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那天婁瑞可能是罵狠了，屋內(nèi)沒一個人敢大喘氣，紛紛呆站在原地，惶恐無比，女主角沒化妝，眼睛哭得又紅又腫。

    女主角是個很出名的話劇演員，拿過許多獎，是個演員，也是個藝術(shù)家。顏鶴徑看演員排戲時，常被她的表演迷得神魂顛倒，可能這就是表演真正的魅力，與電影之類完全不同。

    一個工作人員看見顏鶴徑，噤聲接過他手中的幾個紙袋，末了，悄聲道：“最近的戲很壓抑，婁導要求太苛刻，鈴姐壓力過于大，而且戴喜兒這個角色那么苦，演起來非常吃力，她嗓子都啞得快說不出來了?！?/br>
    他又同情地唏噓幾聲，將紙袋放在一旁的桌上，等婁瑞訓完人，好讓大家來吃東西。

    誰知婁瑞遲遲不肯結(jié)束，他忽地風向一轉(zhuǎn)，開始罵宗煬。

    宗煬正靠在墻邊背詞，無辜被災(zāi)難波及到，一開始表情有點疑惑，隨后婁瑞的用詞逐漸不加掩飾，他也就面無表情，手里拿著幾頁白紙，站在窗邊的小塊稀薄陽光中，不知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雖宗煬經(jīng)常被罵，婁瑞總說宗煬演話劇太過自然，無法調(diào)動觀眾情緒。但顏鶴徑也第一次看宗煬被罵得這樣慘，想到宗煬太鋒利的邊角也能被人磨一磨，顏鶴徑有些幸災(zāi)樂禍。

    顏鶴徑拿了一塊小蛋糕給女主角，讓她吃點甜的轉(zhuǎn)變心情，她很是苦悶地道了謝。

    宗煬被罵得臉很臭，又無法反駁，畢竟婁瑞的語速太快，不給人插嘴的機會，恰好宗煬說話又十分慢。

    婁瑞終于罵完，給了所有人休息時間，讓他們?nèi)コ灶侜Q徑買來的甜品。

    宗煬坐在椅子上，帶著耳機聽歌，側(cè)臉壓著手臂。

    顏鶴徑過去坐在他的旁邊，宗煬抬起眼睛看了看他，說：“顏老師今天來這么早?！?/br>
    顏鶴徑問：“吃早飯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還沒。”宗煬聞著空氣里奶油的香甜，不住皺眉，“你買的東西好甜?！?/br>
    “他們喜歡?！鳖侜Q經(jīng)說著，指了指桌上另一個小紙袋，“給你帶的?！?/br>
    顏鶴徑給宗煬單獨帶了一份早餐，是附近一家出名的港式早茶，還冒著霧白的熱氣。

    宗煬的指腹被熱氣濡濕了，他聞到nongnong的蟹黃的香甜，充斥鼻腔，那熱氣在陽光下飄散，有著貼近生活的感覺。

    宗煬打趣道：“這么偏心？”

    “為了給你送早茶，我才買了那么多蛋糕和面包給他們?！?/br>
    宗煬愣愣地“啊？”了一聲，看起來十分恍惚。顏鶴徑笑出了聲：“我開玩笑，你不要不懂幽默?！?/br>
    “我的確不懂幽默?！弊跓擦似沧欤_始快速吃早飯，婁瑞給的休息時間不多。

    顏鶴徑支著手臂看宗煬吃飯，問他劇本熟悉得怎么樣了。

    “還行，不過有些地方不太懂?！?/br>
    瞧著宗煬的臉側(cè)微鼓，他吃東西時嘴唇不怎么張開，咀嚼的聲音也就格外小，顏鶴徑看得很有趣，覺得他可以一直看下去。

    “今晚來我家嗎？我可以和你討論討論，畢竟是我寫出來的東西?！?/br>
    說完，宗煬像實在沒忍住一樣笑了，從被罵后，他的臉色終于好了一點，看起來不再有過于多的負擔。顏鶴徑問他笑什么，他回答：“你這句話好像在暗示我其他的東西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你也可以按照你的想法理解?！?/br>
    “一直在回味顏老師那天的樣子呢，”宗煬露出牙齒，像一個極其狡猾、一肚子壞水的人，“很性感?！?/br>
    顏鶴徑抿緊了嘴唇，躲閃開宗煬的眼神，覺得從后脖頸一直到頭頂，滲入非常密集的酥麻，他想到自己在床上的樣子，便只想撞一撞墻。

    “不用和我害羞吧?！弊跓南ドw碰向顏鶴徑的大腿。

    顏鶴徑很蒼白地大笑，掩飾局促：“你快點吃飯?！?/br>
    晚上九點，宗煬如約到達顏鶴徑的家。

    顏鶴徑在客廳中看書，穿著一件黑色外套毛衣，看起來非常溫暖，他像剛洗過澡，發(fā)尖濕潤，流出水汽。

    “要喝點什么？”顏鶴徑赤腳踩在鋪著地毯的客廳中央，腳背被遮蓋住一部分，他停在冰箱前，轉(zhuǎn)身問還站著的宗煬。

    宗煬一直看著顏鶴徑很瘦的腳踝，走一步陷進去一點。他聞言說：“礦泉水就行。”

    顏鶴徑走回來，腳在地上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，一只腿彎起坐在沙放上，另只腳挨著地。

    他手中拿著一罐冰鎮(zhèn)過的啤酒，利索扯開拉環(huán)，問：“你不是說有地方不明白，什么地方？”

    喝完一口啤酒后，顏鶴徑嗓中傳來舒爽的感嘆，他定定仰望著宗煬。

    “戴文柏真的沒有愛的能力嗎？”宗煬躺在了寬大的沙發(fā)中，腦中有一瞬的放空，他其實根本不關(guān)心人物情感的事實，無所謂能不能知道清楚，但他莫名想知道顏鶴徑的答案。

    是會愛而不想愛呢，還是根本喪失了這種能力。宗煬的心中有一股沖動，他迫切需要答案。

    “阿煬，你覺得什么樣的情感可以定義為愛？”

    “我不懂，我從來沒有這種情感?！?/br>
    宗煬的回答聽起來太堅定了，顏鶴徑的心被刺痛了。

    房間只開了一盞落地燈，燈光昏黃，一個適合思考的環(huán)境。顏鶴徑在視野敞亮時頻繁感到思想的匱乏，他看到太多東西，反而失去了見解，但在黑暗中或是昏暗中，他的思維卻像蘇醒一般，跳躍而又充滿活力。

    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