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色 第8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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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湘問:“他叫什么名字來著?” 孟之行也不太確定:“袁增喜?” 兩人相互看看,覺得這世界有點瘋狂。 會議室里,裴恕跟孫克誠也是久久沒有回過神來。 裴恕還尚能控制自己的表情。 孫克誠嘴巴都張大了,近乎呆滯地看著最終留下來,坐在林蔻蔻面前的那個人。 三十四歲高齡,高中學(xué)歷,說話結(jié)巴,形容畏縮,問擅長什么,說自己擅長測字解夢看相算命! 袁增喜—— 一個進(jìn)公司倆月,只幫助過同事倒茶拿快遞取外賣的混子。 就是袁增喜自己都傻了眼,不明白怎么是自己留了下來,結(jié)結(jié)巴巴道:“林、林顧問,你是不是記錯名字,點錯人了?” 孫克誠也坐不住了,站起來道:“林顧問,你這……” 只是話出口,他又怕傷了袁增喜面子,到底顧忌著一點旁人感受,把末尾那“沒選錯吧”幾個字咽了回去,但表情已是分外糾結(jié)。 唯有裴恕,擰著眉頭看她,卻沒說話。 林蔻蔻非常淡定:“沒有錯,我就選他。” 孫克誠大為不解,袁增喜有什么過人之處嗎? 裴恕問:“為什么?” 林蔻蔻看向他。 裴恕說話可不像孫克誠那樣還要照顧旁人感受了,他無比直接,也很不客氣:“無論從哪個方面看,張同都比這個人好上百倍,你要的是一個助理顧問,不是一個顧問助理。我很好奇,他憑什么能被你挑中?” 袁增喜聽完這話,倒沒有被傷到的感覺,自己還擱那兒默默點了一下頭,顯然極其認(rèn)同裴恕的評價。 林蔻蔻便笑了,竟問:“那我也很好奇,這么廢物一個人,以裴顧問的風(fēng)格,怎么會把他留在公司長達(dá)兩個月之久?” 裴恕對上了她探究的視線,瞳孔頓時一縮。 他眉梢一挑:“我的風(fēng)格?” 正所謂“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你自己,而是你的敵人”,林蔻蔻雖不敢說自己了解裴恕,但對這位死對頭的作風(fēng),她是早有耳聞了。 何況,上周還親眼見識過呢? 她道:“中廣這種大集團給你發(fā)合作邀請,你說沒預(yù)付不做;金城律所找的那個職位是合伙人吧?候選人有意見你就讓換??梢娔阕羁粗氐氖抢?,風(fēng)格還很□□。歧路規(guī)模雖然不大,但也算獨樹一幟,蜚聲業(yè)內(nèi)。袁增喜要真這么差,我想以你的風(fēng)格,恐怕老早就把這個人開除了。畢竟就算在新人池,這兩個月也得給人發(fā)工資吧?” 裴恕著實沒想到,她竟然是從自己這邊思考的:“就因為我?” 林蔻蔻道:“你顯然不是什么白給人發(fā)工資的慈善家,所以袁增喜還留在這里,只有兩種可能。第一,你對新人池人選的去留沒有決定權(quán);第二,你其實對這個人有期待,所以留他下來,繼續(xù)觀察。” 孫克誠頓時詫異地看向了裴恕。 袁增喜也萬分意外,顯然是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被人期待,被人觀察過,一時甚至有點受寵若驚。 裴恕抄著手站在一旁,臉上看不出情緒波動。 林蔻蔻打量著他,卻伸手指了孫克誠一下。 她道:“看二位的關(guān)系就知道,這公司里人選去留,裴顧問是有絕對話語權(quán)的。所以,我有什么理由不選這個人呢?” 裴恕道:“你就不怕選錯?” 林蔻蔻笑起來:“選人又不是一錘子買賣,錯了回頭再換張同唄。裴大顧問總不會不讓我選第二次吧?” 裴恕深深看了她一眼:“那就祝你好運,選的人真能派上用場吧,反正選錯丟的也不是我的臉面。” 林蔻蔻得體地致謝:“接您吉言。” 一個刁鉆刻薄、冷嘲熱諷,一個水潑不動、針插不進(jìn),三言兩語的交鋒卻是刀光劍影,總算以這句話為標(biāo)記,畫上了一個暫時的休止符。 林蔻蔻留在會議室繼續(xù)跟袁增喜談話。 裴恕跟孫克誠卻走了出來。 才離開會議室,到了走廊上,孫克誠就用一種極端詭異的目光看著裴恕:“你之前說,這批人里也就一個有點意思的,指的不會是袁增喜吧?” “是不是有那么重要么?”裴息觸及他目光,皺了眉,“你這什么眼神?” 孫克誠幽幽道:“我就說嘛,以往要是有廢物得這么明顯的,早被你踹出去了,哪兒還能留到今天在林顧問面前丟人?那個袁增喜,你留下來肯定是有打算的,剛剛還差點讓我背鍋?!?/br> 裴恕笑一聲,懶得理他。 只是顯然,這公司里被林蔻蔻選人結(jié)果震到的,不單單他們倆。 葉湘和孟之行見他們出來,連忙問起:“老大,林顧問真選了袁增喜?” 裴恕道:“這么明顯的事,還用問?” 孟之行想不通:“她怎么會選袁增喜?” 裴恕冷冷道:“你以前跟她競爭同一單case的時候,經(jīng)常被她摁在地上打,輸這么多回該有經(jīng)驗了,不如你自己分析分析?” 