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謠剛坐下來，拿起筷子，駱清海一雙眼睛青紫，左半個臉腫的老高進(jìn)來，拽一個凳子坐下。他想掀桌子，又想起三弟妹攔三弟揍他，跟他說駱謙放的狠話，駱清海憋屈扭頭，拿沒腫的臉對著一家五口。

    一家五口當(dāng)他不存在，吃的那叫一個有滋有味。

    駱清海：“咳?！?/br>
    沒人搭理他。

    “二四啊，他駱清川打親哥哥，叫你說，你是不是也說他不對?！瘪樓搴０ミ衔婺?。

    駱謙、李謠沒看他，三個小孩捂嘴笑。

    駱清海恨不得沖上前扒掉三個小孩的褲子，掄板凳腿砸死三個倒霉孩子。

    但是他不敢。

    他搓手，擠笑容，嘶嘶倒吸氣，誒呦娘呀，駱清川真他娘下手狠，差點弄死他。

    陸二蘭跟駱清海一起來的，駱清海進(jìn)來，她沒有進(jìn)來，躲起來偷聽。駱謙一家五口快吃完飯，駱清海還沒有提正事，陸二蘭沖進(jìn)來，呱唧呱唧抽駱清海后腦勺，駱清海瞪大牛眼抬起手打算抽陸二蘭。陸二蘭又給他一巴掌，倒霉?fàn)攤?，老娘平時交待你啥，叫你不要惹駱謙，咱孫子打家具要找駱謙幫忙，你干了啥，你跑人家扒人家院墻，沒扒倒院墻，被二房打的跟條死狗似的，兩家的樹還被二房弄回自家，還被駱謙搗毀了兩扇窗戶、一扇門。

    “老子不跟娘們計較?！瘪樓搴７畔率?。

    老娘們騎在他脖子上耍威風(fēng)，他不想揍老娘們嗎？

    肯定想。

    但是現(xiàn)在和以往不同了，兒媳婦們在家里鬧著把他分出去，讓他自己單過，兒媳婦們愿意帶這老娘們過。如果他碰老娘們一根手指頭，老娘們和兒媳婦站在一起，兒子們又不頂事，真把他分了出去，這日子可咋過。

    駱清海老老實實坐著不吱聲，陸二蘭一臉歉意說：“二四、謠妹，這事是你大伯做的不對，大嬸子替他跟你們道歉，”道你奶奶腿的歉，好好的小路埂，因為駱謙的一張破嘴沒了，還搭上了一棵樹，陸二蘭心里罵罵咧咧，臉上卻笑，“你看，你就原諒你大伯。誒呀，分地的時候，地頭那棵樹分給我家和你二伯家，樹被你二伯砍了，你二伯找你打家具，你先給我家打兩扇窗，一扇門，一張案板，剩下的木料，你看著幫你二伯打?！?/br>
    “二伯?dāng)r住不讓人扒院墻，大伯在干嘛。”駱清海臉色難看，陸二蘭臉上的笑容僵硬，駱謙放下筷子站起來，又說，“憑二伯向著我家，大嬸子，我不能答應(yīng)你?！?/br>
    “但是吧，大伯這事，說到底是四房那邊惹出來的，我記得我爺奶、四房都分到了樹……”

    駱謙停頓，陸二蘭腦補駱謙沒說的話，急忙跑出去，駱清海呼呼跑出去：“二蘭，你知道我爹娘、四房分到哪幾棵樹嗎？我知道，帶上我?！?/br>
    “看，他們自己鬧起來，沒時間到咱家地里使壞。”要不是孩子在，駱謙都想踩凳子掐腰大笑。

    李謠抿嘴笑。

    駱筠文仰頭看父母，若有所思低頭，弟妹臉埋進(jìn)碗里，嗷嗚往嘴里扒飯，駱筠文咧嘴，舉起牛奶瓶：“媽，開奶蓋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也要?！毙置脗z放下筷子，抱起奶瓶高高舉起。

