拎了酒杯，她便打算走入人群。

    可沒想到，她前腳剛走，裴恕后腳就跟了上來。

    她走到哪兒，裴恕就跟到哪兒。

    一會兒問她吃不吃蛋糕，一會兒幫她端杯酒，簡直一反之前幾天端起來的那副高冷姿態(tài)，一時讓林蔻蔻大為震撼，沒明白究竟發(fā)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林蔻蔻固然是人緣極好，老朋友們想跟她敘舊，頭回參會的新獵頭也想認(rèn)識她，可再大的吸引力也架不住旁邊有個虎視眈眈的“瘟神”啊。

    姓裴的只消擺那一張嘲諷臉往邊上一站，主動來找林蔻蔻搭話的人就少一半，剩下那一半被他這么貌似友好地盯著，一般也撐不過兩分鐘，僅僅寒暄一會兒便都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告辭。

    沒過半鐘頭，場面已堪稱“門可羅雀”了。

    林蔻蔻都懵了：“你這是在報復(fù)我嗎？”

    裴恕微微一笑：“你不說我是好人？我得報答一下，為你鞍前馬后啊?！?/br>
    林蔻蔻氣得說不出話。

    連在不遠(yuǎn)處圍觀了一會兒的孫克誠都看不下去了，趕緊把他拉到一邊來：“哎喲，祖宗，咱們不都說好不倒貼嗎，你這人走哪兒你跟哪兒，算怎么回事?。俊?/br>
    “不倒貼”三個字是裴恕當(dāng)初親口說的，孫克誠滿以為把這話搬出來有用。

    可誰料，裴恕一聲冷笑，竟道：“我想明白了?！?/br>
    孫克誠一愣。

    裴恕道：“我們做獵頭的，平時找候選人，哪個不是主動上門拜訪？倒貼就倒貼了，倒貼才能成事。優(yōu)秀的獵人，當(dāng)然是要主動尋覓獵物！”

    一方面，他是為了報復(fù)林蔻蔻那句話，的確有點故意跑去搗亂的心思；另一方面，卻是他在來到大會之后，深刻知道了什么叫“前有狼后有虎”，先來賀闖，后有莊擇，林蔻蔻在這個圈子里人緣好到離譜不說，對她感興趣的也不在少數(shù)……

    這誰還能坐得?。?/br>
    他就要站在邊上，好讓其他人看看清楚。

    孫克誠對他的邏輯嘆為觀止，對林蔻蔻則充滿同情，還打算再勸兩句。

    可沒想到，一行人從遠(yuǎn)處向他們走來。

    孫克誠抬頭一看，便有些詫異：“陳主席，你們這是……”

    來的正是獵協(xié)主席陳志山，只不過邊上還站了一人，四十來歲年紀(jì)，穿著講究，大概是剛喝過了酒，臉上紅光滿面，笑起來卻給人一種狡詐的、不懷好意的味道——

    正是航向的副總程冀。

    這人前陣子才跟孫克誠在獵協(xié)開會時吵過架，而陳志山臉上則帶了點局促，孫克誠一見之下，覺得不太舒服。

    裴恕雖然不常跟其他人打交道，但也來了大會一天，緊要的幾個人都能記得住，更何況是程冀？

    早年還在跟林蔻蔻斗法時，他就對程冀有所耳聞。除了搞內(nèi)斗拖后腿，別的本事一概沒有，更像是被施定青放在公司里掣肘林蔻蔻的棋子。

    他們來干什么？

    陳志山搓了一下手，顯然有些為難，尤其是在打量裴恕臉色的時候，但猶豫一番還是開了口，道：“那個，主要還是為展臺的事兒?！?/br>
    recc大會除了是一個行業(yè)內(nèi)部人員交流的平臺之外，也致力于為會員單位提供一個對外展示的窗口，所以在會場外面劃出了一片區(qū)域，留給各大公司搭建展臺，一些有用人需求的企業(yè)和個人都可以前往展臺了解該公司的情況，以尋求合作。

