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色 第74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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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恕盯著她半晌,若有所思道:“你多少是有點人渣屬性在身上的?!?/br> 林蔻蔻不以為意:“真想談戀愛我找別人不好嗎?” 畢竟當(dāng)獵頭,接觸到人的機會實在太多了。 裴恕聽了,望了她好一會兒,忽然笑了一下:“比如賀闖?” 林蔻蔻:“……” 唇畔的弧度,有片刻的凝滯,宛如水汽忽然遇冷在唇角凝成霜花;但也僅僅片刻,便恢復(fù)如常。 只是裴恕能明顯看到,她眼底已沒了笑意。 林蔻蔻淡淡道:“你越界了。” 裴恕當(dāng)然知道自己越界了,早在林蔻蔻剛進歧路一塊兒聚餐的那晚,她就已經(jīng)在賀闖的話題上表現(xiàn)出明顯的抗拒與警惕,可在剛才那一刻,也不知是心底哪種情緒在作祟,他竟然沒忍住,故意觸犯了這個禁忌。 在看見林蔻蔻忽然冷淡的神態(tài)后,那種作祟的情緒才慢慢平復(fù)下去。 他出奇地覺得心情不錯,漫不經(jīng)心道:“是嗎?那很抱歉?!?/br> 林蔻蔻深深看他一眼,不再多說什么。 先前在兩人中間緊繃著的、那種似有還無的曖昧,好像忽然凝滯了,被這山里的風(fēng)吹淡了。 接下來的一路,也沒有人再講話。 兩個人安靜地回了酒店。 因為一開始誰也沒想到今天只能住在山下,所以酒店的房卡都沒隨身帶著,需要在前臺提供身份證明重新開一張。 林蔻蔻只帶了手機,用的是電子身份證; 裴恕倒是帶了放著各種卡片的錢夾,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。 林蔻蔻拿完自己的房卡,一轉(zhuǎn)頭就看見了他的錢夾,此時正因他拿身份證的動作打開著,露出了里面卡著的一張照片。 也就是她曾在他辦公桌上瞥過一眼但沒看全的那張。 這回能看全了。 邊角陳舊,隱隱泛黃;照片上一眼能看見兩個人,左邊是年輕一些的裴恕,正望著鏡頭微笑,他左手伸過去攬著的則是一名面容溫和的中年男人,面對著鏡頭時甚至有些靦腆不自然。 中年男人的肩膀上搭了一只白皙、纖細(xì)一些的手掌,能看得出是只女人的手,因為隱約能看到那指頭上戴著一枚綠寶石戒指。 但也只能看見這只手掌。 因為其余的部分都被折了起來,壓在照片的背面,似乎并不想讓人知道,又或者…… 是這張照片的主人自己不想看到。 林蔻蔻忽然發(fā)現(xiàn),就算過去曾隔空交手過多次,如今進入歧路也接觸過一段時間,大概知道了對方的性情跟作風(fēng),但事實上她并不是真的了解裴恕,對他知之甚少。 對候選人,他們往往愿意深入了解; 對身邊的同事,卻是一種似近還遠(yuǎn)的關(guān)系,相互間保持著禮貌的克制和距離。 錢夾打開的時間不長,那張照片很快被蓋上,看不見了。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裴恕兩眼后,也收回了目光。 裴恕從頭到尾背對著她,并未發(fā)現(xiàn)異常,拿到房卡后便轉(zhuǎn)身問:“你今天喝酒的量算多還是算少,會宿醉嗎?如果你明早沒睡醒,我要不要叫你?” 林蔻蔻感受了一下自己此刻的狀態(tài)。雖然有點微醺的暈乎,但意識很清醒,生活能夠自理,倒不需要別人的幫助。于是道:“宿醉應(yīng)該不會,但早起大概率不能。張賢約的是下午見,我中午起也來得及?!?/br> 裴恕點點頭:“那要中午還沒起來,我叫你?!?/br> 林蔻蔻道了謝。 兩人拿著房卡進了電梯上樓,但在各自刷開房門準(zhǔn)備進去之前,裴恕忽然站定,回過頭,隔著走廊問了一句:“為虎作倀,終有代價。林蔻蔻,在你勸施定青離婚創(chuàng)業(yè),而她也沒什么猶豫就答應(yīng)的時候,你就該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?!?/br> 離婚創(chuàng)業(yè)罷了,能看出什么好人不好人? 林蔻蔻不太理解。 但這不妨礙她領(lǐng)會了裴恕這句話的意思:“好人不好人不知道,但我的確受了蒙蔽。所以薛琳那天說的不算錯,作為獵頭,我的弱點和優(yōu)勢一樣明顯。” 感情用事,容易心軟。 裴恕沉默了許久,走廊昏黃的燈映著他深邃的眼,最后輕輕道一聲:“晚安。” 林蔻蔻有些莫名,也道了一聲:“晚安?!?/br> 兩人各自進屋。 只是林蔻蔻轉(zhuǎn)身關(guān)上門后,那因為酒精而變得遲緩的思維,才運轉(zhuǎn)起來,后知后覺意識到—— 今晚的裴恕,不太對勁。 其實從問她施定青的事時就開始了,這人向來有點乖張恣意的勁兒在身上,一張嘴談判的本領(lǐng)有多少不知道,損人揶揄他排第一;喝酒時的交談也好,回來的路上也好,他就算罵了人,在情緒上也是冷靜克制的,甚至不像以前那樣隱藏于內(nèi),還披一張毒舌散漫的皮,這回他是表現(xiàn)在外的冷靜克制。 為什么? 平時是外表散漫內(nèi)里冷靜;今天外表冷靜,那內(nèi)里呢? 