    “好?！崩钪{拿筷子一撬，“啵”，奶蓋掉地上。

    三個孩子抱牛奶瓶碰杯，駱謙撿瓶蓋，到外邊拿工具敲瓶蓋，把瓶蓋敲平，朝李謠招手，李謠走過來，駱謙給李謠兩個瓶蓋：“摔瓶蓋，來不，讓你先來?！?/br>
    “來?！崩钪{朝瓶蓋哈一口氣，蹲下來，“你就一個瓶蓋吧。這趴我贏了，你可以跟我借。”

    她摔瓶蓋。

    駱謙的瓶蓋紋絲不動。

    李謠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駱謙用腰部力氣摔瓶蓋，“啪”、“啪”，李謠的兩個瓶蓋都翻個面。

    “我借給你兩個？”駱謙問。

    “不要?！逼可w可以賣錢，李謠一直攢著，快攢了一盒子瓶蓋，她進(jìn)屋拿盒子，蹲到墻角拿磚頭砸瓶蓋，把瓶蓋砸平，揣一兜瓶蓋，聲音響亮說，“繼續(xù)。”

    三個孩子聽到動靜抱牛奶瓶跑出來，蹲下來看，mama兜里的瓶蓋很快見底，只剩下手里一個。

    “誒呀，不玩了。文子，給你，你們兄妹摔著玩?！崩钪{十分大方把唯一的一個瓶蓋遞給大兒子，進(jìn)屋看兩個奶娃子。

    駱謙悶笑，也把瓶蓋給了兒子，坐下來做木工。

    日頭偏西，駱謙拿上種子，在車把上掛兩個桶，帶上一個瓢，扛鋤頭騎車到壩坡上種洋白菜。

    李謠端兩個奶娃子換下來的尿布出門，蹲在洋井邊洗。

    今兒三個孩子沒出門，在家里玩摔瓶蓋。

    有人進(jìn)來買種子，李謠不方便拿，告訴駱筠文、駱筠修種子在第幾行第幾列，使喚兄弟倆拿，兄弟倆三歲會數(shù)數(shù)，四歲從1背到100，可以從1寫到20，自打駱謙教兄弟倆認(rèn)錢，兄弟倆就沒認(rèn)錯過錢，李謠十分放心叫兄弟倆幫忙收錢。

    “小哥倆怪聰明。”她和她家那口子教過她家孩子數(shù)數(shù)，剛教完，拿起筷子就忘了，不識數(shù)，更認(rèn)不清錢的大小，李謠家的雙胞胎聰明的讓她錯愕，農(nóng)村很少有沒上學(xué)就識數(shù)，還會算賬的孩子，就算有，他們的父母不是在鎮(zhèn)上，就是在縣里工作。

    李謠含笑接受年齡不大的嫂子夸她的孩子。

    本家嫂子一哽。

    哪個人不是說自己孩子的缺點，就李謠不一樣。

    本家嫂子離開，兄弟倆眼睛發(fā)亮，帶meimei蹲在堂屋門口玩耍，誰來買種子，兄弟倆特別積極跑進(jìn)屋拿種子收錢。

    “鐺鐺——”

    聽到聲音，兄妹仨跑到院子門口迎接他們爸爸。

    “謠妹，大伯和老嬸干架呢。你別看大伯嘴巴嘚嘚，論起干架，他不是老嬸對手。”駱謙雙腳踩地，趴在洋車頭上，樂笑道，“你去看熱鬧不。去吧，我看家。”

    李謠瘋狂心動。

    “那我去了。要是竹子、景子醒了，你喂他們溫水，我看看就回來?！卑鸭液湍掏拮咏唤o駱謙，李謠一點都不擔(dān)心，走的那叫一個干脆利索。

    “媽，我們也去?！比齻€孩子繞開他們爸，追趕他們mama。

    第027章

    上大隊部登記戶口那次不算, 這次才算李謠走進(jìn)久遠(yuǎn)的記憶，土疙瘩路, 低矮的茅草屋, ‘潦草’的院子，偶爾出現(xiàn)亮眼的紅磚瓦房，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, 黑白的記憶有了色彩。

