著他的話笑了一聲，看著外面不停在走的喪尸，腦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。

    “你們說，喪尸不會休息不用吃東西，如果讓他們不斷運動產(chǎn)生動能發(fā)電，這算不算是一種無污染的永動機呢？”

    客廳里沉默了一秒，凌青想了想看向錢美麗說：“諾貝爾欠你一句道歉，沒有早點把獎頒給你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他們可能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員工了吧，永遠都不會罷工，也不會有情緒要求加薪?！闭莆丈a(chǎn)資料的易成禮認真想了想，甚至還有點羨慕。

    “對吧，感覺利好新能源，科技股會大漲?！卞X美麗道。

    “打住?！绷枨噙B忙讓她停止自己的周扒皮式胡言亂語，認清現(xiàn)實，“先不說別的，我們小區(qū)里沒有天賦異稟的大發(fā)明家，那種動力發(fā)電裝置就做不出來。”

    錢美麗看他：“哥，你忘記老劉頭了？”

    “老劉頭要是有這個本事，還在我們小區(qū)當維修師傅呢？你放過他吧，我替謝謝你。”凌青勸她面對事實，“再說了，我們這么大個小區(qū)發(fā)電，你得抓多少個活蹦亂跳的喪尸回來？”

    錢美麗掐指一算，約算說：“起碼得要一個排?！?/br>
    她看著凌青的眼神，也意識到的問題的所在，點了點頭說：“確實有點多了哦。”

    “太狠了meimei。”凌青看她，“喪尸以前也是和我們一樣的人，沒必要這么折騰他們，而且你抓喪尸就是賭命，萬一喪尸沒回來，你又加入他們了，那不是劃不來?！?/br>
    “確實，太危險了?！币壮啥Y雖然不贊成錢美麗的想法，但還是對她的善于思考給予了肯定，吹捧她的確擁有一個超級大腦。

    “差不多得了?！绷枨嗦犃藘删渎牪幌氯チ?，覺得如果自己是喪尸，看到兩個人第一件事一定是跑不是咬。

    他起身說：“馬上就要天黑了，我去趙奶奶家看一下缺不缺什么?！?/br>
    “對了，顏帥跟我說今天那個小男孩現(xiàn)在也住在趙奶奶家里?！币壮啥Y看著他說，“好像是趙奶奶主動要求的?！?/br>
    凌青應(yīng)了一聲，回房間換了身衣服，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又揣了點小零食出了門。

    易成禮本來想跟他一起去，結(jié)果被凌青分了一個光榮的燒水工作，讓他去樓下把接雨水的桶子提上來燒開消毒，跟之前開始屯的的水分開儲存起來。

    “那我去叫業(yè)主們都下來把水提上去?！币壮啥Y又來了活，只能目送凌青一個人冒著雪去趙奶奶家。

    外面的雪確實有點大，等到孟醫(yī)生給凌青開門的時候，凌青已經(jīng)成了個雪人。

    他在外面把雪抖干凈才進了房間里，沖著并排坐在沙發(fā)上的趙奶奶和小孩一笑，主動說：“外面下雪了，奶奶冷不冷啊？我來看看你們?nèi)辈蝗笔裁礀|西?！?/br>
    趙奶奶坐在沙發(fā)上蓋著厚厚的被子沖他笑，表情看上去有些疲憊：“我不冷，剛剛鄰居們也都來給宋光明送衣服了?！?/br>
    凌青聽這個名字一愣，那個小男孩隨即出聲說：“我就是宋光明。”

    “好名字。”凌青沖他一笑，看向孟醫(yī)生問：“孟醫(yī)生呢？還好吧？”

    孟醫(yī)生點頭：“都挺好的，你先坐我去給你倒杯水?！?/br>
    凌青在沙發(fā)旁邊坐下，把口袋里的小零食拿出來放到宋光明的面前，“給你的，但是可能需要省著點吃?！?/br>
    “謝謝?！彼喂饷髂昧艘粋€遞給一邊的趙奶奶，奶奶擺擺手說：“奶奶吃不下，你去拿給孟醫(yī)生吃吧?！?/br>
    宋光明應(yīng)了一聲去了，凌青看著趙奶奶笑了笑：“聽說是奶奶主動讓他住進來的？”

    “對啊。他的爸爸mama都不在了，我的家里人也沒有了，孤兒寡母的正好做個伴?！壁w奶奶笑了笑，她轉(zhuǎn)頭看著外面的雪喃喃說：“這么大的雪，外面應(yīng)該沒有人還活著了吧?！?/br>
    凌青安慰：“這個也說不好?！?/br>
    趙奶奶靠在沙發(fā)上輕聲說：“你不用安慰我，我心里都清楚。年紀大了的人就是這樣，一點事情喜歡翻來覆去說，你別嫌我煩?！?/br>
    “不會的。”凌青道。

