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謠放下針線，走出去，周小鳳放下背簍，拎出一包面條遞給李謠。

    兄妹仨丟下手頭玩具，呼呼跑過來。李謠打開袋口，兄妹仨踮腳尖，好奇地看扁扁的、長長的、硬梆梆的米灰色干面條。李謠掏出一根干面條，駱筠文、駱筠修伸出rou乎乎的小手戳干面條舊時光整理，歡迎加入我們，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。，干面條‘搖頭晃腦’，都晃出了殘影，兄弟倆驚奇張大嘴巴，駱韻瑩就不同，人家嗷嗚一口咬斷干面條：“好吃?！?/br>
    “噗——哈哈哈——”

    駱韻瑩鼓腮幫美美的品噴香的面條，聞笑聲，她眼睛睜的滴溜圓，困惑勾起小手撓臉，忽地，她咧嘴，露出幾顆雪白的小米牙。

    周小鳳被侄孫女逗的捧腹大笑：“我滴小乖乖，吃生面條，這是得多餓，”她彎腰，雙手伸進背簍里掏，掏出一塊山楂糕，“二奶奶疼你，給你吃山楂糕。”

    李謠本來要拒絕，駱筠文、駱筠修震驚的不知所措，從有記憶開始，很少有大人對小哥倆釋放善意，壓根就沒有大人給過他們好吃的，除了騙他們吃狗屎、牛糞、羊屎蛋，突然，有大人給他妹好吃的，小哥倆震驚、興奮，駱韻瑩搖頭，抓住哥哥的手，哥哥說除了爸爸mama、明子哥哥、安子哥哥、墨墨哥哥，誰給她東西都不能要，李謠把三個孩子的反應(yīng)看在眼里，拒絕的話到嘴邊，瞬間改變了想法：“二嬸，我切一塊給他們過過嘴癮，剩下的你拿回家給孩子吃。”

    “我給孩子的，又沒給你，你瞎做什么主?！敝苄▲P把山楂糕遞給小哥倆，“托你爸媽的福，二奶奶賺回了買種子的錢，還掙了一些，快拿著。”

    駱謙腳踩木料，直起腰，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過，嘿笑道：“趕緊接著，蹭蹭你二奶奶的喜氣?！?/br>
    “謝謝二奶奶?！瘪橌尬摹Ⅰ橌扌逘恐么舐曊f。

    周小鳳背簍子，笑的看不見眼睛說：“就不給你蹭，走了。”

    周小鳳剛離開，駱青青拎半袋江米條過來：“文子mama，我mama叫我送給你江米條?！?/br>
    小姑娘確認(rèn)李謠接住江米條，笑著跑開。

    李謠留意到小姑娘長了些許rou，漂亮的眼睛愈發(fā)明亮，手腕上出現(xiàn)了一根紅頭繩，跑到院子門口下意識蹦了一下，她猜測她mama也起了菜苗苗到鎮(zhèn)上賣，家里終于有了錢，所以小姑娘那么高興。

    李謠帶兄妹仨到鍋屋，切六塊山楂糕，叫兄妹仨送給駱青青家兩塊，兄妹仨端著碗呼呼跑出去，李謠拿一塊遞給她婆婆。

    “還是我老兒媳婦對我好?！倍琶窐泛呛钦f，端山楂糕離開。

    少頃，兄妹仨拿空碗回來，跑進鍋屋吃屬于他們的山楂糕。

    李謠到菜地掐一籃子菜回來，坐在院子里擇菜，就聽到駱謙說：“也不知道咋回事，我聽我娘說話，有點不得勁?！?/br>
    李謠抬頭，駱謙彎腰吹木屑：“具體說不上來哪里不得勁?！?/br>
    加上上輩子，李謠和杜梅做了二十年婆媳，但兩人沒怎么相處，肯定沒有駱謙了解杜梅，駱謙說不得勁，那肯定有情況。

    駱謙彈掉身上的木屑，拿掃帚把木屑掃到一堆，裝進簸箕里，拎到鍋屋，坐到灶臺底下生火。

    李謠洗好了菜，端進來做飯。

    “瑩子，你爸媽呢。”

