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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閃過樹枝濃重的身影,太陽烤得人頭腦發(fā)昏。顏鶴徑已經(jīng)不清楚他在窗外看到過哪些事物,他的耳朵里只余下宗煬平淡得毫無起伏的聲音。 “對,還是老樣子?!?/br> 商應父親發(fā)出比剛才更加沉重的嘆息:“宗煬,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來找我,知道嗎?” “知道了,舅舅。” 前來慶賀商應父親六十歲壽宴的賓客很多,攏共坐了五桌,一幅極熱鬧的場面。 顏鶴徑和宗煬同坐一桌,這一桌有幾個商家的親戚,他們都認識宗煬。有一個聒噪的大姐一直在問宗煬家里的情況,總談論起宗煬mama以前的事情,語氣惋惜的樣子,顏鶴徑卻只聽出惱人的八卦。 宗煬偶爾發(fā)出幾聲語氣詞,或者干脆沉默不答,等到大媽轉移陣線,問起顏鶴徑今年多少歲,是不是單身,她有一個長得漂亮的女兒還是單身。 顏鶴徑笑著應答,他是那種擅長做表面功夫的人。 他們虛假地聊了一會兒,宗煬在旁邊動了動,也沒有轉身,直視著前方說:“表姑,您別白費力氣了,顏老師眼光很高的?!?/br> 表姑大概有點生氣,氣鼓鼓地把快要貼到宗煬身上的上半身移了回去。 宗煬還是目不斜視地夾著菜,仿若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。顏鶴徑手撐著臉側,手肘靠在圓桌上,淡淡地發(fā)問:“你覺得我眼光很高?” 宗煬的視線斜過來,壓低聲線,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說:“大概吧?!?/br> 商應父親在對面的茶樓預定了牌桌,壽宴結束后,他招呼客人到對面打麻將。 顏鶴徑四人湊一桌,占一間包間。 包間很寬敞,有柔和的熏香味,商應喝得臉色有點發(fā)紅,但人還是清醒的,至少知道怎樣胡牌。 “鶴徑打麻將很厲害的,老江湖了,”商應一邊理著牌,一邊說,“阿煬,你可要小心他嘴里的胡話,他是個無賴!” 顏鶴徑笑道:“你可不要毀我的牌品,不知是誰每次贏錢笑個不停,輸錢就生悶氣。再說,萬一阿煬打麻將也很厲害呢?” 宗煬揚了揚眉毛,沒吭聲,他坐莊,已經(jīng)甩了一張牌出來。 “今天我和嘉涵一定聯(lián)合干掉你。” 顏鶴徑伸手拿牌,手指碰到宗煬的手背,他抬眼看著宗煬:“阿煬,他們夫妻要聯(lián)合起來,你可得幫幫我?!?/br> “我們是夫妻,你們也是呀?” 商應說完,腳被紀嘉涵踹了踹。 宗煬望著顏鶴徑那雙長眼,眼尾向下的褶皺,長眼在燈光下水光粼粼的,像鑲嵌珠子的湖。宗煬伸長了腿,鞋尖抵住了旁邊人的鞋尖,顏鶴徑挪動了一下身體。 他說“好,我?guī)湍恪?,顏鶴徑笑得更動人了,那褶皺像緞子般晃動。 顏鶴徑出完了牌,說道:“先說好,我們今天是娛樂性麻將,不賭大錢。” 商應中午喝多了,腦袋尚還清醒,待到晚上那頓飯過后,他整個人徹底糊涂了,跟著他的父親一起,兩個人喝得不知天南地北,紀嘉涵和商應的母親怎樣都勸不住。 商應在喝醉的前十分鐘還可以艱難地正常對話,過后連路也走不穩(wěn),在馬路邊直接坐了下來,不斷喚著紀嘉涵的名字,胡亂說:“不要脫我的鞋,我的牙刷呢?” 顏鶴徑在后面觀賞商應出糗的醉態(tài),用手機錄了幾段視頻,笑得不行,紀嘉涵沒好氣地答罵著商應的胡言亂言。 商應的母親讓他們今晚留在家中住一晚,商應和他父親喝得都太多,如果半夜出事,顏鶴徑和宗煬兩個男人在,也能幫一些忙,于是顏鶴徑和宗煬分別抬著父子倆,還拜托了小區(qū)的保安,才將兩人送上樓。 一頓折騰后,顏鶴徑累得骨頭縫都發(fā)軟,商應家只有三間臥室,顏鶴徑和宗煬睡客房。 返回的路程中,顏鶴徑很困也很累,但躺在床上時,他又變得沒那么想睡了。可能因為沒想過會在外面留宿,陌生的環(huán)境讓他無法及時適應,也不能換干凈的睡衣。 宗煬好像同樣睡不著,顏鶴徑聽見他不規(guī)律的呼吸聲,問他是不是也睡不著。 窗外是無風的夏季深夜,天空的墨藍涌動,卻有幾顆明亮的星星,宗煬注視著那些星星,說:“我們第一次躺在一張床上,但什么也沒做。” 顏鶴徑肯定地點點頭,又想起來宗煬看不到,他問:“你真的認為我的眼光很高?” “嗯,”宗煬回答,“真的這么認為?!?/br> 顏鶴徑默默閉上眼睛道:“其實不高,因為感情總不順。” “眼光高一點比較好。” “怎么?你眼光也不好嗎?” 宗煬停頓了片刻。他什么也不說的時候,讓顏鶴徑想到酒店中望著黑暗的宗煬,像試圖從黑暗中挖掘出來什么般,看得很認真、用力,仿佛要把靈魂交給黑暗。顏鶴徑不知道宗煬現(xiàn)在是否也這樣看著黑暗,用那種孤注一擲,以及顏鶴徑看不懂的表情。 “我的jiejie眼光很不好,”宗煬說,“可以說是爛透了?!?/br> 宗煬說起他的jiejie,幾個月以來第一次談起他的家。 宗俙與許多不同的男人交往過,有一些人愛過她,一些人只愛jiejie的樣貌,jiejie有時候能結識到優(yōu)秀的男人,不過多數(shù)都會碰到爛人,這樣看來,她的眼光總的來說是非常不好的。 不過宗俙向來不太在乎男人,即使被傷害,她也很少為男人哭過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