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香港挖的，當然不熟，不知道什么背景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會場里眾人不免小聲議論起來。

    林蔻蔻除了好奇之外，倒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。

    然而裴恕在看見此人的瞬間，臉色已驟然塌了下來，成了冬日將雪的天空，陰霾密布。

    就連孫克誠都露出了詫異的神情。

    只不過此時眾人，包括林蔻蔻，注意力都被這位航向的生面孔吸引了，并未留意到他們的異樣。

    那人果然被工作人員引到了臺邊。

    主持人得知人來了之后，總算能進行先前跳過的流程，先串詞介紹道：“感謝李總的致辭與祝福。今天會場有這么多來賓，有一位獵頭非常特殊，既是第一次與獵協(xié)接觸，也是第一次參會大會，下面有請他上臺致辭——來自航向的，莊擇顧問?！?/br>
    莊擇？

    大多數(shù)人都是一頭霧水，連聽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。

    然而幾家大公司里極少數(shù)經(jīng)常接觸跨國公司業(yè)務(wù)，對香港那邊有一定了解的獵頭顧問，卻都是心頭巨震。

    林蔻蔻也忽然有了點印象：“那個莊擇？”

    原本平展的眉頭，頓時皺得死緊。

    她也不是沒跟那些跨國公司接觸過，有一年經(jīng)濟危機，客戶公司受到?jīng)_擊，有四萬人的裁員計劃，需要委托給專業(yè)公司處理。

    那時她才聽人提起過莊擇——

    香港赫赫有名的劊子手，裁員手段干凈利落，既精通人情世故，又深諳法律規(guī)則，往往能幫企業(yè)省去大筆賠償費用，規(guī)避大量的法律風險，是當之無愧的“裁員專家”！

    這個人以前根本不是獵頭！

    雖然他所從事的工作同樣屬于人力資源行業(yè)下的一個分支，但和獵頭幫企業(yè)填補職位空缺、為候選人提供職業(yè)機會相比，完全是獵頭的對立面。

    施定青竟然找了他？

    林蔻蔻此刻的表情，不比旁邊裴恕好多少。

    莊擇看上去似乎是個十分謙和有禮的人，上臺時還主動為主持人側(cè)身讓路，然后才站到了臺上，開口便先為自己姍姍來遲的事道歉：“很抱歉來晚了，不過我是初到航向，剛剛‘走馬上任’，最近航向的情況大家應(yīng)該都有所了解，我們不來晚點好像也不太合適？”

    他甚至還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。

    誰不知道航向和途瑞最近淪為業(yè)內(nèi)笑話？他開場發(fā)言竟然就敢拿自己公司開涮。

    有人驚訝，有人跟著笑了起來。

    但總之這開場白給人留下的印象，可比先前那囂張傲慢的裴恕好到不知道哪里去，迅速引起了眾人對他的興趣。

    接下來的發(fā)言，更是得體且有禮。

    既不否認自己初來乍到，沒有經(jīng)驗，甚至還拿出了自己原本從事的裁員工作作為調(diào)侃，竟是虛心表示來這兒是為了跟大家學習的，希望能跟眾人建立聯(lián)系。

    以前沒聽過他名號的人，這時不免對他印象極好。

    然而原本就知道他的那些，卻是齊齊生出了忌憚之心——

    謙遜只是一種表象。

    要不收披著這樣一張羊皮，又怎么能在裁員的時候，用看似關(guān)切的態(tài)度哄騙他人主動離職，跳下深淵呢？

    裴恕盯緊了他，心里幾乎已經(jīng)把“虛偽”兩個字貼遍此人全身。

    莊擇發(fā)言結(jié)束后，便走下了臺來。

    由獵協(xié)主席陳志山重新上臺，宣布本屆大會正式開幕，眾人都開始鼓起掌來。

    林蔻蔻卻留意到那莊擇下來后，經(jīng)過國際獵連幾個人前面時，國際獵連那位代表劉易斯，竟然笑著走過去，同他握手寒暄。

    “這個人的關(guān)系網(wǎng)，好像很硬啊?！?/br>
    她不由一揚眉，感覺事情有點意思，轉(zhuǎn)頭便要跟裴恕討論一下?？蓻]想到，一轉(zhuǎn)頭才看見他表情不對勁。

    “裴??？”

    裴恕繃著一張臉，沒說話，仍舊直直盯著前方。

    林蔻蔻隨他視線轉(zhuǎn)過頭去，發(fā)現(xiàn)他看的也是莊擇。

    只是這會兒莊擇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了與國際獵連幾個人的寒暄，抬頭一看，目光竟遙遙與裴恕碰上。

    于是便見此人笑了一聲。

    這時開幕式結(jié)束，快到午餐時間，眾人都離開座位，餓了的去酒店餐廳吃飯，想拓展人脈則三五聚在一塊兒，相互交換微信，會場里看著散亂了不少。

    莊擇竟穿過這些人，徑直朝著歧路的方向走來！

    周圍不少注意到這情況的人都悄悄停了下來，向他們這邊看去。

    裴恕就這么看著對方走近。

    莊擇走近之后，先打量他一下，接著目光卻是落在了旁邊的林蔻蔻身上。

    好一番打量。

    林林蔻蔻感覺像是被x光掃了一遍，有一種難以形容的不適感，輕輕蹙了眉頭。

    莊擇看起來卻依舊是溫和優(yōu)雅的，竟先向林蔻蔻打招呼：“您就是林蔻蔻林顧問了吧？”