    “媽?！?/br>
    李謠扭頭, 伸手牽孩子。駱筠文抬起rou乎乎的手，差一點點挨到李謠，他收回手咯咯笑跑開，駱筠修、駱韻瑩跟他們大哥學(xué), 逗mama玩。

    李謠。

    這啥破孩子。

    李謠笑出了聲音，三個孩子跑到前面，喊他們mama快點。

    “來了。”李謠加快速度。

    到了人多的地方，三個孩子停下來等李謠, 李謠牽駱筠修、駱韻瑩, 駱筠文牽駱韻瑩。

    “謠妹，過來, 我這里石頭，站石頭上看?！瘪樠詮姵钪{招手。

    “強子哥，我也想站石頭上看, 你咋不讓我站。”跟駱言強混的二流子嘿嘿打趣。

    “邊去，有你啥事?！瘪樠詮姵槎髯雍竽X勺。

    二流子也不怒, 跟駱言強大剌剌說渾話, 最后還帶上李謠：“是吧, 謠妹兒？”

    “強子哥, 人嘞?！倍髯犹咄粮泶駟?。

    “人你娘, 你他娘給我閉嘴?！瘪樠詮娕贫髯?，站到石頭上看駱清海和葛娣打架，葛娣咬駱清海耳朵，血沫從她嘴里冒出來，駱清海薅葛娣的頭發(fā)。

    駱清海的兒子、兒媳過來幫駱清海，別看葛娣的兒子、兒媳叫囂的最厲害，真刀真（木倉）干，他們比誰躲的都快。

    駱清亮、駱清喜聞訊趕來，喊人把他們拉開，駱清海的耳朵看著像是被葛娣撕裂，駱清亮叫駱清海的兩個兒子架著駱清海到大隊部醫(yī)院，駱清亮也跟了過去，駱清喜留了下來了解駱清海和葛娣為啥干架。

    葛娣的小兒子駱小勝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，哇哇的哭：“我家樹跟我爺我奶一個年齡，看著這樹，就像看到我爺我奶，駱清海不吱聲砍了兩棵樹?！?/br>
    駱清喜讓他閉嘴，駱小勝越哭越起勁，駱清喜吼：“六幾年種的樹，你去找，找一個六幾年出生，蹦出一個你這么大孫子的人?！?/br>
    駱小勝閉上嘴巴轉(zhuǎn)身就跑。

    周小鳳站出來從葛娣、老頭老太喊駱清海、駱清川扒駱謙家的院墻說起，兩窩壞人被駱謙教訓(xùn)了，起了內(nèi)訌，駱清海砍四房的樹，葛娣、老頭老太到地里看駱清海有沒有移小路埂，占他們的地，駱清海沒移小路埂，他們倒好，把小路埂移到駱清海家的地里。

    “一個個都是吃飽了飯沒事做，撐得慌。”要駱清喜說，兩家活該，這事他不管了。

    葛娣坐在地上蹬腿哭：“清池啊，你快點回來，你再不回來，我們娘幾個被你兄弟侄子欺負(fù)死了?！?/br>
    “看啥看，家里沒活是吧?！瘪樓逑惨坏裳?，大伙兒笑嘿嘿散開。

    “駱言強，你過來，我有話跟你說，你下地拔草是好事，你把草扔到我家地里，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。你說，我聽著。”駱清喜正要找駱言強，正好這小子撞上來。

