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向東就是他親自扶到這個位置上的。

    見對方如此識相，捧著自己，他越發(fā)得意：“我早說過，投靠量子集團，從此以后就是背靠大樹好乘涼。現(xiàn)在，咱們渡過那段混亂期，已經(jīng)越來越好。等明年，什么四大、歧路，狗屁都不是！她林蔻蔻干不過，那是她沒本事！”

    賀闖剛端起一杯水要喝，聽見這句已是皺了眉。

    顧向東還在拍馬屁：“都是已經(jīng)被開除的人了，程總你還提她干嘛？她業(yè)務能力雖然不錯，可目光比起您來，還是短淺了一些?！?/br>
    程冀冷笑：“早勸過她，敬酒不吃吃罰酒，蠢得要死！”

    他話音尚未落地，突然“啪”地一聲響。

    眾人全都嚇一跳。

    轉頭一看，竟是從剛才開始就沒說一句話的賀闖，把手里那沉沉的玻璃杯，直接扔到了桌上！

    盤碗翻了，酒菜撒了，水淌了滿桌，一時一片狼藉。

    顧向東驚呆了：“你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程冀先是一愣，緊接著便是盛怒：“賀闖，你別以為我現(xiàn)在不敢開你！”

    賀闖看都懶得看這幫人一眼。

    他徑直起身，拿了旁邊的毛巾擦干凈手，只道：“那你盡管試試?！?/br>
    話說完，把毛巾一丟，直接出了門。

    包廂里程冀氣得一陣亂罵。

    可關上門聲音就小了。

    賀闖站在空蕩蕩的走廊上，微微抬起頭來，看著墻上昏暗的壁燈，只感覺到一種近乎窒息的壓抑。

    他拿出手機，翻開微信。

    那置頂?shù)氖煜υ捒蚶?，仍舊沒有一條新消息提示。

    點進去一看，還是只有他的自言自語。

    明明幾天前，才發(fā)過消息?？纱藭r此刻，賀闖竟覺得再等一秒都難以忍受。

    尤其裴恕那句話。

    他幾番回想，都感覺出了一種難言的不安。

    盯著屏幕許久，賀闖動了手指，終于還是慢慢打出一行字：“為什么還不回來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林蔻蔻看著手機，久久沒有言語。

    這時候眾人都已經(jīng)吃得差不多了，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去。

    孫克誠拿了車鑰匙起身，問她：“林顧問怎么回去？”

    林蔻蔻收了手機，站起來道：“我打車?！?/br>
    眾人少部分自己開車，大部分坐地鐵，所以從餐廳離開時，倒只有一個沒開車的裴恕跟她一塊兒，站在餐廳的玻璃門里面等車。

    外頭淅瀝瀝地下起了雨。

    裴恕去問餐廳借傘，拿了一把回來，卻看她一眼道：“只剩下一把了?！?/br>
    林蔻蔻淡淡道：“我不用?！?/br>
    她出門打車直接能到自家樓下，不太會淋著雨。

    裴恕便沒跟她客氣，自己拿著那把黑傘，傘尖杵在地上，看了她一眼，卻道：“可真是有意思，大名鼎鼎的林顧問，回到上海，卻連自己最忠心耿耿的屬下都沒告訴。餐廳里遇見，還藏著不敢去見……”

    林蔻蔻打斷他：“不想見，不等于不敢見?！?/br>
    裴恕挑眉：“是么？”

    林蔻蔻冷淡：“這跟你沒有關系?！?/br>
    裴恕道：“我在想，但凡你去挖賀闖，他肯定會答應吧？航向要沒了這個人，肯定很好對付?！?/br>
    “他的主意你不要打?！绷洲⑥⒖聪蛩?，語帶警告，“我離開航向一年，可沒再礙著你的事了。同樣大名鼎鼎的裴顧問，卻連區(qū)區(qū)航向都沒搞定，不該先想想自己本事是不是夠嗎？”

    “區(qū)區(qū)？”

    從她第一次到歧路開始，從來都是淡定冷靜模樣，完美得近乎沒有情緒起伏，然而此時此刻，裴恕卻抓住了一個小小的破綻。

    他笑起來：“我還以為林顧問是圣人，沒想到，原來還是有恨的?！?/br>
    恨。

    林蔻蔻仔細品了品這個字，也跟著笑起來。

    她少見地承認了：“不恨，怎么會來歧路，跟你沆瀣一氣？”