孟之行:“……” 嘲諷之意溢于言表,他膝蓋都差點被射爛了。 孟之行其實想說,自己還真沒能耐到經(jīng)常被林蔻蔻摁著打的地步,畢竟以這圈內(nèi)的地位來論,能有幸被她摁住打的都已經(jīng)寥寥無幾了,以前經(jīng)常摁著他打的往往是林蔻蔻手底下那個該死的賀闖。 只不過這話說出來是自取其辱,對著裴恕完全沒必要講。 他聰明地閉了嘴。 葉湘卻還沒吸取教訓(xùn),百思不得其解:“我覺得林顧問此舉必有深意啊,可我還是沒懂,怎么會是袁增喜?他有什么優(yōu)點,運氣也太好了,竟然能被林顧問選中……” 裴恕聽出意思來了。 他忽然抬眸看向自己這位得力的手下:“聽上去,你很羨慕?” 葉湘頓時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(zhàn),搖頭如撥浪鼓:“沒有沒有,沒有的事!我對老大的忠心天地可鑒!” 裴恕就這么瞧了她幾秒,直瞧到她寒毛倒豎了,才涼颼颼地收回目光。 葉、孟二人總算老實了,半句不敢多問。 裴恕卻是回頭,若有所思地看向會議室。 里面,林蔻蔻與袁增喜的交談還在繼續(xù)。 “所以你憑著算命的本事,幫人看風(fēng)水,干房產(chǎn)中介,混得還不錯?” “這年頭迷信的人雖然沒那么多,但寧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無,能有個人幫他們看看,就算只是說點好聽話,他們也高興,賣房就變得簡單很多?!?/br> “后來沒干了?” “沒干了,出事了。原本有個學(xué)區(qū)房,位置不錯,采光也好。我看他們一家三口來看房的時候,關(guān)系挺好,也沒什么矛盾,又都是有文化的人,就跟他們說房子風(fēng)水好,保管他們一家住這地方順風(fēng)順?biāo)胰撕湍?,小姑娘也會學(xué)業(yè)有成??蓻]想到過了一年……” “那小姑娘沒考好?” “不,出新政策了。多校劃片,搖號上學(xué),這房子他們白買了?!?/br> 林蔻蔻:“……” 是自己在山里住了一年,跟不上時代了。 她怔愣片刻,沒忍住笑出聲來:“那這好像也不能怪你?!?/br> 袁增喜小聲嘀咕:“也能怪的,誰讓我給人家擔(dān)保了小姑娘學(xué)業(yè)有成呢?結(jié)果連個好學(xué)校都沒上到……” 買房的父母來公司潑一桶油漆,他就自然而然被開除了。 然后才被孫克誠偶然撿回了歧路。 林蔻蔻跟他聊下來,有一些新的發(fā)現(xiàn):“你但凡聊到風(fēng)水算命相關(guān)的,好像就不結(jié)巴了?!?/br> 甚至有點滔滔不絕的架勢,和先前面試時的緊張判若兩人。 袁增喜不大好意思地笑笑:“我擅長這塊嘛?!?/br> 林蔻蔻笑:“看出來你沒說謊了?!?/br> 只是袁增喜還是不明白:“可我就會這點了,都不是什么正經(jīng)本事,您選我當(dāng)助理顧問,為什么呀?” 林蔻蔻向來是劍走偏鋒,不愛擠尋常路,只笑笑道:“這本事一般人沒有,偏才自然有偏門的用途。從今天開始,你就跟著我吧?!?/br> 袁增喜目瞪口呆。 林蔻蔻問:“你進(jìn)歧路兩個月,除了幫助同事們之外,就沒有接受過別的工作了嗎?培訓(xùn)呢?” “培訓(xùn)倒是有,但工作的話……”袁增喜不知怎的,竟有點不太敢開口,小心翼翼道,“公司有拿幾個死單來給我們練過手?!?/br> 所謂“死單”,顧名思義,就是基本上不可能做成的單子。 就算是歧路這樣的公司,也不是什么職位都能做成。 畢竟客戶公司的要求不一,很多職位也確實存在難以招人的情況,每個公司都有大把做不成的“死單”,歧路有幾單實在再正常不過。 林蔻蔻倒是有點好奇了:“什么死單?” 袁增喜張口,剛想要介紹兩句。 突然間,外面?zhèn)鱽硪宦暣蠛?,就算是隔著隔音效果不錯的玻璃門,都能聽得清清楚楚:“姓袁的,老神棍,給我滾出來!” 袁增喜一聽,整個人哆嗦了一下,激靈靈打個冷戰(zhàn),險些從椅子上蹦起來:“完了,他怎么來了?” 他下意識想跑。 可左右看看,會議室就這么大點,能跑到哪里去?想要出去吧,一看外面,那道憤怒的身影已經(jīng)進(jìn)了公司。 來人二十七八年紀(jì),滿面怒意,穿一身西裝,但皺巴巴的;兩只眼窩深陷,下把上還有一茬青黑的胡渣,看上去充滿了疲憊,像極了那種才熬完夜的人。 歧路的人基本都認(rèn)識他了—— 姜上白酒業(yè)人事部門的招聘專員,叫王亮。 兩個月前,裴恕把一些不太好做或者價值不太高的“死單”挑了出來,扔給新人池練手。 袁增喜正好拿到姜上白這一單。 這家開了有七八年的酒業(yè)公司,想要找一個熟悉酒品行業(yè)的市場總監(jiān),開出了300萬年薪,給獵頭支付的獵頭費也達(dá)到職位年薪的30%,也就是90萬。 但既然是死單,做成的可能性就極小。 其他人拿到單子抱著的都是鍛煉一下的心態(tài),只是跟客戶接觸接觸,嘗試著幫忙尋訪合適的人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