    按大會安排來說，后天就是正式開展。

    預(yù)計明天各家公司就會在外面抓緊時間搭建展臺了。

    孫克誠一聽，心里就有種不妙的預(yù)感：“展臺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陳志山看了邊上的程冀一眼，嘆了口氣道：“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，就是航向今年提交展臺方案有點晚了，我沒想到他們選的位置正好跟你們一樣。按照協(xié)會的規(guī)則，航向?qū)儆诶硎聲蓡T，一直以來都是享有展臺位置的優(yōu)先選擇權(quán)，而且今年航向又是為大會提供支持的協(xié)辦方，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裴恕的臉色，瞬間冷了下來。

    孫克誠也明白了陳志山未盡之言：“陳主席的意思是，要我們給航向讓位置？”

    程冀卻是笑起來：“何必這么說呢？我們航向的新任總監(jiān)這兩天才到，提交方案晚，實屬無意，并不是有意針對你們，希望你們不要介意。”

    陳志山眼看氣氛僵硬，忙打圓場：“航向這邊的意思，是想托我說和一下。我也是想著，展臺今天還沒開始搭建，現(xiàn)在改還來得及。原本預(yù)留給航向的那個位置在會場外面也算不錯，斜對著大門口……”

    孫克誠難得生了幾分怒意：“可我們展臺的設(shè)計方案都做好了，你臨時給我們換位置，我們展臺怎么搭？”

    每年在展會上達(dá)成的合作其實不多，就是個門面罷了。

    陳志山也是想著，往年歧路并不重視展臺的事，往往草草搭個臺子敷衍一下湊湊數(shù)。

    所以當(dāng)航向這邊提出請求時，他才想著從中說和一下也無所謂。

    可誰想到，孫克誠這次反應(yīng)竟然這么大。

    陳志山一下有些尷尬：“這，我們……”

    孫克誠袖子一擼就要同他們理論。

    可沒想到，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，竟將他的肩膀按住。

    裴恕的表情，出乎意料地平靜，竟問：“是莊擇要這個位置嗎？”

    陳志山頓時一愣。

    程冀也沒想到，下意識朝著自己左側(cè)某個方向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裴恕隨之調(diào)轉(zhuǎn)視線，便看見了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來到酒廊的莊擇。

    他還穿著白天的那身西裝，只不過此刻解開了西裝扣子，也沒有打襯衫的領(lǐng)帶，看上去隨性了很多，正靠坐在沙發(fā)的扶手上，一副放松的姿態(tài)。

    眼見裴恕看過來，他甚至遠(yuǎn)遠(yuǎn)朝裴恕舉了一下杯。

    程冀這時才道：“這個位置的確是莊總監(jiān)選的。我們航向是獵協(xié)理事會成員，本就該是我們優(yōu)先選位置，請陳主席來告訴你們，也只是不想顯得太盛氣凌人罷了?！?/br>
    孫克誠笑了：“臨到搭展臺前一天才來知會，還不叫盛氣凌人嗎？”

    裴恕卻道：“行?！?/br>
    孫克誠頓時驚詫，回頭向他看去。

    裴恕卻并不解釋，仿佛并不在意，只道：“區(qū)區(qū)一個展臺位置罷了，航向畢竟是理事會成員嘛，想要就拿去。我們也不想讓陳主席難做?！?/br>
    陳志山先是松了口氣，接著又覺得自己不太厚道。

    可理事會成員協(xié)辦大會，又提供各方面支持，他這個主席也多少有點“吃人嘴短”的味道。

    此時裴恕答應(yīng)，對他來說當(dāng)然最好不過。

    陳志山表示感謝，又道：“讓你們臨時更換展臺位置，肯定也多有不方便的地方，你們要有什么麻煩，盡管來找我，我讓人給你們處理?！?/br>
    裴恕淡淡應(yīng)了。

    陳志山也不多打擾，連忙帶著程冀走了。

    他們?nèi)艘浑x開，孫克誠便轉(zhuǎn)過頭，簡直跟不認(rèn)識裴恕了一樣，問：“他們要位置你就給，你怎么了，到底在想什么？”

    裴恕只道：“展臺臨時要換，肯定有不少事要忙，你先去聯(lián)絡(luò)，剩下的我自有打算?！?/br>
    孫克誠不理解，心里憋著火，索性轉(zhuǎn)頭就走。