    她用了個貶義詞。

    裴恕聽了，竟然沒生氣。

    一雙眼里的探究不減反增，只盯著她看。

    前面一輛車停下。

    林蔻蔻直接道：“我車到了?！?/br>
    她推門要出去。

    裴恕卻撐開傘，擋在她頭頂，然后走到前面去，替她拉開車門，淡淡道：“無論如何，我拭目以待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林蔻蔻與他同在一把傘下，聞言注視了他片刻，才慢慢收回目光，進了車里。

    司機開車離開。

    裴恕還撐著傘站在原地，黑色的襯衫貼著他的身形，遠遠看著竟給人一種嶙峋的硬朗。

    那件崩了紐扣的西裝外套，早被他留給了垃圾桶。

    林蔻蔻從后視鏡里看了一會兒，腦海里忽然冒出孫克誠那句話。只不過她想的是：紳士歸紳士，但這人活得過于講究，太費衣服了。

    第12章 姜上白酒業(yè)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，林蔻蔻到得晚了點。

    經(jīng)過昨天那頓飯，大家對她倒是消除了陌生感，門口有人瞧見她，還笑著問了句“林顧問好”。

    林顧問點了點頭進門，卻發(fā)現(xiàn)辦公區(qū)域比起昨天，空蕩了不少。裴恕跟孫克誠更是一點影子都不見。

    大部分人這個點竟還沒來。

    葉湘倒是盡職盡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，剛打完一個電話，看見她連忙就笑起來：“林顧問，你可算到了，姜上白那個人已經(jīng)來了，在會議室里等你呢?！?/br>
    她指了個方向。

    林蔻蔻知道她說的是王亮，道了聲謝。

    葉湘說完卻沒走，看了看周圍，悄悄問她：“林顧問，你做成這一單的把握大嗎？”

    林蔻蔻奇怪：“怎么？”

    葉湘望著她，眼睛亮晶晶地：“他們打賭，我買了你贏，押了一頓飯呢！”

    林蔻蔻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她不懂歧路，但感到大為震撼。

    葉湘看她這副表情，卻以為她是被自己感動了，連忙道：“不用感動，這都是我應該做的，林顧問你相信自己努力就好，我一直都是你的粉絲！”

    林蔻蔻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她想起來了，這就是昨晚那個揪著她問個不停的姑娘。

    當獵頭，還能有粉絲？

    林蔻蔻想想，笑著道了一聲謝，然后才前往會議室。

    王亮已經(jīng)到了有十分鐘了。

    袁增喜就陪在他身邊。

    比起昨天來鬧事的時候，他的狀態(tài)似乎好了不少。

    原本深深凹陷的雙眼變得有神了一些，皺巴巴的西服也換掉了，雖然仍舊有些焦慮，但不再有先前憤怒的失態(tài)，而是兩手交疊放在桌上，正襟危坐。

    林蔻蔻一進來，他便看見，連忙起身：“林顧問?！?/br>
    林蔻蔻道：“不好意思，路上堵車，來晚了一些?！?/br>
    王亮忙道沒事。

    林蔻蔻這才轉到他對面，坐了下來，翻開了姜上白那一單的資料：“昨天只聊了大概，今天我想問得詳細一點，你這邊方便再花點時間，跟我介紹一下嗎？”

    王亮當然沒問題。

    昨天他盛怒而來，本是興師問罪，原以為又要跟袁增喜這個神棍罵上一架，誰想到進來看見的卻是林蔻蔻。

    這個素未謀面卻自稱獵頭的女人，三言兩語便看破了他憤怒之下潛藏的危機，只對他說了一句：“憤怒解決不了你的問題，但如果你愿意坐下來冷靜地告訴我，到底出了什么事，或許我愿意幫你?！?/br>
    他問：“我要偏不呢？”

    林蔻蔻便和善地笑起來，對他道：“那我保證，你不僅解決不了你的問題，五分鐘后還會被保安拉出去，然后吃一場官司?！?/br>
    那一刻，她的眼神，是他所見過最平靜、也最攝人的眼神。

    袁增喜在她面前，坐得跟個鵪鶉似的。

    于是王亮意識到，她的身份不一般，一番衡量后，到底是坐了下來。

    后面的事，便無須贅述了。

    林蔻蔻一改先前的強勢與冰冷，問起了整件事的原委。

    王亮一一道來，卻是越說越委屈。

    也許因為是對方安靜傾聽的態(tài)度，也許是因為對方突然那一句“幾天沒睡好覺了吧”，他終于沒忍住紅了眼眶，徹底破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