    林蔻蔻不太明白對方的用意。

    對方卻笑了起來，又瞥裴恕一眼：“我在香港時便常聽人提起你，好像是有人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打敗的人。敝人莊擇，久仰大名了。”

    話說著，他很自然地向林蔻蔻伸出手去。

    林蔻蔻一頭霧水，覺得他方才的話意有所指，但在不了解對方動機的情況下，似乎也不好拒絕他人如此禮貌的握手。

    她下意識便要回握。

    然而就在這一刻，裴恕走了上來，竟直接“啪”地一聲，將莊擇那只手拍開！

    林蔻蔻頓時一驚。

    孫克誠靜觀不語。

    裴恕臉上卻沒什么表情，似乎做出如此無禮的舉動是理所應(yīng)當，只直視著莊擇道：“把你的臟手拿開，離我的人遠點。”

    莊擇先是一愣，接著才看一眼自己那只干干凈凈的手，竟然沒生氣，反而笑了起來：“認識一下罷了，至于這么緊張么？幾年不見，你變化很大嘛——我的，老搭檔？”

    第101章 后發(fā)制人

    這話一出，裴恕整張臉幾乎立刻沉了下來。

    很久前在香港的那段時光如河水般倒流而上，然而不管是哪一段記憶，似乎都覆蓋著陰霾與不快……

    他隔空與莊擇對視，瞳孔深處的忌憚與不快，已毫不掩飾。

    眾人全都震驚了。

    剛才看莊擇走過來，大家就有猜測，想他和裴恕認識，可沒想到，老搭檔？他們以前難道一起工作過？

    林蔻蔻也分外詫異。

    她回頭看見裴恕那表情，便知道莊擇所言非虛了。

    莊擇似乎饒有興味地觀察著裴恕的反應(yīng)。

    然而裴恕滿目冰冷：“我變化大不大跟你沒關(guān)系。倒是你，施定青挖你你都肯來，一成不變老樣子?！?/br>
    莊擇于是半真半假一嘆：“她開價夠高嘛，有錢不掙不是我風格。再說，我對你們獵頭這個職業(yè)，還是有一點興趣的……”

    裁員專家對獵頭感興趣？

    也不知是不是疑心病，林蔻蔻聽著，總覺得這話里帶著點難以言說的諷刺。

    裴恕大約也聽出來，只冷笑了一聲。

    但他似乎沒有再與此人交流的想法，轉(zhuǎn)頭便問林蔻蔻：“餓了么？”

    林蔻蔻一愣。

    然后裴恕沒等她回答，又道：“那我們早點去餐廳吧，晚了怕沒位置?！?/br>
    說完竟轉(zhuǎn)身就走，對莊擇是連多一個眼神都欠奉。

    林蔻蔻算是看出來了，這是對莊擇極其忌諱、極其不喜，連樣子都懶得裝一下

    這兩人到底什么關(guān)系呢？

    與眾人跟著裴恕，走到出口處時，她沒忍住回頭望了一眼：莊擇還立在原地，目送著他們。

    在看見她回頭時，這人甚至笑著沖她揮了揮手。

    林蔻蔻頓時皺眉。

    餐廳在酒店一樓，人已經(jīng)有不少，大多都是同公司的聚在一起，也有少數(shù)熟人扎堆，氣氛都不錯。

    除了歧路。

    大概是因為看裴恕臉色不好，大家都沒怎么說笑，一頓飯吃得格外沉悶。

    直到快結(jié)束時，裴恕有事出去接了個電話，林蔻蔻才終于得了空隙，向?qū)O克誠打聽：“擺了一頓飯的臉色，他跟莊擇什么關(guān)系？”

    孫克誠想打馬虎眼：“林顧問剛才不都聽到了嗎？”

    那就是真的了。

    林蔻蔻忽然想起的，是裴恕在教培行業(yè)那一單的cao作：“難怪上次他第一時間就能想到聯(lián)系各大教培公司，幫他們裁員，而且各方面流程都很熟悉……”

    孫克誠不太好說深，只能道：“大概在香港待過一年多吧，跟莊擇的確是搭檔，后來轉(zhuǎn)做獵頭，就離開了。沒想到時隔這么久，對方竟然去了施定青那兒?！?/br>
    林蔻蔻有些復(fù)雜：“他當獵頭之前，原來也是做裁員的……”

    孫克誠道：“那當然了，當年他可不比莊擇弱，還有個綽號叫‘裴刀’呢?！?/br>
    在裁員這個領(lǐng)域，裴恕也曾混得風生水起的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因為退出轉(zhuǎn)行早，現(xiàn)在這領(lǐng)域的頭號人物肯定不止莊擇一個。

    孫克誠正想說呢，可一抬眼，見林蔻蔻神情不太對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