    林蔻蔻從不遠(yuǎn)處走過來，正好撞見孫克誠離開，不由奇怪，問裴?。骸瓣愔旧礁碳絹砀墒裁?，老孫怎么氣沖沖走了？”

    裴恕簡短說了一下事情經(jīng)過。

    林蔻蔻便皺了眉，難得肅容道：“你不該答應(yīng)?！?/br>
    裴恕看她：“為什么？”

    林蔻蔻道：“你知道老孫為了這次參會參展，付出了多少心血嗎？”

    這是歧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參加大會。

    裴恕以往對recc愛答不理，孫克誠即便有心想擴(kuò)大歧路的影響力，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，展臺當(dāng)然是能湊合就湊合，的確不需要花費太多的心思。

    可這次，她跟裴恕都到場了。

    孫克誠不為自己，也為他們，為歧路，絕不想在細(xì)節(jié)上糊弄，因而連著好幾天跟她咨詢大會相關(guān)的細(xì)節(jié)。

    “從參展的資料準(zhǔn)備，到宣傳物料的設(shè)計和印發(fā)，還有展臺的布置設(shè)計，雖然都有我從中把控，但具體的每件事，接觸的每個環(huán)節(jié)，都是老孫親自去盯的，熬了好幾個大夜。尤其是展臺……”林蔻蔻說到這里，看了裴恕一眼，頓了頓，才委婉地續(xù)道，“不管你有什么打算，也不該……”

    裴恕竟平靜道：“我知道?！?/br>
    林蔻蔻詫異：“知道？知道你還——”

    裴恕打斷她：“這個沙龍上的人，你認(rèn)識多少？”

    林蔻蔻一愣，下意識掃了一圈，道：“基本都是熟臉，認(rèn)識80%吧。你問這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裴恕道：“那走，你牽線搭橋，介紹我認(rèn)識一下?！?/br>
    林蔻蔻驚了，瞬間回憶起剛才裴恕杵她邊上破壞掉她每一次敘舊的噩夢，嘴角一抽，道：“介紹你認(rèn)識？都什么時候了，還想搞我？”

    裴恕道：“展臺的事，你也有責(zé)任?！?/br>
    林蔻蔻一愣：“跟我有關(guān)系？”

    裴恕淡淡看向她：“陳志山會來，本質(zhì)上來講是因為航向是大會的協(xié)辦方，是獵協(xié)理事會的成員。他們這理事會的席位怎么來的，你應(yīng)該比我更清楚吧？”

    林蔻蔻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的確，當(dāng)年這個理事會的席位，正是她力壓歧路，排除萬難，幫航向收入囊中。

    她恍惚了一下，沒說出話來。

    裴恕卻笑起來，目光渺遠(yuǎn)，只道：“我聽說，只要有超過30%的獵協(xié)成員動議，就能召開大會，投票重選理事會？”

    林蔻蔻：……?。?！

    第109章 榮幸之至

    大概九點，大家陸續(xù)發(fā)現(xiàn)，情況不太對勁。

    但凡是跟歧路有過接觸、對其合伙人裴恕的品質(zhì)略有風(fēng)聞的人，都知道他那根深蒂固的“獵頭公敵”屬性。

    可這會兒，眾人不由得懷疑自己眼睛。

    他們竟然看見裴恕面帶微笑，端著酒杯，跟著林蔻蔻在場中游弋，見了一撥又一撥的人，在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和人應(yīng)酬！

    圈內(nèi)公敵突然轉(zhuǎn)性了？！

    覺得最離譜的，要屬先前那一批主動去找林蔻蔻搭話的人。那時候，他們想認(rèn)識林蔻蔻，但都被旁邊裴恕那一張陰陽怪氣的嘲諷臉勸退，壓根兒沒聊上兩句；可現(xiàn)在林蔻蔻主動找過來，溫和有禮地同他們說話，姓裴的竟也跟換了個人似的，唇畔掛著得宜的弧度，在聽人說話時會用眼睛認(rèn)真地注視著……

    尤其這人五官優(yōu)越，加之如此彬彬有禮，難免給人一種良民的錯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