    “做飯。”

    李嬌嬌抱著她剛滿一周歲的閨女先進來，駱言峰搬了兩個凳子進來，駱言峰叫李嬌嬌坐下，李嬌嬌不好意思坐，被駱言峰拉著坐下來，李嬌嬌瞪他，把小姑娘塞到駱言峰懷里，起來給李謠搭把手。

    駱言峰摸鼻子，拖著凳子靠近駱謙，掐著他閨女，讓他閨女在他腿上蹦，跟駱謙說：“菜苗苗可以賣錢是好事，我擔(dān)心駱言強、混子，隔壁村的混子動歪腦經(jīng)，禍禍咱們地里的菜苗苗賣錢?！?/br>
    駱謙沒接他的話，‘困惑’問：“你咋還不回煤礦上班？”

    駱言峰拿應(yīng)付村里人的話應(yīng)付駱謙：“我是臨時工，說辭退，就被辭退，都沒法要說法?！眲e看只是臨時工，有不少人削尖腦門想要這份工作，有人出錢，他就把這份工作讓給這人。

    “數(shù)到我家，就數(shù)你家，接著就是村支書、村長家，咱們四家拿種莊稼的地種菜，拼的就是運氣，真被他們禍禍了，惱死了個人?！瘪樠苑鍥Q定種菜，已經(jīng)做好了收菜那段時間被小鬼糾纏的心理準(zhǔn)備，萬萬沒想到菜還是苗苗時期，就迎來第一波小鬼攻擊，可把駱言峰氣壞了。

    小鬼難纏，他一個人恐怕對付不了小鬼，他決定聯(lián)合駱謙、村長、村支書家對付小鬼，他先找駱謙，然后兩人一塊兒找村長、村支書。

    二嬸說還掙了一些錢，駱謙心里咯噔一下，擔(dān)憂有人打歪主意，他壓下?lián)鷳n，決定下午找駱言峰、駱清亮、駱清喜商量對策，沒想到駱言峰先找上門。

    駱謙沒說話，駱言峰眼皮連續(xù)跳，不能夠吧，這小子身邊除了個別幾個人是好的，其他都壞的冒黑泡，應(yīng)該深刻體會到有些人壞的沒有底線，不會還天真的認(rèn)為村里人沒那么缺德吧。

    駱言峰蹙眉想對策，駱謙猛地站起來：“謠妹，我和言峰哥出去一趟?！?/br>
    駱言峰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李謠心情沉重點頭，駱言峰把他閨女交給妻子，跟駱謙一道兒離開。

    駱言峰跟駱謙說他打聽到的消息，洋白菜苗苗賣的最好，價格也最貴，其他菜苗苗也能賣掉。

    兩人先去了駱清喜家，駱清喜家正要吃飯，兩人出現(xiàn)，駱清喜愣了一下：“……吃過沒？坐下來吃點?！?/br>
    “叔，你家種了十袋洋白菜吧。”駱謙問。

    “咋了，你嬸子買了十袋，駱謹(jǐn)回來說他到縣里開會，跟食堂主任說好了，咱家有多少洋白菜，他們都收，我又買了三十袋種子?！崩蟽鹤诱f他和兒媳婦明年參加高考，如果兩口子考上大專或者大學(xué)，大兒子、二兒子和老兒子的差距越來越大，他擔(dān)心兩個兒子學(xué)駱謙他哥，跟老兒子鬧得只留下面子情，咬牙種洋白菜，供給縣里食堂，這條路是老兒子給兩個兒子鋪的，兩個兒子必須念著老兒子的好。

    駱謙知道他后來又買了三十袋種子，故意這么問。

    “洋白菜苗苗最好賣，比別的菜苗苗貴一半。”駱謙‘難叔難侄’地看著他。叔啊，秋冬壩坡上的地很難被淹，你一定跟我一樣全種上洋白菜，咱兩家地挨在一起，哦，不，還有駱清亮三伯家、駱言峰家也在壩坡上種了洋白菜，人家要偷洋白菜苗苗還省事，一窩端四家。