進了洗手間,掬了一捧水潑到臉上,林蔻蔻試圖用涼意刺激一下自己已經(jīng)開始昏昏然的大腦,但抬眸看向鏡中,一雙眼已然迷蒙,思緒像是被人攪亂了一般,竟理不出一根清晰的線頭。 夜深的走廊,無人經(jīng)過,一片靜寂。 對面的房間里,裴恕按開了窗簾,在那片巨大的落地窗前面站了許久,遙遙遠(yuǎn)望黑暗里幽伏的群山,只感覺自己是那群山中的一座。 不言不語,潛藏秘密。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,他認(rèn)為林蔻蔻與施定青是一丘之貉,沆瀣一氣;直到孫克誠把林蔻蔻拉來歧路,他發(fā)現(xiàn)她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,尤其是向一默那單case;可今晚…… 裴恕第一次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有點看不清了。 欣賞,同情,憐憫,甚至感同身受,都可以成為某一種情感即將開始的危險信號。 而他也真的受到了蠱惑。 但這應(yīng)該嗎? 伸出手捏了一下有些發(fā)緊的眉心,裴恕思索著,轉(zhuǎn)頭看向了桌上放的那只錢夾。 那張折過的照片,依舊靜靜躺在里面。 他走過去,將其抽出,手指輕輕一翻,被折到后面的那部分就拼了回來,還原成一張完整的照片。 照片左邊,是早幾年的裴??;中間是面對鏡頭表情不太自然但仍然掩不住笑意的男人,盡管上了點年紀(jì),卻仍舊透出幾分書卷氣;右邊卻是一張保養(yǎng)得宜的漂亮臉孔,氣質(zhì)不俗,姿態(tài)典雅,微微笑著,看上去分外得體。 正是她伸出手搭著中年男人的肩膀,關(guān)系親密。 只是大約折久了,一道深深的折痕壓在照片中間,猶如一道鴻溝,又如一道不可彌合的傷疤,將她與照片中其余兩人割裂。 假若此刻林蔻蔻在這兒,只怕一眼就能認(rèn)出—— 照片上這女人,不是別人,正是施定青。 她大學(xué)時的老師、職業(yè)生涯第一單case的候選人、后來的合伙人、現(xiàn)在的仇人…… 萬般滋味,一時都涌上心頭。 裴恕看了好久,終于還是又將那張臉折回去,壓回不見光的背面,連同錢夾一起,扔在一旁。 他深夜給醫(yī)院打了個電話。 值班的護士接了,笑著告訴他:“您上回帶來的那盆茉莉今天開了,裴教授看了好久,晚上睡得很早,狀況穩(wěn)定,挺不錯的。” 裴恕道了謝,卻沒笑出來,慢慢掛斷電話。 第64章 老辣 林蔻蔻這一晚上睡得不大好,老做夢,早上困倦沒醒,臨近中午才睜開眼睛,抓起快沒電的手機一看,微信上有裴恕的留言。 他在二樓中餐廳訂了位置,她要醒了可以直接下來吃午飯。 要是十二點還沒醒,他會托前臺給她房間打電話叫她。 林蔻蔻不由挑了一下眉,簡短回了一句“好的”,洗漱完畢,換了套衣服,便下到餐廳。 一進去,就看見裴恕人已經(jīng)坐在餐廳最好的景觀位上喝咖啡看雜志了。 今天穿了一身白,有種雅致的倜儻。 西裝剪裁合體,兩條長腿架起來時的線條流暢利落,像是暢銷漫畫家拿尺比著畫出來的。 餐廳里一些用餐的女性時不時要往他那邊看上一眼。 長得好看,氣質(zhì)囂張,在哪里都低調(diào)不起來。 林蔻蔻走過去,他就看見了,禮貌地打了聲招呼。 但兩人都沒說什么話。 似乎,昨晚上兩人都默認(rèn)什么都沒發(fā)生過一樣——成年人在裝糊涂這件事上可能有相當(dāng)一致的默契。 下午兩點,兩人結(jié)束用餐,從酒店出發(fā),返回山上。 這回不是凌晨夜爬時段,不必再坐寒酸的垃圾車,乘一輛大巴和其他游客一塊兒上山,然后依舊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享受坐索道不排隊的特殊待遇,僅用了半小時便到了山頂。 大概是張賢打過了招呼,又或者是昨天的事大家都已經(jīng)聽說過,今天他們進寺門的時候無人阻攔,順利到了禪院后山。 只是才上了走廊,都還沒到茶室門口,林蔻蔻抬眸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,瞬間皺了眉:“你怎么在這兒?” 薛琳冷哼一聲:“我像是那么容易就認(rèn)輸?shù)娜藛???/br> 她背靠著廊下一根圓柱,穿了一身時髦的職業(yè)套裙,精致的妝面更襯得她容光煥發(fā),拿著手機抄著手,卻是一臉生人勿近的冰冷姿態(tài)。 小個子的舒甜被她一襯,就更沒存在感了,像堵背景墻似的拎包杵在后面。 而且除了她們之外,竟還有別人。 茶室前的庭院里,原本倒放著的那把掃帚此刻正被一雙手握住,老和尚智定就站在樹下,腳邊是一堆掃起來的樹葉,一雙眼卻是虎視眈眈看賊似的盯住林蔻蔻。 只是獵頭談?wù)労蜻x人罷了,又不是什么持刀兇徒還能綁架張賢,用得著這樣? 林蔻蔻一眼掃過去,嘴角便抽了一下。 她回頭看向薛琳,非常敷衍地稱贊了兩句:“可以,堅持到底就有希望,難怪短短一年就能做到途瑞的副總監(jiān)。” 薛琳聞言卻狠狠皺了眉,她自認(rèn)從來不輸林蔻蔻,又豈會輕易接受她的稱贊,何況還是如此敷衍應(yīng)付的稱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