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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才在車上說顏松影老了是顏鶴徑瞎掰,父親才是老得厲害,但顏鶴徑閉著嘴,不想承認這個事實。 接近六點時母親醒了,她無力地躺在床上,表情卻是欣喜溫柔的,她沒有力氣說太多話,基本聽著他們說話,偶爾應答一聲,簡單地表示肯定或開心。 她的手腕細得可怖,卻還是想要牽牽顏鶴徑的手,直到他們的手都有細細的汗出來,那是母親還溫熱的體溫。 回家后,顏松影沒忍住眼淚,顏鶴徑沒哭,但他一整晚都沒睡著。 他曾讀過一本書,里面寫——所有身心健康的人,都或多或少設想期待過自己所愛的人的死亡。 可當死亡真正來臨時,它僅僅只像個想法,顏鶴徑感覺不到真實。 母親在顏鶴徑回家的一周后斷了氣,過程平靜得像一場夢。蓋住她身體的布潔白,白得晃眼,陽光一下來,空氣中都是細塵。她的五官在白布之下凸起來,白布沒有一點起伏。 病房中很安靜,父親寡言地站著,父子三人沒一個說話,直到顏松影叫了一聲“媽”。 遺體被推出去,父親拿著一張死亡證明回來,顏鶴徑才感覺到母親真的去世了,她還沒看到顏鶴徑帶男朋友回家。 他們在家又待了一周處理母親的后事,母親生前太瘦了,骨灰都只有一小捧,裝進一個黑色的小盒里,rou體就這樣被燒成了灰,人的一切都不留痕跡似的消失了。 母親葬入幾年前買好的和父親一起的雙人墓,骨灰盒埋在地下,她將永遠睡在這里。 為此顏鶴徑失去了創(chuàng)作的動力,擱置了出行的計劃,商應表示理解,不再詢問他關于新書的構思。 最近壞事接踵而至,讓他身心俱疲,他想找個寺廟去拜拜,順便為父親祈福,母親去世后,顏鶴徑擔心父親的身體狀況,盡管他總說自己沒事。 回來的一個月后,顏鶴徑再一次遇見宗煬,在他家附近的一家書屋里,因為位置隱蔽,所以顧客不多,書店老板是顏鶴徑的朋友,他時常去那里點一杯咖啡,看看書。 宗煬在靠門口的一排書架前站著,微微彎曲背,湊得很近選書,手指時不時觸碰一下書,他挑得太仔細,顏鶴徑靠近都沒察覺。 “宗煬?” 宗煬直起背來,和顏鶴徑平視了,沒有多余的表情,連詫異也沒有,說:“顏老師,好巧。” 宗煬沒有戴帽子,顏鶴徑看清了他的發(fā)型,是簡單普通的短發(fā),發(fā)梢發(fā)黃,像是以前染過,不過長出來的新發(fā)卻也不怎么黑。 他穿的春裝,那種年輕人喜歡的裝扮,腳上是一雙不算貴的球鞋。 顏鶴徑的思緒游離了一會兒,不知道和年輕人站在一起,自己的穿著會不會顯得過時。 “你來買什么書?” 宗煬揚了揚手里的雜志說:“里面有我。不過我突然想到你,想來看看你的書。” “我的書不在這個書架。” 顏鶴徑領著宗煬走向旁邊的書架,指了指中間那一行:“不過你沒必要買,如果好奇想讀,我可以回家給你拿我的珍藏版?!?/br> 宗煬依舊彎下背,仔細看著顏鶴徑的那些書,嘴里像在念著書名。 “我以前不喜歡讀書,覺得沒有意思。不過現在想讀讀看?!?/br> “讀書很有趣的,可以多讀讀看,我給你推薦幾本有趣的書?” “可以?!?/br> 顏鶴徑才意識到,宗煬右眼的烏青消失了,一只沒有烏青的好看的眼睛眨了幾下,轉過來望著顏鶴徑。 “不過顏老師,現在我比較想和你喝杯咖啡?!?/br> —— 阿煬和顏老師確實是第一次認識。 第5章 我會說的 書店的女老板長相明艷,留著齊胸的長發(fā)。 顏鶴徑前去端咖啡,宗煬看見他彎腰和女人講話,并將提著的牛皮紙袋遞給了她。她從紙袋里拿出一瓶昂貴的香水來,彎著眼睛笑。 宗煬似乎聞到了那瓶香水的香氣,他用不了這樣高檔的香水,但拍攝雜志的時候攝影棚有這款香水,和他搭檔的女模特噴了一些在手腕上,他自己噴的男士款。 顏鶴徑慢慢走回來,周身有濃重的咖啡味,和淺淡的那款男士香水氣味,宗煬稍稍低頭,能嗅到自己身上便宜香皂味。 他不知道自己的直覺是不是出了差錯。顏鶴徑或許喜歡女人。 “你要吃蛋糕嗎?” 顏鶴徑將咖啡擱在宗煬面前的桌子上,手掌撐著桌沿,站著問宗煬。 從這個角度看,顏鶴徑的下巴沒有多余的rou,鼻梁很窄,鼻尖是圓潤的盒型,有一道微陷的折痕,要留心觀察才能看到。他是長眼,眼尾向下,眼睛沒有太大,卻很好看,像眼中能盛許多東西。 他穿著一件寬松的灰藍色休閑西裝,里面淡藍色的襯衫扣子解了兩顆,肩較寬,但似乎是偏瘦的類型。 宗煬想起來,上次見顏鶴徑還是冬天,他的每個部位都被遮起來的時候。 在婚禮開始前,宗煬打量了顏鶴徑幾眼,覺得他很漂亮,產生了一些其他想法,告別后便不再想過他。不過他們很有緣,既然有緣,不能白白浪費。 宗煬背靠椅背,反問:“你想吃嗎?” 顏鶴徑笑了笑,默認宗煬是個不擅長解決問題的人。 “我問你呢?!?/br>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