    駱清喜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壞事?！瘪樓逑才拇笸取?/br>
    三人匆匆離開，找駱清亮。

    大家都在為菜苗苗賣到錢高興，駱清亮看出了喜悅的背后隱藏著危機。

    駱清亮要找人商量，三人就找來了。

    四人聚在駱清亮家商量對策，商量了半個鐘頭，駱謙、駱言峰、駱清喜離開。

    駱言峰接走妻女，駱謙幫李謠擺飯，泥瓦匠吃好了飯到隔壁繼續(xù)工作，李謠哄三個孩子午睡，回到堂屋，問駱謙：“你們打算怎么辦？”

    “也有可能是我們想多了，但是想多了總比想少了好，我們打算夜里住在壩坡上，看守洋白菜?！瘪樦t說。

    李謠看著駱謙的眼睛：“萬一有人動歪腦經(jīng)，發(fā)現(xiàn)偷不到洋白菜苗苗，被激怒，會不會一氣之下毀了其他菜？”

    “你別說，興許真被你猜著了?！瘪樦t煩躁扒拉頭發(fā)，“種個菜，怎么整出這么多事?！?/br>
    駱謙又去找駱言峰、駱清喜、駱清亮，四人聚在一起又說了一會兒話，駱謙離開，去老宅找他爹。

    駱清河正在劈竹篾，駱謙蹲下來：“爹，你晚上幫我到壩坡上看洋白菜苗苗成嗎？不是你一個人，駱言峰爹也在，還有駱清喜、駱清亮的兒子?！?/br>
    “成?！瘪樓搴右豢趹?yīng)了下來。

    “我?guī)嗤呓车綁纹律洗钜粋€能住的茅草屋?！瘪樦t匆匆離開，回家和泥瓦匠商量搭茅草屋的事情，泥瓦匠一口答應(yīng)下來，帶上工具、木料、稻草，沒用完的蘆葦，隨駱謙到壩坡上，趕在天黑前搭好一間茅草屋。

    駱謙拎一壺茶，抱一床被褥，打著手電筒到老宅接他爹和另外三家匯合。

    駱清喜的兩個兒子和他爹住一間茅草屋，駱清亮的兩個兒子和駱言峰爹住一間茅草屋。

    駱謙把手電筒留給他爹，回家吃了一口飯，拎煤油燈、抱兩捆稻草到大南頭，在地頭升起一堆火，睡在鋪開的稻草上。

    他看著星空琢磨一直這樣也不成，耽誤他打家具，李謠一個人帶著孩子，他也不放心。

    “二四，清喜叔叫我喊你回去，逮到了，其他村子有人眼紅咱們村賣菜苗苗賣到了錢，拉架車到壩坡上偷菜苗苗，被清喜叔、清亮叔的兒子抓個正著?！瘪樞↓埡啊?/br>
    駱小龍是駱清川和周小鳳的兒子，也是王秋華的丈夫。

    駱謙猛地坐起來，駱小龍舉著煤油燈走近，他臉上還殘留氣憤，駱謙忽地躺了下來，拍拍身邊的位置，讓駱小龍坐下來：“小龍哥，錢掉到地上你撿不撿？”

    “你這小子，就會拿你哥尋開心?！瘪樞↓埡脷庥趾眯φf，“麻溜起來，跟我回去?！?/br>
    “菜地交給你打理，不管賣多少錢，都分你一成?！瘪樦t笑嘻嘻看他，“不過，你得幫我收糧食?！?/br>
    駱小龍起初沒放在心上，駱謙笑容不變，賊拉賤，賤的他心癢癢，越癢越心動，駱小龍強迫自己扭頭，不看駱謙那張賊拉賤的臉，不知咋滴，那張賤臉愈發(fā)清晰，他的心就像被成千上萬只螞蟻來回拱，駱小龍坐下來，背對著他，不好意思問：“沒開玩笑？”

    “我騙過人嗎？”駱謙坐起來，拿胳膊肘撞駱小龍后背。

    駱小龍認(rèn)真回憶，駱謙還真沒騙過人。

    “哥，少一棵菜，就少賣錢，為了咱倆共同的錢，你留下來看菜。”駱謙拎煤油燈，走之前嘟囔一句，“聽二伯說你宅基地申請下來了，你啥時候買磚？”

