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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陸屏就趁此機(jī)會,捕捉到它的神態(tài),完成了一張畫。水墨寫意,雖然不是須發(fā)畢現(xiàn),卻也活靈活現(xiàn)。王大畫家大筆一揮,在那畫上題了幾個字。 縛猴竊果圖,陸屏。 何聿秀嗤笑一聲,心道:好一個竊字。 “好啊,好?。⊥跣诌@寫生能力,也在我等之上啊。” “哪里哪里…” “哎,今日外頭天氣不錯,咱們還是去外頭賞畫吧。” 王陸屏看上去心情不錯,一邊往外頭走,一邊同周圍的人寒暄著。何聿秀注意到,直到他畫完,那猴子也沒能吃到它想吃的東西,他有些低落地坐在地上,即便是那傭人再也不動那些瓜果,他也提不起興致去拿那些瓜果了。 王陸屏不知和別人說到了什么,一會兒朗聲大笑,心情似乎是極好的。 何聿秀被冷落在一旁,漸漸遠(yuǎn)了人群,他倒也不覺尷尬,只是站在原地盯著那猴子瞧,他也看出那猴子被人逗得心灰意冷,索性走進(jìn)了一步,取了一根香蕉,想要喂給那猴子。 “何先生,這猴子脾性不好…”王府的傭人似是想攔他,出聲道。 “我就喂一下,沒關(guān)系的。” 那傭人只好退了幾步,又回到一旁候著。 何聿秀扒了香蕉皮,湊到那猴子跟前,誰料那猴子只是看了一眼,又扭過頭去,竟是連送到嘴邊的食物也不信了。 “你誆得它不信人了。”何聿秀嘆了口氣,說。 那傭人低聲道:“何先生倒是仁善,只是這猴子到底是猴子,我們老爺用得到它,只好吃好喝供著,若是用不著了,它也就流落山林,不知被什么豺狼虎豹吃了去,如此想,也是我們老爺發(fā)善心了?!?/br> 何聿秀看向他,忍不住駁道:“你竟這樣想的么,可又有哪只猴子喜歡被人囿于園內(nèi)?比起那林泉之地,它還能喜歡脖子上的鎖鏈不成?” “這…”那傭人見他有些動怒,只低眉順著他說:“何先生說的對,我也只是隨口說說,何先生不要介意?!?/br> 何聿秀于是不理會他了,又將那香蕉往那猴子嘴邊湊了湊,這回不知哪里惹惱了那猴子,忽得一下?lián)淞诉^來,喉嚨里發(fā)出一聲尖利的叫聲,何聿秀一時(shí)沒有防備,眼看就要被那猴子撲倒在地,一只手忽然伸了過來,抓著他胳膊連著往后退了好幾步。 何聿秀有些踉蹌,腳腕一下子扭了一下,歪了一下跌倒在地。 卻沒有意料之中的痛感,倒是身后那人悶哼一聲。 何聿秀愣了愣,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便聽到身后傳來一個聲音,低低沉沉的,十分好聽,此時(shí)帶了些隱忍的味道,“還不起來,你要壓死我嗎?” 何聿秀愣了一會兒,倒是十分抱歉,連忙起身,腳腕處隱隱作痛,他忍不住咬了咬唇,余光瞥到一抹亞麻色的衣角,順著往上,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。 那許紹清拍拍自己身上的灰,卻見那何聿秀直盯著自己,他有些不自在。 “看什么?離那猴子那么近,不知道這猴子正是氣頭上,惹不得么。” 這小子…真是沒有禮貌。好歹自己比他大許多,竟把他當(dāng)孩童一樣教訓(xùn)。 要是換作他人,何聿秀早便道謝了,如今看著這毛頭小子,他心里哪怕有幾分想要道謝的意思,到了嘴邊,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了,最后只憋出來一句:“你怎么還沒走?” 許紹清聞聲道:“我為什么要走?” 何聿秀被他噎了一下,“你父親已經(jīng)走了。” 許紹清“哦”了一聲,又看著他,皺了皺眉,“他走了關(guān)我什么事?” 何聿秀瞧著他,忍不住笑了聲:“我看許少爺也不是真心想來看畫,您這一身西裝,端的是西洋做派,怎么平白來這處看這等老古董委屈自己,又顯得格格不入,倒不如早早回去,也樂得自在?!?/br> 許紹清一聽這話,瞇了瞇眼,他手抄在口袋里,看著何聿秀,“何先生倒是沒穿西裝,難道就融入這里了嗎?” 何聿秀渾身一震,抬起頭,看向那許紹清,“你…” 許紹清湊近了一點(diǎn),有些煩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領(lǐng)口,又定定地看向他,輕笑了一聲:“你看,和端的什么做派又有什么關(guān)系,格格不入,就是格格不入?!?/br> 何聿秀怔愣了片刻,渾身卸下勁兒來,他抬頭看了許紹清一眼,眼神復(fù)雜,就這么看了許久,然后他極輕地笑了一聲,神色頗有些自嘲的意味。 “你說得對?!?/br> 他轉(zhuǎn)身,一瘸一拐地向門外走去,他的背影顯得頗為落寞,但那腰桿挺得是很直的。外頭起了一陣極輕的風(fēng),不過是稍稍吹過袖子,撩過發(fā)梢,卻激的他心里也泛起一絲涼意。 次日,各大報(bào)紙上都紛紛報(bào)道了王家昨天那場雅集,王陸生作為頂有名的書畫評論家,定是要給哥哥捧場的,于是又是好一番吹捧,贊那“易元吉”的畫,贊那王陸屏何等境界。除此以外,他們昨日那場鬧劇,也被那些小報(bào)當(dāng)作名人軼事報(bào)道出來,起了個嘩眾取寵的名字,叫“何王之爭”,那撰文的人極擅春秋筆法,將他寫成了傲慢無禮故意找茬之人,而王陸屏的形象在他筆下,便描繪的如西天取經(jīng)的玄奘法師,度過了他這一難之后,終于到達(dá)了圣地。 解知文聞聲而來,手里攥著一份報(bào)紙,敲響了他家的門。 何聿秀幾天沒見他,見他神色又憔悴了幾分,還沒等解知文開口問他,他便問道:“你臉色怎么這么差?”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