    人群散開，駱言強終于找到李謠，他要追人，駱清喜喊他，駱言強不鳥他，自顧自走，駱清喜說起地里草的事，駱言強一怔，暗道壞事，他趕緊跑。

    “你給我站住?！瘪樓逑矒煲桓髯?，追駱言強滿村跑。

    李謠帶三個孩子回家，駱謙正在干活，李謠幫他扶木料，嘮四房和大房的破事，三個孩子本來在院子里摔瓶蓋，駱清喜追駱言強從他們家門前經(jīng)過兩趟，三個孩子跑到大門口，蹲下來摔瓶蓋，駱言強每次狼狽出現(xiàn)，他們的手肘抵著膝蓋，rou乎乎的小手捧臉，咧嘴笑。

    李謠喊兄妹仨洗手吃飯，三個孩子噠噠跑進(jìn)來洗手，李謠給兄妹仨擦手：“傻樂啥？”

    “嘿嘿?！毙置秘磉肿?。

    李謠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李謠妥協(xié)，帶他們進(jìn)屋。

    飯后，李謠給駱韻瑩洗澡，駱謙又做了一會兒活，估摸鋼中鍋里的水該熱了，喊兄弟倆到堂屋洗澡，他倒好水，叫兄弟倆先玩著，他接著刷防蛀粉，完工，他拿老絲瓜瓤進(jìn)去給兄弟倆搓泥。

    駱謙擼起袖子彎腰逮兄弟倆，駱筠文忽然站起來，摟住駱謙的脖子：“爸爸，駱言強不是好人?！?/br>
    駱筠修放下腳，爬起來“嗯嗯”使勁點頭。

    駱筠文學(xué)駱言強說話，駱筠修學(xué)二流子說話，駱謙把兄弟倆按進(jìn)水里，咯嘰兄弟倆肚皮，兄弟倆嘎嘎笑，駱謙趁著兄弟倆身體酸軟，火速給兄弟倆搓泥，把兄弟倆拎出來說：“你們不是喜歡墨墨的哨子嘛，爸爸抽時間到鎮(zhèn)上，給你們兄妹仨一人買一個。”

    兄弟倆拿毛巾給彼此擦頭發(fā)，聞言，蹦起來大叫：“爸爸好?！?/br>
    李謠拿衣服過來：“爸爸好，難道m(xù)ama就不好？”

    “mama更好?！毙值軅z接過衣服自己穿，李謠沖駱謙挑眉，牽兩個兒子回屋睡覺。

    三個大點的孩子睡的跟小豬似的，駱謙進(jìn)屋，李謠喂jiejie，弟弟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不知道看啥，駱謙沖好了奶粉，把小兒子抱到外側(cè)，盤腿坐直喂他，這小子捏緊拳頭使勁吃奶。

    駱謙摸他結(jié)實不少的胳膊：“我明天到鎮(zhèn)上買兩罐奶粉回來，順便把銀鐲子熔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嗯?！崩钪{看他，“駱清喜沒打過你小叔，現(xiàn)在追著駱言強打，我看駱言強比你小叔更壞?！?/br>
    駱言強跟二流子混，跟他沒有什么交集，駱謙只知道他渾，聽到一些他和誰不清不楚的風(fēng)言風(fēng)語，沒人信，駱言強就是一只瘌（/）蛤（/）蟆，吃不到天鵝rou，駱謙就當(dāng)笑話聽。

    今天他知道駱言強口花花，他不是渾，他是惡到骨子里。

    李謠察覺到駱謙厭惡駱言強，她假裝隨口一提：“青青媽那么困難，都種了幾洼菜，留著過冬吃，我回來經(jīng)過駱言強家的菜地，他家菜地啥也沒有，他和李小葉冬天吃啥，沒得吃，他會不會動邪念，偷大家伙的菜？”

    “你說的有道理?！本退憷钪{不提，駱謙已經(jīng)開始提防駱言強和他二流子兄弟們。

    李謠了解駱謙，只要駱謙對駱言強有戒心，就一定關(guān)注駱言強的動向。

    如果駱言強有什么異常，駱謙早早的想對策，搶先弄駱言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