    駱小龍微微抬起的屁股悄悄落了回去。

    他比駱謙大一歲，駱謙正在起瓦房，他好意思說他和他爹商量拉黃泥做土坯，蓋土坯茅草房嗎？

    駱謙走的特別瀟灑。

    駱小龍?zhí)稍隈樦t剛剛躺的位置，睜大眼睛看星星。

    我來干嘛的？

    我來叫二四回村？

    那咋二四回去了，我躺下了？

    他爬起來，拎煤油燈走到小路埂上，又……躺回了稻草上。

    駱謙回到村口，正好瞧見隔壁村的老支書拿煙桿敲被五花大綁綁起來的男人，恨不得把他們的腦袋敲進肚子里，省的丟他們村的臉，幾個男人背著大伙兒，駱謙嗤一聲，這會兒知道丑了，偷菜的時候咋不知道丑呢。

    “二四回來了。”

    “每人賠你們四家一塊錢，你看怎樣？”

    大部分人認(rèn)為應(yīng)該賠錢，偏有本村人陰陽怪氣說：“你們沒有損失一棵菜，還把人打了一頓，還讓人家賠錢，跟鬼子有什么區(qū)別?！?/br>
    “就是，你們把我兒子打成這樣，我還沒問你們要醫(yī)藥費呢?！?/br>
    要醫(yī)藥費的聲音此起彼伏，有人甚至獅子大開口。

    “干脆報警?！瘪樦t高喝一聲。

    駱清亮皺眉：“這事兒，就該公安管?！?/br>
    要醫(yī)藥費的人立刻閉上嘴巴，紛紛向老支書求助，老支書氣他們，又不得不管他們，低聲下氣跟駱清亮、駱清喜商量按照剛才說的了結(jié)這事，見兩人不樂意，他放狠話：“我下回再發(fā)現(xiàn)他們當(dāng)小毛賊，不用你們送，我把他們送進派出所。”

    畢竟是鄰村，駱清亮、駱清喜不想把事情鬧的太僵，勉強同意按照剛才說的辦。

    這回，沒有人嘰嘰歪歪，小毛賊家長掏錢掏的格外爽快。

    駱謙把錢裝進兜里，在人群中找到他爹，讓他爹回家睡覺，他也回家。

    駱謙敲門，十分有節(jié)奏，李謠一聽便知道是他，她抓起菜刀出門，把菜刀放回鍋屋，才開院門。

    “我聽說抓到小毛賊？”李謠聽到有人在大路上喊抓到賊了，家里有孩子，她沒有出去看。

    “嗯，隔壁村的?！瘪樦t拉她進屋，掏出六塊錢，“賠償款?！?/br>
    一直是她家賠償別人賠償款。

    李謠抓賠償款攥緊，心臟咕咚亂跳，耳朵轟鳴。

    “我種菜，想起來去看一眼，心情好了去看一眼，估計地里的菜隨我心情長，不一定長多好，”李謠眼角抽搐，駱謙嘿笑，神神秘秘說，“二嬸家的菜地都是駱小龍打理，菜苗苗長的好，是駱小龍前期把菜園子里的土養(yǎng)的好。我二嬸、秋華嫂子天天說駱小龍像個女人，整天圍著菜園子打轉(zhuǎn)，攢的糞，全被他挑到菜園子里，屁出息都沒有，我覺得他挺好的，幫我打理菜地，菜長的絕對比我打理的強，分他一成不虧，說不定我自己打理，菜長不大?！?/br>
    李謠。

    失策了。

    在撒種子前叫駱小龍打理菜地，即便分駱小龍一成，她家也能大賺一筆。

    “駱小龍聽媽的話，聽媳婦的話，我估計明天一早，二嬸、秋華嫂子就知道這件事，她倆肯定明早扛鋤頭到地里除草?！瘪樦t拍大腿，“我還沒給菜澆過水?！?/br>
    李謠。

    她也沒想起來除草、澆水。