    廚房里孟醫(yī)生和宋光明正在說話，趙奶奶安靜聽了一會，壓低了聲音看向凌青說：“孟醫(yī)生之前問過我，能不能同意把我的情況寫進他的論文里，我同意了，宋光明也同意了?！?/br>
    凌青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這是什么意思，就感覺到趙奶奶拉住他的手拍了拍：“小凌啊，我要是死了，你們就把我燒了吧。一把灰一撒，說不定風(fēng)還能把我吹到我孩子身邊去，讓我一家團聚?！?/br>
    跟交代身后事一樣的話讓凌青愣了愣，他看著趙奶奶疲憊的眼睛覺得自己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說些什么，可是安慰的話在嘴邊打轉(zhuǎn)總覺得不合時宜。

    已經(jīng)發(fā)生的悲劇要怎么安慰才能彌補呢？時間不能回溯，人心中的傷痛是無法分擔的。

    凌青沉默了兩秒，抿緊了嘴點了點頭說：“好的，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作者有話說：

    錢美麗：給我一個排的喪尸哥哥jiejie們，我或?qū)⒔鉀Q能源危機！

    第57章 悲歡離合人有情，冰天雪地灶火停

    從趙奶奶家里回去之后，凌青的情緒一直不高，沒說幾句話就靠在廚房的門框上看著正在忙碌燒水的易成禮發(fā)呆。

    因為他的表情過于專注，目光簡直要化為實質(zhì)，這讓正在把熱水倒進紅色水桶里的易成禮如芒在背，不敢輕舉妄動，生怕下一秒凌青就會拿起旁邊的菜刀給自己兩下。

    一個人發(fā)呆一個人罰站，等到易成禮把最后一滴水倒進水桶里，轉(zhuǎn)身看向凌青，發(fā)現(xiàn)他一臉憂郁看著自己，終于憋不住了問：“說吧，你去趙奶奶家里遇見什么事了？”

    “沒什么?！绷枨嘁幻牖厣?，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看向一邊，沉默了兩秒鐘才說：“就是趙奶奶跟我交代了一下她的身后事，說等她死了想被火化?！?/br>
    “??？”易成禮愣了一下，隨即想起趙奶奶的情況，頓了頓問：“然后呢，你怎么說的？”

    凌青靠著門框看著天花板干脆道：“我答應(yīng)她了啊?！?/br>
    “答應(yīng)是對的。”易成禮安慰他，“這個時候了，再說什么安慰的話都是沒用，不如順著老人家的話往下說，能讓她高興一點就行?！?/br>
    “趙奶奶的精神挺不好的，我感覺像是已經(jīng)開始給自己倒計時了。如果我這樣答應(yīng)她，算不算是給了她一個放心離開的理由?！?nbsp;凌青越想眉頭皺得越緊，“總感覺我是幫兇一樣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會呢，趙奶奶不想活下去的原因是她的兒女家人都不在世界上了，這件事并不是你造成的。”易成禮看著他認真道。

    凌青反問：“萬一她兒女都還活著呢？”

    易成禮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。

    兩個人對視幾秒，凌青主動低下頭說：“一直沒有聯(lián)系，是我想多了。”

    易成禮：“我知道你很關(guān)心趙奶奶，會去安慰看望她。作為一個沒有任何關(guān)系的普通人，你已經(jīng)盡力了。不要將一些不屬于你的責(zé)任攬到自己身上來，好嗎？”

    凌青垂著眼沉默了很久，才應(yīng)了一聲點了點頭說：“你說得對，我已經(jīng)盡力了?！?/br>
    易成禮見他情緒這么低落，下意識想抬手拍拍凌青的肩膀安慰他一下，但是手舉到空中就想起兩個人的關(guān)系有一點尷尬，只能咳嗽一聲轉(zhuǎn)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(fā)。

    “其實我有一點高興的?！币壮啥Y突然說。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？”凌青看他。

    “就是你能來找我說這件事，分享你一下你的苦惱，我其實有一點開心的?！币壮啥Y露出一個笑?！斑@樣算不算我們兩個已經(jīng)是朋友了呢？”

    凌青一愣，盯著他看了兩秒鐘，轉(zhuǎn)身朝著客廳走去：“你有點想多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才沒有想多?！币壮啥Y臉上微笑不減，追在他身后問：“那你為什么不跟美麗說不跟大力說這些，單獨跟我說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